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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醉有真乡醨为洄

    仲冬之月,乃命大酋,秫稻必齐,曲蘖必时,湛炽必洁,水泉必香,陶器必良,火齐必得。兼用六物,大酋兼之,毋有差贷①。

    ——《忘忧馆谱·酒制》

    鸣蜩时,帝京道。巽京古都,亭台楼阁,尽皆风景,一水萦城,风华无限。

    诸葛愿立在人群中,远远望着路那边的铺面,忘忧馆前,两只栩栩如生的石狮卧在镇石上,主人在一旁的小圃里松散地植着几株绿竹,隅中的日辉透过叶间的缝隙,在地面的青砖和人们的头顶上投下窸窸窣窣的光影。

    突地,馆里廊间两队身着黑色对襟短装的男子踏了出来,只见他们正面衣下露出的打褶腰襕上显着刻丝水波纹的绣花样,腰间斜挎手刀,青漆环柄上系着红绸流苏,随着他们的步子轻轻晃荡。而后,他们恭敬地沿着门墙两侧侍立着,双手抱拳,微微垂首。接着,有一年轻女子施施然从里间迈了出来。她火红长衫,锦缎云边,三千青丝用一根红色丝带高高绾起,只斜插一只撒花蝴蝶缠丝翡翠簪,除此别无装饰,倒是一派江湖中人的打扮。

    “忘忧馆的规矩,想必诸位应该都是知道的。诸位散了吧,我不喜欢太吵,有缘人,不在你们中间。”言染站在石阶上,语调清冷,环顾一周,抱肩斜靠在门前廊柱边。

    能在巽京混的,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大多都是有点眼力见儿的,听了她这般说辞,倒也没有作过久停留,便渐渐散去。但是可惜,这其间,有那么一个不识趣的家伙,他就是诸葛愿。

    甫一听到言染这番话,诸葛愿就有些薄怒,他身为当今圣上的四皇子,堂堂的四殿下,平日里都是他想要什么别人就得给他什么,从来没有人敢违背他的意思,没想到今天他遇到了一个软钉子。

    “喂,忘忧馆主,今天你这坛酒,无论如何都得归我。”诸葛愿上前,拦住了她。

    “大胆!休对馆主不敬!”立即有几个侍卫从言染身后跨了出来,其中一个用手按住佩刀,刀柄上的红缨随风飘动。只是,侍卫首领尤?内心有些惶惶,这里毕竟是巽京,天子脚下,律法森严,而他们初来乍到,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人脉,不适合招惹是非,但是眼前这个狂妄自大的小子穿得非贵即富,若是不小心伤了他,只怕会……想着,他有些犹豫地回头看看言染。

    言染皱皱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开口道:“不知阁下何人,竟敢如此放肆?虽然巽京是皇城,但想必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地方吧。”

    诸葛愿双手叉腰,表现得颇有几分骄傲自得:“笑话!竟然没有人知道本皇子的大名?我是何人?当然是你们以后永远的有缘人!”

    几个护在言染身侧的小厮气得涨红了脸,眼睛圆睁,“你、你……”几乎说不出话来。之前在临安他们忘忧馆也算是江湖上能说得上话的势力之一,前段时间不知怎么馆主突然让大伙把主家搬到了巽京,虽有疑虑,但他们还是听从馆主安排挪到了这里,结果开馆第一天就遇到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人,真是要气死他们了。而且就算他们自临安远道而来,平日不闻国事,也知这承光帝最年长的太子今年25岁,面前这张着小胡子的人看起来少说也是而立之年,这当他们都是傻子呢,还是胆大包天地冒充皇子?好吧,诸葛愿是忘了自己出宅前特意化了下妆。

    “言馆主,久未相见,别来无恙?坊主大人闻说今日贵馆喜迁新址,特令小人送来乔迁贺礼。”这时,街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人端坐在一匹骏马之上,定睛一看赫然是名驹万里山后雪,那马辔头嵌着鹌鹑蛋般大小的青金石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夺目的色泽,鞍带上的金叶子彼此相撞,声音清越。他一马当先,身后是一列长队,两两挑夫成对共负一担大木箱,上栓大红团花的绣球,远远看去这支队伍足有数百担箱子,蜿蜒在人山人海的街道上。只是,这支队伍中的人,皆是以面具挡脸,斗篷遮身,甚至全都散发着隐隐的寒气,令一旁的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围在路旁看热闹的人们不由得发出阵阵惊叹,如此耀眼的领队者,又如此高调的送礼方式,在巽京,还能有谁人可以做到?要不是特意强调是送乔迁贺礼,说不定还能流出有贵人给忘忧馆主送聘礼的传言呢。

    看到来人,言染一改之前的冷淡,甚是明媚地笑道:“原来是雪梦竹大人啊,告诉你家坊主,我的酒,给她。”语罢,便吩咐侍仆去取酒,那边雪梦竹也让手下将担子挑进去。

    一边被冷落多时的诸葛愿闻言,本就是十分不满,现在更是万分不满的样子,全然忽略了他们口中的主语:“凡事都要讲究先来后到的规矩,凭什么只给他家坊主,不就是给你送个什么礼吗?那你们这所谓的忘忧酒是不是也太没有价值了,还是你贪图贺礼?他们这坊主就因为送礼所以收买了你,我……”停,那人说什么,坊主?诸葛愿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立即住了嘴,后知后觉才发现,在大亮王朝,能称得上坊主的,怕是只有那个传言中的秦坊主,浔安此间的幕后主人!他想起自己听过的传闻,那浔安此间,历史可以追溯到前朝天弘,是巽京第一赌坊,下线产业无数,势力在整个大亮更是盘根错节,背地里与皇室、官府相抗从来不留尾巴却又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朝廷慑于其势力,一直没有动它,也就变相默认了它的继续发展。连他的母妃,似乎都曾与浔安此间有过交易。

    可是,若是退缩,放弃挣酒,就是输给浔安此间,不仅丢了他诸葛愿的威名,更有损皇家的颜面,他父皇虽然温和,但也极其看重大亮尊严;他平日里虽然混账些,但却是在诸葛明靖的底线之上蹦跶,加之有母妃求情,父皇再怎么生气也只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他,如今不小心踏入此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思即此,诸葛愿只能压下心中的担忧和怒气,收起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扯了扯嘴角,双手一挥,在众人面前踱着,愤然开口:“浔安此间的坊主又如何?这里是巽京,是中原,我大亮的天下!汝等所为,混沌度日而已;一个江湖赌坊,只不过是乡野匹夫的戏场罢了,我朝有何惧!若非父皇怀慈仁之心,以天下万民福祉为任,踏平浔安此间,屈指可得!还不赶紧把酒交出来。”

    他满以为自己这番重言可以震慑到这些狂妄之徒,可谁都没有把他当回事儿,毕竟他现在打扮得像个富贵人家的老爷,一点也看不出是皇子。言染、雪梦竹两个没再理他,继续寒暄着,而忘忧馆的侍卫们也不甘示弱,拔出佩刀一步上前,护在他们身前。周围探头探脑的人都“欸、欸”地往后退了几尺,在忘忧馆门前空出了一大片儿地,甚至有胆小的连忙跑去报官。

    正在诸葛愿与忘忧馆的侍仆针锋相对之时,再次有马蹄声传来,人群之外,有个大嗓门嚣张地喊道:“大理寺少卿令狐大人在此,尔等贱民还不速速让路!”

    众人连忙退至路旁,而原被人群挡住的身影也露了出来:那人身着云月白豹纹的官服,足踏朝云靴,骑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他带着几个捕官,一齐驱马上前,来到众人面前,朗声问道:“何事在此喧哗,又聚众欲将斗殴?当巽京的律法是摆设吗?”

    ①出自《礼记·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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