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嵯峨。
司马伦御驾亲征时候,她便得到消息,于是用被子骗过侍婢倒翻出墙头,从孙宅脱身,听得孙秀被抄家,知道大事将成,便躲在了那司马乂为她准备的洛阳房间。
她得知司马诩下落,便换了黑衣前来救人。
看到二将撕打,趁机靠近司马诩。
王浚以为她乃是杀手,呼起地上一刀冲她就是一刺,嵯峨翻身将刀甩在地上,亮出剑刃,对王浚大喊:“我今欲救司马诩兄弟,将军为何阻挡!”
王浚大惊:“敢问女侠是何人所派?你——”
他还没说完,却看王庾又是一刀劈来,他阻挡未果被刺伤肩膀,嵯峨不管王浚,趁机到司马诩身边,察觉还有些气息只是被烟熏得晕死,慌忙将他奋力拉起,驼在自己身上。
她自然不能道出自己姓名乃是嵯峨,索性闭口不言。
王庾见状,立刻挥手叫左右骑督拦住她,这二人确实身材魁梧乃是身披锐甲的壮汉,二人应声冲锋上来,四只手臂拽起铁锤,几乎是瞬时就将嵯峨狠狠锁住。
嵯峨厉目,也不让他,抽手转剑便反向挽住二人的锁链,那二人没预料到她如此功力,双双被她一把拽来。
铁链松动,抽开空隙。
嵯峨将司马诩放在地上,转身拿起宝剑狠狠刺去,将一人铠甲刺穿。
王庾大惊,知道她身法了得,于是又叫左右数十人弓箭手围攻射杀,嵯峨飞身跳起在半空撒出飞针,一串人皆倒地,那边王浚见自己得了机会,趁王庾忙不得时候抄起长戟带马刺向他左臂,王庾大吼一声,果真被偷袭,伤了一条胳膊坠马下落。
恰此时城门外喊杀传来,正是王庾叫来的司马乂增员兵马,王浚遥望来的数百精锐,赶紧对嵯峨道:“女侠且我同出城去!我已在城门设了火药!你我左右开道,必能带公子冲出去!”
嵯峨见是司马乂带人来,只好拉起衣衫遮挡面容,点头答应王浚提议,她将司马诩放在王浚带来的另一匹快马身上,提起宝剑拉起缰绳随王浚一同应敌,二人一路血战,正是两军混战,烽烟如幕,搏命之人何等勇武刚猛。
司马乂跨马赶来,一时没有准备咳嗽不止,可这夜色涵虚,哪分辨谁是谁人?
他灵机一动,不想自己受难,遂将冲锋之事交与两个小将,自己则勒马偏到城门不远的小路矮墙旁观战。
王浚放出信号烟花,城门两侧果真埋伏了火药,随着几道炸裂炮声,司马乂的兵马被炸了粉碎,他也被瓦砾砸了满身泥灰。
还好他躲避在小路捡了一条性命,司马乂暴跳如雷,气得浑身发抖:“如此叛贼,安能活命!!来人!!给我追!!”
司马乂反手将下属的银弓抢了,发疯地上马追出城,瞄准那黑衣人,放出一道毒箭。
嵯峨自以为他不会再追,一下躲避不得刺伤了后背,险些坠马,还好被王浚用长戟扶住,用力拔出毒箭,狠狠地摔在地上。
王浚与嵯峨二人奔驰出城,身后原本赶来“勤王”的“叛贼”共计只留两千小兵也跟随其后,司马乂知道于事无补恐王浚还有埋伏,于是停手回城,叫手下继续追赶。
快马疾驰出城三五里,王浚才与众人停住,他已觉出嵯峨不对,还未开口,便看嵯峨一口黑血残在马背,她无力勒马,已然神志不清向后倒下,司马诩也跟着滚在地上。
王浚赶忙大喝一声,叫随从军医查看嵯峨双目舌苔,回禀是中了剧毒,若无解药三五日内必当殒命。
王浚愁叹:“女侠拼死相护,我必当保护她性命,既然不能跟随大军,那你等务必乔装打扮留下给她好好医治。”
军医领命,给她清了马车,抬着嵯峨上车。
搬运之际,她昏黄双目,指着司马诩流下泪来。
“司马诩,你要活下去,你说过要与我在淮南山相伴的,你不能丢下我……”
嵯峨残说了几句,军医听不真切。
王浚下马查看,她微弱气息已唇舌不清,只是用浑身力气抬起右手宝剑,指了指司马诩。
军医道:“她是想把这剑让那公子带着?我听人言司马诩在洛阳酷爱修道练剑。”
王浚沉思:“司马诩身上并无配剑,莫非这女子是他的死士?此乃信物?”
众人都恍然大悟。
王浚于是道:“既如此,你们解下剑来,事不宜迟,快给公子装上!”
王浚将兵马分成两拨,一路带着司马诩狂奔北上,一路五个壮汉带着军医,他们乔装成遇到流寇的生意人,重回洛阳城,奉王浚之命为嵯峨寻觅解药。
世间万事,都逃不过冥冥之中的注定事。
司马诩有缘,得到了淮南宝剑,而嵯峨与他却是彼此擦肩,生死诀别时候,二人竟然未能言说一句。
算算日子,今日乃四月初六,司马诩将二十有一。
可这二十一年,实在创痛万分。
他见过太多人。那些附庸者,有世间最极致的逢迎与和褒赞,而那些反叛者,又以同样的谩骂、讥讽回击。他们的那些刀剑,一边对准他们自己,一边对准仇敌,谁都不知道,下一次,谁是自己的亲朋,谁会变成自己的仇敌。
那些刀剑,正如洛阳城外的涛涛黄河,一层沙,一层泥,一层水,一层波,再一层沙,一层泥……就这样,杀死了那个叫司马诩的少年。
但好在,那个小公子司马诩的躯壳依仗家世最终还能活下去,还能吊着一口气。
可更多的人,连同他们的故友亲眷,则浮尸在了那河水汹涌的岸边,或是被掏心挖肚断手断脚,最后与珠玉珍宝一同堆垛在巍峨宫闱之中:父亲司马伦,三位兄长,无数亲眷,还有孙秀一家,司马雅、司马楙、张泓诸将还有那浩浩荡荡的朝廷兵马,都一并葬送在这此。
飞驰的马车渡过黄河和汾水,一路往塞外狂奔,司马诩盖着毛毡,浑身血污,半生半死,昏厥数日,等再苏醒时候,已是冀州之外苦寒的幽州之疆。
此时此景,正是:
万里长空旌旗下,烟云卷漠烧骨髓。
黑沙地,黄河水。缥缈石下雨雪摧。天雹裂,凛冽飞。
忍未将风送愁容,无奈愁情挂心扉。
蒙尘月,寒鸦悲。至今无眠浑似醉。刮骨刀,破残眉。
话说司马诩侥得一命,身负父兄血仇,将去茫茫江湖如何作为?
还需后文续上第三部分:江湖际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