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泡一杯十二年陈的老普洱,舒服地窝在桌前。
在盛夏安静而闷热的午后。
不知道该写点什么。盯着玻璃杯中舒展开的茶叶,茶汤慢慢变成砖红。热乎乎的水汽弥散开,空气里混着老普洱特有的茶香和淡淡的泥土味。
闻着很舒心,像太阳灼烤树木花草的味道。
这本随笔就是开来闲聊的,没想到前三章里的摸鱼记这么多人看,拖更被抓包的感觉,汗流浃背了。
我很喜欢某些氛围。具体什么样呢?其实非常极端。
比如现在这样,窗外的鸟扑棱棱掠过树梢,风声沙沙地流淌过去,飞鸟落在屋檐上,叽叽啾啾地轻声呢喃。
阳光浅淡地铺在窗台上,家里的狸花猫舒服地垫着下巴打盹儿。
再或者,是狂风暴雨。巨大的雷鸣撕裂天空,风雨飘摇,老树饱经蹂躏,被狂风剥去无数枝叶。雨点如石子,铺天盖地。暴雨雷电轰鸣咆哮,美而暴烈。
我喜欢春天的早花,夏季的暴雨,秋日的温风,凛冬的新雪。
都是那样平常又特别的东西。
一定要是这四样。比如最好的风必须得是天已微凉的时候,那种不温不冷的温度,也就是深秋才有的风。花必须要是春天的第一批,只要第一批,万般风情婉转,在第一批早花之后都会失去那番特殊滋味。
暴雨也必须要是盛夏的,春天太潮湿,秋天太粘腻,冬天太冷。
暴雨和盛夏才是绝配,因为它们都一样歇斯底里。
——
《白乌鸦》里出现过很多关于风雨阳光的描写,这些东西堆砌在一起,能让人感到安全和舒适,和这篇文的风格契合得无比完美。
之前有朋友看着我写小说。她看了一会儿,惊讶地问我:“你就是这么直接写的吗?不会先想想或者构思一下吗?”
我愣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答的:写的时候脑子里就在想了。一边想象那种氛围和场景,想象自己置身其中会是什么样子,把我在脑子里听到的看到的想到的都记下来。脑子负责想,手负责写。我不管写什么都是这样,好像把脑子和笔绑在一起了,脑子和手,这两个中缺少任何一个我都不能写下去。
诚然是这样。我认为文章要写得好全靠个人的思想。比如现在的考场作文,都是各种套路,你开头要写什么中间要写什么结尾又要写什么。立意必须是向上的高尚的美好的,内容必须是文采风流结构清晰首尾呼应总分总紧扣主题的。题目让你自由发挥,你真敢自由发挥一个试试看呢?实则全部都规定得死死的。我将这东西称作“考场潜规则”。
我从来都不喜欢写作文,任何作文。因为这东西根本就不是我想写的,是外界“要求”“规定”我写的,对我来说很陌生,我也就喜欢不起来。
我能抽丝剥茧记得我写过的所有小说的所有片段,以及为什么这么写。但是我记不清任何一篇我写过的高分作文,除了其中特殊的一个,下面会讲。
所以如果我写了一篇好作文,老师把它当成范文读给全班同学听的时候,我都无比难受。我感觉不到这篇“万众瞩目”的“美文”是属于我的,是我写的。我不接受,不喜欢。就像艺术家应国王的要求为他塑像,所有人都不遗余力地赞美它的完美,它的石膏肌肤如此光洁,它的金属骨骼如此挺拔。
但实际上,这东西的出世根本就不是艺术家本人的意愿。所以外界再怎么吹捧它,在艺术家本人眼里,它就只是一堆破砖废铁而已。
他不会承认它,一如我不会承认任何不出于我的意愿的文字。
一如母亲不爱和自己没有血缘的孩子。
我坚称考场作文就是八股文的变形,多可笑,我们大肆打击了百年的封建文化,摇身一变就成了新的镣铐。
它仍然在奴役着所有中国考生的思想。
值得一提的是。中考前夕,有一次模拟考试,我的语文拿了122分。满分是130。全班都轰动了。而我拿这么高的分数的前提是那篇满分60的作文我最后得了58分。
58分的作文啊。
仅此一次。
当然这个分数本身乏善可陈,值得注意的是它的内容。题目给的是什么我不记得了。总之我写的是松林、山风、夕阳和孩子。
也就是《微神》中的一小个片段,稍加修改。
然后就这么拿了58分。
我当时心里的感受很奇怪,干干涩涩的。老师只一个劲儿地夸写得如何如何生动,题材如何如何新颖。我听了万般不是滋味——谁能想到这篇“美文”其实出自一部小说?
所以我说现在的考场作文没意思。大家都是身不由己地冲着高分去的,我们真正的文思,真正想写什么,谁他妈在意。
千篇一律,冰冷枯槁,味同嚼蜡。宛如打满玻尿酸的网红脸,长睫毛尖下巴高鼻梁大卧蚕嘟嘟唇,所有人都长得一模一样,形成一种廉价的美。
令人窒息的该死考制。
——
我写东西,从来不会用时下流行的描写。我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也从不拘泥于用词。我写着写着脑海里蹦出什么词就用什么词,我觉得这个词合适我就用这个词,从来不管外界如何看待,我觉得对,那就是对。这是我的造物,我有权决定它该是什么样的。
也就形成了独树一帜的文风。
想起当时看一个知名作者的文,留评论说很喜欢她的文笔,看着非常生脆。对,我就是用了生脆这个词,没想那么多,单纯觉得很合适,觉得很生脆,我就说它很生脆。
然后就有人在下面留言,“生脆是什么形容词”。
我没回复。
也不知道怎么回复。
生脆就是生脆啊,就像汪曾祺也写过一个比喻“我一辈子也没有听见过这么脆的嗓子,就像一个牙口极好的人咬着一个脆萝卜似的”。这咋了,写东西的人大概都有点奇怪的通感吧。
我想说的是,真的没必要计较那么多。你想写什么就写,放开手让你的脑子到处飞,禁锢的思想只适合写八股。
这个道理放在哪也都是一样。
我永远的信条之一是这样的——
在不违反道德的情况下,就算全世界都与你背道而驰,只要你觉得你是对的,那你就是对的。只要你想做,那就去做。
比如一个苹果放在那,所有人都说它是梨,有他妈什么用?它实际上还是一个苹果啊!
就他妈这么简单。谢琤说了,美丽的事物终归美丽,爱你的人始终爱你。
想好就去做吧。人生在世几十年,好不容易来一趟人间,还束手束脚瞻前顾后,那还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