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中
操场的打球声喧嚣，教室里乱哄哄笑闹一团，周悦和同桌陈思思去接水，看着周悦眼下的黑眼圈，陈思思好奇道：“昨天晚上干嘛了，看你这黑眼圈重得都能抽墨水了。”
“啊，是嘛。”周悦讪笑揉揉眼睛，回忆起昨晚的经历，像做梦一样，这种事情说出来谁会信呢，“可能是没什么困意吧，躺了很久才睡着。”
遇到这么奇怪的事情，谁能心无旁骛倒头就睡啊。
哪怕和陈思思玩得很好，周悦也下意识只说了一半，没有把真实的原因和她说。
陈思思挑眉看她，周悦勉强维持个笑，露出清甜梨涡。
水杯很快接满，陈思思关水盖好盖子：“你成绩已经很好了，上周的月考题目出得偏，很多人都没考好，晚上该睡觉就睡觉，别想这么多。”
在心里松口气，同时又有些不是滋味，陈思思一直很关心她，两人做了两年同桌，性格一直很合得来。
她也不想对关心她的人撒谎，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总是对亲近的人抱有一分防备心，不会和人交心。
所以从小到大，她和很多人关系都不错，但是没有一个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好朋友。
抿抿唇，周悦点头。
“学委都要睡不好，我们还配睡觉吗？”关山越笑着调侃。
脸颊微红，周悦有些尴尬。
“没事儿，你脸皮厚。”陈思思横他一眼。
“……”关山越一时无言，只能耸耸肩，换个话题“好吧，等会去小卖部吗，表妹。”
“你同桌去不去。”陈思思朝那边趴着补觉的人影努努嘴。
“他昨晚不知道干嘛去了，一来就困得不行，这会能睡二十分钟，他肯定是要抓紧时间补觉的。”关山越道，眼睛不经意看了周悦一眼，“学委也一起呗。”
“不去，和顾唯君这种大帅哥去还行，和你有啥好去的。”
“嘿，你还是我表妹吗？我长得也不丑吧。”
平心而论，关山越和顾唯君是不同类型的帅哥。
顾唯君是五官精致清隽无双的帅，关山越是五官周正浓眉大眼的类型，可偏偏暑假去海边玩，黑了好几个度，加上爱运动，人设一下变成了黑皮体育生。
在时下校园里并不吃香。
“哼哼。”陈思思并不买表哥的账，勾起一边嘴角，用眼角看人，“之前白的时候还能看看，现在乌漆嘛黑的，晚上都看不到你。”
“悦悦，我们走。”陈思思拿好两人水杯，挽上周悦的胳膊，一甩马尾潇洒离开。
表兄妹俩打嘴仗，周悦也见很多次了，毕竟他们是一家人，她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陈思思嘴巴一向厉害，关山越多数的时候都是像今天这样被单方面怼。
周悦只能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点头离开。
关山越感受那个梨涡清甜的笑，小心脏不受控制得跳了跳。
晚上，结束一天的课程，周悦和同桌一起走出校门，她们都是走读生，晚自习可以在九点结束。
“我想买上午英语老师提到的那本书。”学校对面有家书店，里面书目齐全，很多大的书店都没有的书，那里也收录了。
“好啊，我也想看看。”陈思思回应。
关山越看着两个女孩进入书店，拉着顾唯君一起站在外面。
校外熙熙攘攘，学校特地安装了大灯用来给学生照明，排成排的小摊子也自带灯光，二人站在书店门口有些挡路，于是往侧前方的阴影处站了站。
这个位置，既不会挡住别人的路线，又能直接看到书店来来往往的同学。
“急着回去干什么，你家又没人，晚上不安全，和我一起等思思她们呗。”
顾唯君意味不明看他一眼，懒得戳穿他的小心思。
两人从小玩到大，这家伙一向没心没肺，大大咧咧惯了，身边不缺示好的女生，他一直像没开窍一样，只和兄弟们玩。
谁知道高中开学第一天，见了周悦之后，就一门心思玩起了暗恋。
陈思思打小学拳击，不然那张刻薄的嘴，早就被人教训了。还担心陈思思的安全，该是担心别人的安全吧。
睡睡醒醒一整天，顾唯君此时格外清醒。
“那就等等吧。”
关山越刚想说好兄弟，忽然感觉背后一凉，有人戳戳他肩膀，一道苍老女声传来。
“小伙子，你认不认识我家阿悦。”
“啊？”关山越转身，看到衣着朴素的老人家。
约莫六十上下，眼皮因岁月侵蚀耷拉下来，面皮上的褶皱深深，饱经岁月洗礼，一双粗糙的老手布满茧子，气质温和悠长，满面慈祥。
“奶奶好，您家孩子大名叫什么啊？”同学之间大多喊名字，阿悦这种小名知道的人很少，关山越对待老人格外有礼貌。
“大名是周悦，你知道她在哪吗？”老人家面露期待，她早早就来到校门口等待孙女，可是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无奈之下，只得到处问学生。
可是孙女一向被教导要低调谦逊，一连问了好几个学生，他们都不认识叫周悦的人。
“在书店。”顾唯君抢先开口，伸手往书店的地方指了指。
那里灯火明亮，总是像睡不醒一样的店主懒懒散散靠坐在门口，倦怠地给学生扫码收钱。
老人看到店主，浑浊的双眼颤动，包子褶皱一般的嘴唇动了动，脚下生根一般，没有动作。
关山越什么都没发现，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兄弟，咬牙道：“今天这么热心肠。”
这可是周悦的长辈，也是他关山越的长辈，千载难逢的献殷勤的好机会，就这么被好兄弟背刺了。
顾唯君没搭理他，眼神莫名地直直盯着面前无害的老人，沉默片刻，“您怎么不进去。”
刚才明明很急切地要找孙女，现在知道地方后却迟迟没动作。
老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直觉告诉她，那个小白脸不好惹。
求救的目光放在关山越的身上，老人一些可怜的样子，“腿有点走不动了，小同学可以帮我把孙女喊出来吗，真是太谢谢你了。”
“没事没事。”关山越连忙摆手，转头就要往店里去，却被顾唯君一把拉住胳膊。
关山越纳闷看向神色冷淡的好友。
二人从小一起玩到大，好友的性格他很清楚，看着冷冷淡淡还有些傲气，其实在家风严谨的环境下长大，最是尊老爱幼非常有正义感。
顾唯君绷直唇角，目光和关山越对上，清澈的双眸微微动了动，随即视线向下。
多年培养出来的那点默契终于连接上，关山越看向老人脚下。
学校的灯光打了很多道，其中有一盏灯高高吊起，因为太高，反而没有太照亮道路，仿佛是为了照亮黑夜。
同学们还就这盏灯讨论过，是不是学校刚开始的时候，高度没有估计好，所以错吊了盏这样的灯。但是也有细心的同学说，这盏灯虽然没有直接照亮路面，但是好像把学校门口的区域都笼罩住了。
很多盏灯光在脚下交织，映照出数量不同的影子，但是总有一道淡淡的影子会一直跟在脚下，直到完全离开校门口。
而此时，他们站在校门口，他和顾唯君都有那道淡淡的影子，老人脚下，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