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了,快来人啊。”
一道焦急的声音传遍整个府衙。
人们都睁开眼睛,急忙地穿好衣服,往外冲去。
果然,府内的仓库此时已是火势汹汹。
那红通的焰火为这片暗夜,增添些许暖色。
一位身穿白色里衣的中年男子连忙从床上滚下来,正要打开房门时,脖颈间被一把冷刃挟住,他战战兢兢地想回头,却被一人厉声呵住
“别回头,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
中年男子乃是太古府衙的知县陈正威,他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五年前,你为何要捉拿天山堂的徐二顺,他犯了何罪,竟让你当街斩杀他。”
那人开口,满腔的愤恨和不解,他手中的剑离陈正威的脖颈也愈加的近。
“他犯了通奸人妇,纵火杀人之罪。”
陈正威在脑中回想一下,立马说道,他声音不大,却充满恐惧。
“你怎知道的!”
男子对这个回答似乎很是疑惑,他又问道。
“当时那位人妇的丈夫前来报案,我以这罪名派人前去捉拿,但犯人誓死不从,当街自刎。”
“徐二顺的尸体现在何处。”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男子闻言,冷哼一声,又把另一把刀插在陈正威的左肩膀上。
陈正威痛地喊了一声,求饶道
“已被他人拿走。”
“谁?”
“是当时的人妇。”
男子听罢,把刀拔出,陈正威又痛喊一声。
“如今她在哪?”
“消失了,五年前我觉得此案有嫌隙,便想召他们前来询问,却发现他们早已人走楼空。”
“竟然不是你杀的他······”
男子喃喃自语道。
陈正威听到这话,急忙反驳辩解道
“真不是我杀了他,是他自己不愿被捉拿当街自刎的。”
陈正威双腿哆嗦,吞吞吐吐地说道。
男子听罢,也不再说话,他利索地劈向陈正威的脖子,直至听到扑通一声后,才把剑收回。
他沉思了一会,仔细听着风声。
随后他回头望向床边的木制架子,走过去,试探地转动着花几上的名贵瓶子。
“哐当”
密室的大门缓缓打开,男子走进去,一眼便瞧见挂在墙上的剑,神情一愣。
二师兄的剑,竟在这里!
·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这大好的和平日子,可百姓却俱而怕之。
皆因最近流寇四起,尤其是前几日有一伙歹徒纵火闯进南阳知县,抢了财宝,杀了数人。
此事已经传入京城,通告上的犯人模样,让来来往往的百姓皆是眉头一皱,心里惧怕。
“五公子,最近的汪洋大盗愈来愈猖狂,现如今,竟有贼人潜入知县的家里偷剑。”
少年郎小阳手里拎着糕点,从门外走来,看见躺在榻上的主子,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沉和不乐,小阳乐呵呵地说道
“哪个县,哪把剑。”
“太谷县,剑嘛,通告上说是剑柄上镶着红玉,剑脊金红色,刻有玄龙的图腾,想必,很是名贵。”
“玄龙剑!”
这位五公子是当今朝中户部侍郎张勉玉的侄子张六言,张家嫡子,他听小阳说完,嘴角微微一笑,眼里流露出光芒,竟有些失而复得地开口道
“五公子知道这把剑?”
小阳疑问道。
“准备纸笔,我要写信。”
“是。”
一日过后,小阳拿下飞鸽身上的信条,递给正在逗蛊虫的张六言。
“他没死!”
“小阳,备马,我们去禹州南阳小清县。”
张六言接过信条,仔细地看了一眼,久违地开怀一笑。
“是,我这就去准备。”
小阳瞧主子那眼里显而易见的笑意,心里也欢快起来。
张府的仆人们看五公子破天荒的出门,纷纷停下动作,看向那一主一仆,眼里掩饰不住厌恶和恐惧。
“瘟神,快走快走!”
一位仆人在他们背后小声地说道,边说还边做着撵人的动作。
小阳一听,神情一顿,转身就要破口大骂,但胳膊却被张六言拽住阻拦。
“莫要与他们计较,我们走。”
小阳抿着嘴,把气往回咽,他恶狠狠地瞪仆人一眼,便跟着张六言走了。
仆人也不怕,歪着头学着小阳的模样,逗给旁人看,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二人策马出城门,刚走不久,前方路中间站着一位身穿箭袖青色长袍,头戴斗笠,腰间皮带挂着一枚黄玉佩,手持长剑的男子。
“张五公子,请留步。”
男子看见他们,举剑阻拦。
“顾少卿,请问找我何事?”
张六言望向那人,眼眸微沉,他下马,作揖行礼,跟随男子走到一边。
“张五公子可是要去南阳凌府。”
男子见张六言点了点头,又开口说道
“一个月前,一名女子状告凌府虐待杀害织工,克扣工钱,原本证据确凿,知县却判她诬告反坐。”
“与我何干?”
张六言眼眸中有些惊讶,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反而淡漠地望向男子,冷言道。
“张五公子,你外祖父虽身为商人,但为人刚正不阿,凌府之事他定是知晓,不会再做交易”
“而你却借着商事的名义贸然前往,不怕人生疑吗?”
男子见张六言无论是神色还是行为举止,皆充满拒绝和疏离的意味,他微微一笑,话语中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徐徐说道。
“这就不用顾少卿担忧,此次前往外祖父不仅同意,还已通告凌家主。”
张六言听出他话语里的意思,冷笑一声说道,转身离去。
“你母亲之事,我或许可以帮上一二,想必你去南阳这几日,张家二夫人无人看守保护,就不怕那贼人再动狠心。”
男子眼睛狭长幽深,嘴角微勾,神情得意,从容自然地说道。
他知道这句话说出之后,张六言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要我做什么?”
果不其然,张六言微瞥男子一眼,问道。
“左不过就是要你,查探事实,搜寻证据。”
·
南阳凌家
一位中年男子神色高傲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一男一女,他把手中沾满血迹的鞭子随便一扔,接过仆人递来的信。
“张家五公子?怎么会替俞家来做生意?”
“你不是从京城来的吗,可知他的底细。”
中年男子那瘦脸颊上,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微眯,他先是疑惑地喃喃自语,后对着旁人问道。
“家主,我只知晓一二,他的身份是朝中户部侍郎张勉玉的侄子,俞家外孙,从小便习武结交了许多江湖人士。”
“只是在几年前此人引狼入室,与俞家有世仇的侠客结交,间接让俞二公子被劫走杀害。”
“这俞家与张家原先就因亲事有些矛盾,又因此事,彻底断交联系。”
“但这两年,俞家不知为何又频繁带着此人去各地做生意,想必,也是原谅了他。”
这旁人名叫正保,也是瘦小的身姿,整个人微弓着腰,卑亢地回道。
“哼,俞家倒是好气度!竟派一个外孙与我做生意!”
“家主莫生气,你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倒是他们之前真是不识好歹,竟然敢退约,想必是没有比凌家更好的丝绸入他眼。”
正保眼见凌家主气的脸色发青,赶忙倒一杯茶,恭敬地奉上。
“俞家算什么东西!如若不是其他商家纷纷退约,轮得上他!”
“是,家主你说的对。”
二人正说着话时,跪在地上的一男一女都承受不住身体的疼痛,接踵趴在地上。
皮开肉绽的伤口,红血染透的衣服,在凌家主眼里就像是理所应当。
他嗤笑一声,眼神冷漠,像是在看两条奄奄一息的畜牲,无情地发话道
“把这两个没用的东西都发落卖了吧。”
“是,家主。”
·
两日后
暮色即将降临时,天空突然大变,狂风席卷而来。
人们无措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淅淅沥沥的小雨在眼中缓缓落下。
商贩们弯着腰,捡着被风吹落在地上的物品,口中抱怨道
“这雨真是怪了,说来就来。”
“快收摊吧,等会愈来愈大了。”
收好摊后,他们各自都往住所跑去,路过一条巷口时,瞅见乞丐们堆缩在一起,也不见怪地继续离开。
乌云带着急促的雨,怦然落下,街上很快便无人逗留。
在街口转角处,出现一位拄着筇竹拐棍,打着伞,一瘸一拐的二十多岁男子。
男人名叫张六言,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郎。
少年郎小阳面色焦急,口中劝导道:
“五公子,等雨停了再找吧,这雨太大了,小心身体着了凉。”
“不必,往刚才路人所说的方向找吧。”
他的黑袍衣角已被狂风用力地掀起,张六言听着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焦急地拒绝道。
“可也不差这一会,我们刚从京赶来,先歇息一会再找也行。”
小阳望向主子不平衡的双腿,脸色担忧,再度劝道。
“你要是不想找,可以先回去!”
张六言不满地回看小阳一眼,冷言道。
小阳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上前搀扶着他。
巷口里的乞丐们基本上都去寻找躲雨的地方,只有一位乞丐仍靠在墙角,雨水混着泥泞流到身上,他也毫无动静。
当打着伞的张六言终于寻到巷口,望向角落里的那个人,他的眼眸微睁,眼里充斥着不忍和震惊。
“徐三笠?”
他慢慢地走上前,用手里的拐杖轻轻挑开盖在乞丐身上的破布,当看清面容时,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的一震。
随后他讥讽一笑,语气疯狂地说道
“徐少侠好兴致,这冷秋天,竟还以地为床,以天为被,以风雨为友。”
张六言说完,又不受控制地笑着,他低着头,肩膀一直在抖动。
那乞丐闻言,缓缓睁开眼睛,病重的身体和混沌的意识让他分不清眼前之人是谁
他双手扶着墙壁强撑着想站起来,可刚站起来,又因无力向后踉跄几步,撞到墙壁上。
他握紧手中的剑,作出一副迎敌的模样,语气警惕地问道。
“你是谁?!”
“我是谁?这你不用担心,因为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主子!”
张六言收回刚才抬起的手,挺直身姿,脸上扯起一抹坏笑,兴奋地答道。
乞丐顿时皱起眉头,气愤地想开口反驳,可嘴巴还未张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
小阳呆愣地站在后面,眨了眨眼。
他们从京策马奔腾赶到这,就为了在此时,讥讽奚落这可怜的乞丐一番?
“把他带回院里,让许医师给他好好看看。”
见他摔倒,张六言的那抹笑僵在脸上,说完这句话,转过身一个人撑着伞走了。
“是。”
小阳看着主子一瘸一拐的背影,心里纳闷道,为何他会觉得主子有些落寞,是自己的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