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慈一边擦着鼻血,一边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趁着人多,浑水摸鱼多摸几个包?”
“能不能有点出息?出去别说你认识我,”李雾山把茶杯随手一丢,“刚才客栈楼下有两个人在讨论试炼,我在旁边偷听了这么久都没发现,想必此等蠢才定是难过上息门试炼……”
程慈躲开她丢过来的茶杯,咚咚闷响几声,茶杯滚进犄角旮旯里,彻底不动了。
鼻腔里的血好像停止喷发了,她还没松口气,忽然感觉耳朵痒痒的,落入耳朵的声音都像蒙了一层膜,听不真切。
她摸摸耳朵,果不其然又摸到一手血:“……再不快点我会在你说完之前先死!!”
说好的两刻钟内死,她怎么感觉她撑不到两刻钟呢。
“这不是还活着么?等死了再来找我。”李雾山嫌弃地看了一眼满手血的程慈,继续刚才的话题:
“总之,我找那个蠢才沟通了一会儿,说我们能提供试炼扶助服务,刚说完那蠢蛋马上就屁颠屁颠给我付了定金……”
程慈听明白了:“噢,所以你拿了别人的钱,想让我干活,是这样的吧?”
“话不能说这么难听……”
“就这点破事,还用下毒?”程慈不耐烦道,“我答应了,给我解药吧。”
她答应地太轻易,李雾山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程慈敷衍:“真的。”
李雾山眯起眼,盯她好一会儿。深褐色的瞳孔略微浑浊,像下雨后的泥地,给人的感觉很怪异。
程慈毫不回避地直视着她,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
几个呼吸后,李雾山收回视线,意味不明地哼了声,从怀里掏出一堆草药放桌上。
三瓣空水花,苦毒草,九山春虫,南龟木还有红角耳——正是解药配方原料。
程慈一把捞过,生怕她反悔收回去:“没丹药?”
李雾山:“爱要不要。”
算了,除了量多了点,其实效果也差不了太多。
程慈把这些草药往嘴里丢,鼓着腮帮子嚼。苦、涩、辣、酸,各种稀奇古怪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又被她面无表情地咽下去。
虽然她还没有进行过正经修行,但常年和草药打交道让她的身体对这些草药中的灵气异常敏感,几乎是咽下去的那一刻,这些草木之气就流进了她的经脉。
毒药在被化解。程慈很明显地感觉到体内的热意正被清凉压过——就是有点太过了,导致她的眼睛也开始流血。
虽然身体更痛了,但她能够分辨出现在的痛并不会像之前那样带走生气。
解决了性命问题,程慈长舒一口气。
然后顶着一张流着两行血泪、苍白的死人脸,一把揪住李雾山的衣领:“骗你的,死老太婆,缓兵之计懂不懂?”
李雾山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你觉得我会上当?我在刚刚给你的草药上又下了毒。”
程慈:“…………九山春虫上下的是今冬寒,药效是每隔一个时辰吐一次血直到死亡,解药配方是半钱乌罗一钱金川叶一钱明竹子,下次记得用我没见过的毒。”
“年轻人,都说了不要太自负,水满则倾,兵骄则败。”李雾山叹气,眼底一片慈爱:
“这是我在今冬寒的基础上改良的毒药,它的功效是每三天就会产生大笑的欲望,持续大笑一整天无法停止,除非服毒者死亡。”
她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程慈的大脑飞速运转。
只要李雾山还保留了今冬寒的原配方,那么新毒药的解药也是在此基础上稍作修改……霎时间,十几种方法从她脑海中闪过。
不对。
程慈揪住她衣领的手又往上抬了抬,两个人的脸挨得很近,鼻尖几乎相触。
程慈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结果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大口血。
李雾山:“…………”
李雾山:“全□□吐我脸上了,好恶心,我要吐了。”
“不好意思,排个余毒。”她略带歉意地替李雾山擦血,结果越擦越多,最后干脆放弃,“乌罗加到三钱,再加一钱四瓣空水花。”
最后的解药不一定很复杂,量的改变,或者一味小小草药的变动,都会带来不同的变化。
李雾山不见慌张,笑:“配出来了又如何?四瓣空水花极其稀少,你根本不可能找到,只能要我手里已经制好的丹药。”
空水花遍体通红,瓣越多越少,生长条件越苛刻。两瓣的几乎随处可见,三瓣的要少上一些,至于四瓣空水花,至少程慈还没见过。
但这没有阻碍程慈想出另一个办法:
“我先把你打一顿,挂客栈大门旁边,同意给我解药我就给你放下来,不同意我就再打一顿!”
李雾山松松手,一拳砸在她腹部,刚放完狠话的程慈立马呲牙咧嘴地蹦起来,嘴里各种污言秽语没停过。
李雾山持续劝说:“去参加试炼有什么不好的?不要报名费,还能赚钱,到时候你再从里面多顺一点好东西,只要最后结果失败,不就能顺利出来?百利而无一害,蠢货!”
闻言,程慈心头一动,她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说的人是李雾山,程慈向来不愿意让李雾山太顺意:
“话说的这么好听,你怎么不自己去?就算你年纪有点大了吧,但那些仙门正道不是一直宣传什么人人平等吗,更何况你身子骨还这么硬朗,一拳能打十个。”
“我倒是想,但是那个冤大头不乐意啊。”李雾山懒得和程慈废话,“钱到手五五分。”
程慈犹豫:“三七,你三我七。”
“……四六,你六。不能再多了,我最后的底线。”
若是往常,李雾山是绝对不会轻易松口的,两个人得再为分赃扯上半天皮,但如今情况有些许不同,这一次若成了,出力还真得全靠程慈。
程慈也知道这是李雾山最大的让步,勉勉强强同意。
怕她又突然反悔,李雾山先给了她一枚暂时压制药性的丹药,说等过了试炼再把解药给她。
一想到自己不在,程慈就挺担心李雾山在这几天死掉的,她一死,身上的好东西肯定也被别人摸走了,肥水就流了外人田啊!
于是试炼开始前的这几天,她一直苦口婆心地叮嘱李雾山不要到处乱惹事,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李雾山通常回以白眼。
这话明明该是她嘱咐程慈。
她挑了个时间,让程慈和冤大头见了个面。
冤大头姓付名今西,家里贼有钱,有钱无脑公子哥,从小就对仙门充满了向往。
程慈一看咧着嘴傻笑的冤大头就移不开眼了,因为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金钱的魅力。
天,他的衣服是能储存灵力的法器,程慈之前看过,要价是她偷鸡摸狗半辈子的钱。
他的剑程慈也在某个店里看见过,换算一下,标价是她和李雾山两个人老实本分勤勤恳恳三辈子。
扳指模样的防御法器,有三道攻击灵力的小佛珠串,能任意变换形态的发带……
程慈抓住自己的手。
不,不能对只付了定金的顾客动手,冷静,等把人成功送进试炼名额之后再这样那样,要有点职业道德啊程慈!
付今西好奇地打量程慈。
高高瘦瘦,一身黑袍衬得她身姿笔挺,眉眼中透露出一股隐忍之意。
看上去就像一个不善言辞但实力很强的可靠之人。
感觉心里安安的,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和程慈握手:“足下平时是干什么的?”
程慈:“……”
程慈:“闲人,有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看见别人夺宝就忍不住插手悄悄偷走。
付今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我一见您就觉得您身上有一股侠气!”
程慈谦虚:“谢谢,谢谢,付少侠也是一表人才啊。”
暗中偷听的李雾山:“……”
她居然也好意思认下?
寒暄到此结束,付今西进入正题:“您对上息门试炼了解有多少?”
今天刚知道——她能这么说吗?当然不能,会被顾客质疑专业程度的。
于是她模棱两可道:“还行吧。”
还行?
她不说,付今西也不好意思问是怎么个还行法,于是先把自己的情报说了。
上息门每十年下来收一次人,每次试炼都有些许不同。
他打探到的消息是,这一次上息门的试炼难度似乎会提高。
难度提高这种现象并不是个例,今年许多宗门的门槛都有些许拔高。
不过上息门试炼的大体方式应该不会变。
往常为了选拔各个方面的优秀人才,进入试炼后会有许多不同类型的任务,试炼者只需要选择一个任务去完成,根据最终完成情况来评定是否能够获得入门资格。
一般来说,每种任务的难度都差不多,达到乙等上差不多就有入门资格了。
多数人往往会选择自己最擅长的方面,选择任务同样是选择进入上息门后的修行方向。
“我今后想当一名剑修。”付今西双眼闪闪发光,语气中的憧憬和向往快把程慈这个听者淹没,“上息门的剑修人数也最多,所以竞争难度很大,我估计任务难度也不低。”
他又看向程慈,就像在透过她看未来风光无限的自己。
程慈头皮发麻,感到压力莫大,其他都还好,主要是:
“能加钱吗?”
付今西愣了愣,旋即爽快地答应:“当然,如果我真的进了上息门,你要多少都没问题。”
“对了。”他像是才想起什么,忽然问道:“我几月前方才引气入体,不知少侠如今修为?”
方城这一块儿离大陆中心比较偏远,修道者少之又少,程慈在这一片混迹多年都没碰到一个修道者,这也是她混得风生水起的原因之一。
她还以为方城没有修道者,没想到付今西这个有钱人还真挺有钱到一定程度,居然在没有仙门引导的情况下成功引气入体。
显然付今西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公子哥并不了解方城的情况,还傻乎乎地以为程慈也是修道者。
“我没有修行过。”她实话实说。
如果不是这东西不好隐瞒,她也不想说实话,只是不知道上息门试炼的参加标准是什么,怕到时候出现变故,现在说出来也能让公子哥想点对策。
“啊?”这个回答超出了付今西的预料。
他还以为是程慈修为高深所以才看不出深浅,没想到人还真不是修行者。不过转念一想,他以前也见过很多没有修行过却很厉害的人,于是释然:
“我先前一直生活在沧澜城,经常有修道者下来传授仙法,这才求得几分仙缘,不过我资质愚笨,直到如今才方引气入体。想是程少侠天生超脱逍遥,对修道一途无所欲求,这才没有修道。”
沧澜城,最接近几大仙门的城之一,他自小生活在那,只是几月前方城这边的生意出了点问题,他爹想锻炼他,遂派他过来看看。
刚好上息门在方城也有收人,他干脆就在这边参加了。
他虽然已经引气入体,心中却清楚这不过是丹药砸出来的效果,他的身体素质甚至不如常年耕作的农民。
“少侠你也不要担心,就算没有修道也能参加试炼,只是会多出来一道测根骨的过程。”
程慈:“……测试没过怎么办?”
付今西挠了挠头:“应该,就进不了试炼了?”
程慈:“……”
好不容易来这么一个愚蠢的冤大头,难道到手的鸭子就要让它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