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醉了”许悸垂着脑袋,没来由的蹦出来一句。手里的酒杯被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
杯子里的涟漪激起又埋没。许悸盯着它看,目光变得涣散起来。他撑起个脸晃了几下,试图让自己能够清醒一些,眼神又聚焦在模糊的轮廓上。五官慢慢地从雾里变得清晰。
“陈烬”许悸冲面前这个笼罩住光晕的人喊了声。
少年背着光,他穿着蓝色羽绒服,下面是一条宽大的工装裤。光晕这他身沿烫了层金边。面无表情的神色在此时也多了几分少年气。
“好像小金人啊。”许悸喃喃道,又摇了摇头“啊,不对,是小天仙。”
许悸探究似的歪了下头盯着他看。不远处的人没有动,正打量着他。
他现在喉咙难受地发慌,来不及思考就捧起桌面上的杯子仰头喝了起来。
陈烬一个箭步把他的杯子抢了过去。
然后只剩个空杯子。
许悸干巴巴地瞪了面前的人,像是在怨恨他干嘛抢他杯子,害得他牙齿磕了下玻璃杯。
“怎么?你……”许悸有些不满地问,大脑快速转动,组织语言。
“不作就不会死”
一句冷冷的声音传入,许悸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并且整个人都焉掉了。
语言组织能力已沦陷。
冷冽的风不断冲击着每一处感观,细小的毛孔被无线放大。
“还能走吗?”陈烬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下闹腾的酒疯子。
“不能!”许悸斩钉截铁地喊了声。
他肯定要抛弃我了,许悸嘟囔着,然后双手环住他的腿。
从陈烬的视角看,他的脸染上了粉色,整个人都涣散着,眼神像迷失的小鹿。
陈烬无语地了声。
这人就借着酒劲使劲嚯嚯吧。
陈烬用手钳住他的衣服,把他拉起来,然后嫌弃地看了他两眼这只醉虾米,把他带了出去。
这一路的灯光都非常明亮,许悸有些不适应地揉了揉有些泛红的眼睛。
昏黄的灯光把两人的影拉的很长,两个影子时而重叠,时而疏远。
带着莫名其妙的疏离感。
很快,许悸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陈烬说“树上有个月亮诶。”
他激动地指着那个神奇月亮,像是邀功一样望着他。
然后双手环住那棵树,手脚并用,慢慢地往上蹭。
“看我把他摘下来扔了”
陈烬服了。
听说过猴子水中捞月,但这。。。
陈烬抬头看了熙熙攘攘的树叶和那个路灯,也就是许悸所说的月亮,确实很亮。能够许悸的眼睛照成瞎子,但目前……
一言难尽。
这人压根没有疏离感,像个被卖掉还上赶着给人家数钱的傻子。
“摘月亮干嘛?”怕黑还摘。
陈烬眉毛挑了下,用看傻缺的眼神扫了他一眼。
“它会发光,可我不会。”
许悸烦躁地闷哼了声。
许悸跳下树,迟疑地仰视面前高大的树,比划着树根与树枝的距离,像是在思考自己能否爬上去,然后浅浅地叹了口气。
在路灯的召唤下,径直地走向了一叉树枝,抬手扒拉树叶。
“……”
脑干缺失。
陈烬从他扯低下来的那根树枝上摘下一片树叶,强塞进他的手里。几乎哄骗着说“摘下来了,可以走了吗”他扯着许悸的衣袖领他回家。
“哦,好”许悸愣了俩秒,轻轻握了握拳,像是确认它的存在。
扎扎的,应该是一轮弯月。
许悸不再多加思考相信了他的话,跟着他回家。
没走远几步,醉虾米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因为某人发现了“月亮”不是月亮。
许悸摊开手,认真地盯着刚刚躺着手里的那一片树叶,目光灼热地像要盯穿那片叶子。
“你骗我。”许悸怨恨地瞪了眼他,然后惋惜地对叶子说“你把它杀了。”
呃……
刚刚某人一路上每个脚印都踩着树叶上,还冲他说这样好好玩,让他陪他一起。
陈烬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没有。”
接着,俩人都奇怪地沉默了起来。
许悸把书包上的挂件扯下来,走向前,靠近他。
“你是不是很烦我。”许悸伸直了手臂,手心朝下,一个金属的项圈环在无名指处,下面荡漾着一个奇丑无比的小玩偶。
“没”陈烬瞥了眼那个曾历经他手的玩偶,看向他。
那个玩偶确实很一言难尽。大约手掌大小,全黑的身体,一条条分明的的绿色头发,凸出的眼睛,画着浓烟口红的嘴唇。
搭配着一条淡黄色的长裙。
“那你给我拿这个?”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了。
许悸站的有些发昏,懊恼地看着他。
“淡黄色的长裙,蓬松的头发。”陈烬伸出手与他在半空中的手十指相扣,低低地补充了一句“我牵着你的手走在露天的油画。”
当陈烬碰到他手的那一刻,许悸整个人都颤了一下,然后故懵懵地哦了声。
那个奇丑无比的玩偶此刻像恶意搞怪般,毛发竖起,直戳戳地扎着他们的手。
许悸被挠地有些发痒,但有依恋着另一个手传来的温度。
很奇怪,明明风只是轻轻的拂过,但他感觉此刻狂风大作,龙卷风刮个不停,他被卷进漩涡里了。
也不想出来了。
许悸一路上都在盯着路上那个影子,有些明晃晃的,相扣的手在步伐中荡漾。
穿过了一条大道。他抬眼望向前方。
一栋残缺的古红色古楼映入眼帘。
他突然觉得他真的在牵着她在油画里散步。
一枝梅花悬挂在墙头,疏影散落在红墙,花随着枝干的舞动,互相亲昵。
城墙下藤蔓攀往城墙,一簇簇艳红的花点缀着古老的城墙,它们仿佛自然而然地化成一体,一片片翠绿映集着这个如画的篇幅。
光影交错间,一枝藤蔓缠腰着那支梅花枝干,似乎互相依偎着。
它们好像要爬向顶楼,穿插在天空。
像庞大而斑斓的油画。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和煦的风撞了个满怀,香气泌鼻,许悸看着面前感叹了一句
“好美。”
“那是梅花不是红杏,现在是冬天。”
“……”
许悸歪了歪头,像是没听懂他说的话。
许悸脑袋晕晕取下书包,拉开了拉链,看向空荡荡的书包。
没带摄像机。
啊。
许悸拿着手机偷偷拍了张眼前的人,蹲在地上,把手机放在一块石头上立起
“拍张照片吧。”
许悸很小声说了句,摇摇晃晃地站起,按下倒数的快门,跑向他。
然后端端正正的站立在红墙前,与他十指相扣。
一片粉白花瓣从枝上飘落,落在他的头上,许悸在内心倒数着小心翼翼看向旁边的人。
对视了,许悸没来由地蹦出一句话“我想和喜欢的人去看海。”
“我可以亲你吗。”
“咔”快门落下。
我喝酒了,可以胡作非为,因为我醉了,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我脑子是混沌的,只想和你亲近。
许悸走去拿手机,看了眼照片,把手机揣回兜里。
很好看。
“回去吧。”
“好。”
到家的时候,许悸感觉自己像一条死鱼,躺在床上不管另一个人的死活,闭眼睡了过去。
中途迷迷糊糊看见有人喊他名字,给他灌水,但是他困得眼皮都懒得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