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来临了,湿乎乎的寒气弥漫在场地上,渗透进城堡。第一片枫叶坠入黑湖,医疗翼也随之来了它的“客人”——一群因为换季而生病的学生。贾斯珀也是其中一员,他裹着毛毯蜷缩在铜架床上,每声喷嚏都震得床嘎吱作响。
“梅林的胡子啊!”昆西·皮尔斯憋笑憋得满脸通红,“你现在简直像只放大版的茶壶!”他指着好友不断喷出蒸汽的耳朵哈哈大笑,那些银白色雾气正把两个人都熏得模糊不清。
贾斯珀愤愤不平地往他脸上打了个喷嚏。
“需要我提醒某些人医疗翼禁止决斗吗?”庞弗雷夫人对他们的行为很不满,她朝角落投去赞许的目光:“你们的另一个朋友比你们有分寸多了,知道病人最需要的是安静。”
被提及的兰恩从《高级魔文翻译》中抬起了头,他就站在离贾斯珀他们不远处的角落,贾斯珀生病不自知,在宿舍里大打喷嚏,是兰恩把他拎过来的。
他的视线掠过喧闹的同学们,最后停留最内侧病床上的一个红头发的姑娘身上——他记得她,金妮·韦斯莱,韦斯莱家最小的孩子,此刻她的脸蛋通红,头发更像是烧起来了一样。
兰恩的观察力很强,记忆力更是不错,最近几次碰到的金妮一次比一次看得要病殃殃,和开学相比的那个健康的小女孩完全大相径庭。时间最近的一次,是她在礼堂长凳上突然的眩晕。
偶尔能看到对方衣袖粘上的鸡毛——羽毛笔用鸡毛做的概率很小,衣服更是如此,兰恩认为韦斯莱家再窘迫也不至于拿鸡毛做衣服。而整个霍格沃茨能找到鸡的地方除了厨房和餐桌,还有猎场看守海格的养殖场。
兰恩认为后者概率更大些。
把未知的危险掌握在自己手中是兰恩一向的作风,他不喜欢一无所知地看自己陷入危险,也不喜欢一无所知地被别人拯救。他打算过阵子找时间去海格那边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样看,事情又多了一件。兰恩最近很忙,他一周除了在上课,其他时间都在图书馆和教授办公室之间来回。他有好几个想要研究的课题,比如“活物变形的物质变化”,这个课题直接说大概率会被麦格教授警告,因为它很危险,不是单纯的用死物或者理论探讨就能实现的,兰恩每次去找麦格教授都是拐弯抹角地问(麦格教授也每次都在他的相关论文段落后面画十几个感叹号)。
再比如魔药学,斯内普教授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小众课题,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一整卷羊皮纸,每周要求兰恩完成两个并附带实验数据后写成论文上交。有时候他私底下也会叫兰恩过去看看实操,至于时间则是半随机,有种不管兰恩死活的美。草药课与魔药学的内容有交叉,兰恩也经常去请教斯普劳德教授。
以及天文学,兰恩在第二节天文课结束后留下与奥罗拉·辛尼斯塔教授交谈了几句,教授认可兰恩的知识储备,同意让兰恩和她一起研究她最近的方向——关于星象变化对魔法能量潮汐的影响。
甚至于魔咒课,兰恩也有个关于魔咒创造的问题想请教弗利韦教授。
与之相比,魔法史课就显得很轻松,只需要记忆和理解就能解决的课程。至于那黑魔法防御课,兰恩在教授布置的关于了解洛哈特的考试中取得了满分的佳绩,与二年级的赫敏·格兰杰并为全校唯二的满分。应付洛哈特教授很简单,只需要倍速看完他的所有小说和采访,马上就会变成教授喜欢的学生。
除此之外,兰恩仍然记得邓布利多校长的诺言,隔周五晚上就会去找一次校长学习对方的魔法知识。
兰恩的时间管理做得很充分,因此这些事情堆在一起,他的生活并没有变得一团乱,反而井井有条,只是作息在外人眼里显得很疯狂。
“其实我觉得,该进医疗翼的不应该只有我一个。”病好后又回到宿舍的贾斯珀在不知道第几次看到舍友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凌晨睡觉后,人已经麻木了,“校长真该给我的舍友发一个时间管理奖杯。”
大家明明都是一个时间进的学校,怎么有人的学习进度已经升了不止一个key了。
“学霸的世界肯定跟我们这等人不一样的啦。”昆西·皮尔斯倒是不在意,上游的人学得再怎么好也影响不了处在下游的人。
“但那完全不是正常人的作息吧?”作为一个早睡早起的好孩子,贾斯珀完全无法理解一个人是怎么做到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也能精力充沛的,“你根本想不到他一天睡几个小时,我真害怕兰恩有一天会因此倒下。”
昆西撕了一块会嘎吱嘎吱作响的奶酪披萨往嘴里塞(万圣节宴会特供食物),在贾斯珀的对比下,他都显得沉着许多。他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一天……囔囔囔……睡几个小时……囔囔囔……是有点少。”
他转头想找兰恩问个作息秘诀,却发现人不见了,他立马咽下披萨:“兰恩呢?刚不是还看到他跟在你旁边进来吗?马上宴会就要开始表演了,他去哪了?”
不远处,邓布利多为万圣节宴会请来的骷髅舞蹈团正嘎吱嘎吱的上台。
贾斯珀倒是不惊讶:“叫你刚刚分心,兰恩进来前跟我说有事要回去一下,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真的吗?”昆西不是很相信,“宴会都快过去一大半了,他真的还打算回来吗?我怀疑他回去做事做着做着又坐下看书了。”
“呃……你说得有点道理。”贾斯珀一时难以反驳,但还是想替舍友辩解几句,“毕竟也没有校规写着学生不能不参加晚宴活动,不是吗?我觉得他只是在合理利用他的时间。”
昆西哈哈笑了几声,并把面包盖在了对方脸上。
“不好意思,我觉得此时此景很适合给你一个面包,以此纪念你被你的舍友蒙蔽双眼的日子。”
突然被一个面包糊了一脸的贾斯珀·卡尔:“……?”
不是他这朋友有病吧?
——另一边,兰恩打了个喷嚏。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想了想大概又是有人在背后说他事情。
惊讶的是,他没有回宿舍学习,也没有去万圣节晚宴,这落了那两个人的猜测,而是跟在离开人流的哈利三人组后面,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说起哈利,之前发生的那件事以格兰芬多没有扣分,斯莱特林侮辱同学扣了10分草草结束,这个结果大抵是出乎两个学院的预料,兰恩一直在等待有人来找他茬,可惜在这期间他的生活像往常一样宁静,好像那件事没发生过一样。这一点很让人遗憾。
兰恩一路跟到了幽灵们的忌辰宴会。
这个小小的地下教室里挤满了几百个乳白色的、半透明的身影,他们大多在拥挤不堪的舞场上游来荡去,和着三十把乐锯发出的可怕而颤抖的声音跳着华尔兹舞,演奏乐锯的乐队就坐在铺着黑布的舞台上。头顶上的一个枝形吊灯里也点燃了一千支黑色的蜡烛,放出午夜的蓝光。
兰恩给自己施加了一个简单的藏匿魔法,因此哈利三人组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他。他一边听哈利他们说话,一边四处看看幽灵的宴会有没有什么新奇之处。
他见哈利他们一脸好奇地往一个方向走去,也跟着往那个方向看去,结果发现了臭味熏天的腐肉和烂掉的蛋糕,甚至还有大量长满蛆虫的肉馅羊肚,一块长满了绿毛的奶酪。
兰恩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在死之前,他应该都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兰恩正准备离开,一个男幽灵突然从吊灯上倒挂下来,鲜艳的橙色礼帽几乎蹭到兰恩鼻尖。“芜——让我发现了什么,一个落单的小雏鸡!”他尖叫着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手中礼炮喷出散发着臭鸡蛋味的彩虹彩带,“来尝尝皮皮鬼爷爷的惊喜大礼!”
是皮皮鬼。兰恩认出了这个来自格兰芬多的幽灵,他向后迅速退了几步,同时无声念咒支起防护罩,躲过这突然的恶作剧。他抬头一看,那些穿过幽灵躯体的彩带把罩子染成了滑稽的荧光粉。
他只给自己施展了一个简单的藏匿魔法,对幽灵不起作用也不奇怪。
“嘻嘻!小雏鸡缩到蛋里啦!”皮皮鬼龇牙咧嘴地笑着,他圆溜溜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过在它有所行动之前,兰恩先一步有了动作——他抽出魔杖,迅速挥动,无声地念动咒语:“Phantasmoligare(灵锢魂缚)”
他的魔杖尖端迸发出流星般的银色光线(掺杂着莹白色的光斑),在皮皮鬼周围形成旋转的符文环。皮皮鬼还未反应过来,他的周身就开始缠绕着发光的水雾锁链,和跟它的笑容一起定格在空中。
这是他在《黑魔法防御理论》上看到的咒语,值得庆幸的是,世界上还是有人在研究可以对付幽灵的魔咒的。
不过兰恩暂时没打算把全场幽灵都固定住,在更多幽灵注意过来之前,他比哈利他们更快一步离开了宴会。
时候也不早了,兰恩也不打算去贾斯珀那边的万圣宴会——即使里面看起来还在进行着表演,他路过时,里面仍然不断地传出学生们的嬉笑声。
他不感兴趣地转身要走,迎面却突然被一道疾驰的红影撞得向后仰倒——霍格沃茨的石板地毫不留情地迎接了他的脊背,墙上某幅骑士肖像甚至吹了声幸灾乐祸的口哨。
兰恩在这短暂的瞬间仿佛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对……对不起!”那人的声音在颤抖,她紧张得往后踉跄了几步,慌乱之中,她怀中的日记本滑落在地,皮革材质的封面落地掷地有声。
兰恩觉得这声音很耳熟,抬头一看发现是金妮·韦斯莱。
“没关系。”他露出一个笑来,抬手拒绝了金妮想扶他起来的动作,自己扶着墙站起来。他看起来像一个没受伤的正常人,只有头顶生理性冒出的冷汗昭示着他遭到了重创。
兰恩捡起地上的日记本——那上面隐约的黑魔法气息让他不禁皱了皱眉,不过他没有多问,而是交还给金妮:“你的本子。”
金妮看上去不太愿意接过,她神情很复杂,紧张中交织着恐惧。她的声音在颤抖:“谢……谢谢。”
她抓过本子的动作快得带出残影。
兰恩注意到她的袖口沾染着些许红色的污渍。他还想问些什么,金妮已经像个受惊的小猫一样窜进了大厅,徒留他一个人在外边。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脊背,那里仍然在持续不断地传来痛感,他叹了口气,给自己施了一个简单的检测咒,发现自己腰椎断了一根骨头——刚才听到的骨头断裂的声音并非他的错觉。兰恩调转了自己原本的方向,摸着墙往医疗翼走去。
给找个时间看一下关于医疗类魔咒的书籍。兰恩想,巫师界的医师和麻瓜界一样,都要掌握宛若天书般的知识,不过他们无需经历漫长的升职过程,一般实习个一两年就能正式上岗了——这是当然的,在稀缺的巫师里能找到对医疗方面魔咒有天赋的人本来就很困难,再整一套严格的筛人机制,那整个巫师界公认的医师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兰恩不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但他最近的时间都花在了别的方面上,关于医疗魔咒,他暂且只会几个比较简单的咒语,比如“Episkey(愈合如初)”。但这只能治一些简单的伤口,对于他背后断掉的骨头,显然是没什么用。
附近的走廊传来阵阵匆忙的脚步声,隐约还能听到哈利·波特他们的声音,似乎是哈利听到了什么神秘的声音。
这些暂且都与兰恩没什么关系,现在他只是个被创飞的可怜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