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儿?”
周知还没回答,后面的谩骂声紧接而来。
“东家,我知道你们很想叙旧,但是你们两先别叙旧躲在我身后,让我先把这莽子骂出去再说?”
为言筝出头的小贾真的非常想急于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
“骂出去”?
言筝听见小贾这么直接的话被惊呆了,现在外面的伙计都好能干啊,还有带骂服务。
言筝的反问被小贾误以为是不同意,
“您要是不同意的话,那就算了。”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还没见过吵架,想见识见识。”
还在地上躺着准备博取言筝同情心的周知只感觉自己的媚眼全在抛给瞎子看,一颗心嘎巴一下,碎了。
无人在意的周知只能默默起身拍打干净身上的土,走到言筝身后乖乖当一只鹌鹑。
店里的其他伙计已经将客人疏散,掌柜带着其他伙计躲在柜台后面,所有人都躲的好好的之后,小贾伙计带着言筝的殷切期望雄绉绉气昂昂的出去征战。
“刚才白毛怪物呢?”
“人呢,我明明看见他进来了,你们不会是想仗着有节度使夫人的庇护店大欺客吧?”
来人气势汹汹,一脸的络腮胡子,原本和善亲人的圆脸因为他狰狞的表情显得有点吓人,真真是浪费了一张好脸。
小贾并没有急于开口反驳对方,相反他慢悠悠地将肩膀上的毛巾拿下来不紧不慢地在前面扇了好几下。
来人因为小贾的动作后退几步,尽管如此还是有那么两下毛巾抽在对面的人的脖子上,原本小麦色的脖子被抽出几道黑红黑红的淤青。
“你……你……”
来人胸口剧烈起伏怒目圆睁,刀人的眼神不要钱似的瞪着小贾,恨不得下一秒就将小贾生吞活剥。
小贾并不惧怕这样的眼神,相反可以说还有点享受,他早就看这个对门李老二不顺眼了,天天正事没干多少就知道来他们店里面瞎转悠。
一进门就拽的像个大爷一样要看这要看那,看东西的时候还必须要让两名以上的伙计陪同,最后将店里面能看的都上手摸过一遍以后一个不买,出门的时候甚至口出狂言说这东西也就那样嘛,要给我肯定不好意思在这儿卖。
小贾当时气的整个人快要炸开了一样,处于职业素养小贾当时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换了这身衣服出了这门我可就是你的顾客了。
第二天,小贾就组织所有休假的伙计将李老二做的事在他们店里全都做了一遍。
第三天,李老二晚上偷偷用开水浇死了他们店门口只在白天摆出来的发财树。
第四天,小贾带着人在李老二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套了个麻袋将人打了一顿。
…
后来,李老二就变成了烦人的学人精,尽管因为他们的质量问题导致回头客有点少并没有对绣岳阁的生意造成多大影响,可是苍蝇不咬人它烦人啊。
从此绣岳阁和花韵绣屋的梁子就结下了。
小贾眼中射出兴奋的光芒,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的,千万别怪我。
“抱歉,李老二客人,以前放羊的时候抽不听话的畜生抽惯了,手上的力气使得大了一点,这位客人想必您不会和小的计较吧?”
小贾嘴里说着告饶的话眼里却是明晃晃的威胁,咋地,我就是打你了,有本事你去告啊。
没想到这次李老二并没有理会小贾的话,而是略过了小贾和言筝试图将周知给抓出来。
小贾显然也被李老二的操作搞得愣了一下,及时反应过来的他从侧面一脚将李老二踢倒在地。
小样和我斗,差点就让他这次在老板面前表现的机会变成出丑了。
小贾回头看见东家正在安慰一个黑斗篷的小子,注意到小贾看过来言筝给了小贾一个满意加鼓励的眼神,给忐忑的小贾瞬间打满鸡血。
小贾信心百倍,迈着嚣张的步伐就去找李老二算账。
哼哼,我现在可是有东家有节度使夫人在背后撑腰呢,你一个远水解不了近渴的掌柜现在能救你吗?
“一时不查,竟然真的差点让你着了道儿。”
“说,你到底是来干嘛的,惊扰了我们东家你赔得起吗”?
言筝安慰好受伤的周知将人扶着坐在椅子上之后,起身让小贾站在身后。
“说吧,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让你追到我们店里”?
太嚣张了,简直是太嚣张了,这人在她的店里闹事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李老二一声不吭,就那样呆呆地窝在地上,毕竟小贾那一脚实在是太精准了,让他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很好,是个嘴硬的”。
言筝被气笑了,对面店里的人简直是胆大包天,本以为她的店靠着娘亲节度使夫人的身份周川剑南西川节度使的威慑加上父亲的暗中助力,不说生意红红火火让店里生意正常也可以。
结果花韵绣屋不仅扰乱她的生意还当众欺负她带来的周知,他们是怎么敢的。
在她能看见的地方都这样看不见的地方不得更加放肆,难怪周知住的地方被锁了十几年,这一切都是因为周川不想外界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儿子。
周知眼睛上面始终系着一条白绫该不会他还眼睛不好吧?
言筝倒吸一口凉气,怪胎,白毛怪物,瞎子言筝脑海中瞬间闪现出这些骂人的词汇,当初她仅仅是因为失去娘亲就被那些孩子集体忽略辱骂,周知这样的得遭受多少苦难才能够长的这么大的。
更甚者,这一切都是在周川默认的情况下发生的,周川可能还对周知这个儿子动过杀心。
不然周知这么这么高傲走到哪里都要保持仪容仪态的人怎么会这么狼狈的倒在地上不起来。
想到这儿的言筝心里对周知的同情瞬间溢满,她都有父亲全部的爱了母亲的爱分给这个书呆子也不是不可以。
“既然是个硬汉,那么,来人”。
言筝一叫隐匿在绣岳阁角落的护卫队瞬间集结,护卫队队长一个手势,从队伍中出来两个人将李老二架起。
“我很欣赏你的硬骨头,希望你到牢里骨头也是这么硬”。
李老二什么都没来得及说,言筝挥挥手,他就被那两个守卫两人捂住嘴拖出门外。
将人送走,言筝当着掌柜的面夸奖小贾并希望掌柜的好好提携小贾。
小贾当即感动的就要磕头,言筝感觉很累没了继续客套的心思,叫来另外一个伙计将她带上三楼的雅间休息。
雅间内,言筝倚在穿户旁边的躺椅上,肚子上盖着一条薄薄的小毯子,桌上还当着一壶茶,水雾从茶杯袅袅地升起,安静又惬意。
剩下的护卫在楼梯口守着并没有进屋,春兰在言筝旁边站着方便言筝随时传唤,而自觉惹了麻烦的周知乖乖的坐在言筝对面,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周知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出声询问“姐姐,你就不问我点什么?”
言筝头也不抬的闷声回道“没必要,等你愿意说的时候自会和我说,若你你不愿意我就是问上千百次你也不会同意。”
言筝不想问,可周知偏偏就想说。
“其实刚才那个人确实没说谎,我从他那里拿了点东西。”
言筝神色平静“哦”
“你不问问,或许这个东西能够帮到你呢”。
周知紧张的观察着言筝的表情,直到眼睛酸痛也没有停下,但言筝现在已经进去贤者状态根本不愿意搭理他
“哦哦,知道了,知道了,你先自己玩,我再睡一会儿”。
周知眉头快打结了也没想明白,怎么能有人拒绝白来的好处?
“我说我手上的东西有用”!
言筝也被烦的来了脾气“我知道,我不需要”!
周知被言筝横冲直撞的语气凶到了,眼眶一红,明明当初他们那么嘲笑他那么打他也没委屈,怎么现在倒是委屈上了。
“你怎么能不需要呢,这是我辛辛苦苦为你找来的”!
言筝从躺椅上坐起,意识到她刚刚冲动之下说话的语气有点不合适,刚想哄哄周知又听见这句话火气瞬间上来,当即针尖对麦芒和周知怼起来。
“我说不需要你听不明白吗”?
凶完之后言筝压低声音对周知诱哄“我不是在凶你,主要是我是个人,我有嘴,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我张嘴了会说,不需要你自作主张”。
在言筝一紧一松的对策之下周知恢复了理智,可还是有点委屈,他第一次想对一个姑娘好,想讨好她,没想到还是被凶了。
言筝看到这样的周知也是有些无可奈何,她也没想到脑子这么聪明一个人在人情世故上是一窍不通。
“周知,你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你还有其他身份”。
言筝调整方向和周知对视,一字一句认真道“你是剑南西川节度使的儿子,你是养在姑姑名下的义子,更重要的是你聪明睿智有脑子,怎么今天会在这儿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
周知经过言筝的提醒将这两天的事情一一回放这才惊觉这是他,他竟然做了这么多不理智的事!
见周知恍然大悟言筝依旧维持着她的节奏“我知道以前你一个人居住不受外界影响,可现在不一样了,你父亲希望你能走出节度使府,姑姑希望你能自由,而我”言筝顿了一下,真诚的看着周知仿佛要将他吸入眼中“我希望你能做个济世之才”。
“不需要扬名立万,不需要流芳百世,只需要顶天立地”。
言筝的眼中没有其他情绪,眼中满满都是对一个可造之材的期盼“你够勤奋,够聪明,就是不够坚持”。
“明明你那么厉害,明明你拥有很多,明明光凭借容貌就能吸引大把大把的姑娘,可是你自然不够自信”。
“为什么,因为你那可笑的自卑,因为你那脆弱的心”?
言筝的质问像是一把可怕的尖刀插入周知的心,将它搅了个天翻地覆。
言筝知道她的话很刺耳可是她不得不说,明明这个人可以考取功名,可以救百姓与水火之中,可他却因为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卑就踌躇不前将自己缩在龟壳里面,言筝有点恨铁不成钢。
“很多时候,女人不是一种性别而是一种地位,蝼蚁尚且苟且偷生而你将自己踩入泥泞别人又怎么会把你奉若圭皋”?
“你明明已经做到了一切,可唯独不会做一件事,站在阳光下”!
“你把你困在内宅可你会生孩子吗?你将你自己隐匿在黑暗里面可你自带光明它根本藏不住你,你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可你明知道你有能力做到一切”。
“而且你刚才可以直接将你手里的东西直接公布可你不敢,那人骂你你可以回嘴你不说话,当我让人将罪魁祸首带走的时候你也可以将它交给护卫你不交”。
言筝从躺椅上下来绕到周知的后面吐气如兰,但是以前最期盼的近距离接触现在却变成了来自毒蛇的吐息。
“让我猜猜你想做什么呢”?
“这可真是个没有任何难度的问题,因为你想扮猪吃老虎当背后的操盘手我说的对吗”?
对,你说的都对,周知脸色苍白绝望的闭上眼睛像极了一只待宰的羔羊引颈就戮。
言筝看着浑身颤抖可怜兮兮的周知眼中闪现出那么一丝丝的不忍心,可她还是要说,这毒刺现在不拔以后就是个隐患。
“壳里面躲久了,是会变成王八的”?
言筝特意将结尾放的缓和一点,让周知能缓下神。
和她预想的并不一样,听完王八这两个字周知的脸色更加苍白,整个人被言筝刺激的快要傻掉了。
王八,王八,周知内心咬牙切齿原来言筝这个好姐姐平日里是这样想他的,难怪平日里总是对他笑眯眯的原来是如此的不怀好意。
尽管如此周知还是舍不得言筝,这个人已经入了眼进了心怎么都移不出去了,就想言筝说的王八放久了就忘记怎么出壳了。
而他,也是时候晒晒太阳了。
周知脱下黑袍走向窗户拉开窗子,这黑袍他再也不要穿了,从此以后他要和他人一样走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