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闻言两眼一翻,差点昏死过去。
这个丫鬟是她的心腹?真的不是来害她的吗?
“以后不要提他。”谢卿严肃地告诫她,丫鬟懵懂地点头应下,谢卿揉揉她的脑袋命她准备洗澡水,等丫鬟走后心叹一口气。
自己脑袋空空,丫鬟也不知晓事理,若靠自己,在王府中活下去可谓是步步维艰。
忽然,谢卿眼睛一亮,自己不行可以找个靠山啊!
如今她得圣上赐婚,嫁与翊王,从此以后他们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翊王虽不怎么喜欢她,但至少没对她起杀心,那翊王不就是最好的靠山人选?
谢卿立马斗志满满,晚上梦里还在谋划起如何抱大腿。
次日清晨,谢卿梦里苟命计划未过半,就被屋外的闹声吵醒,意识逐渐清醒,争吵的内容也随之钻进头脑。
“王爷大喜之夜并未留宿,这说明什么?王爷根本看不上你家小姐,还把你家小姐当掌中宝?桃子你傻不傻啊?”
“不如趁早抱个大腿,要不然再过几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把你的嘴撕烂?”
“哼,一副泼妇的模样,果然是乡下来的,粗鄙不堪。”
谢卿打开房门,说笑的几人纷纷转回头,看见来人立马噤了声。谢卿面无表情,视线扫过他们几人,随后轻唤了一声:“桃子,回来。”
桃子跺了跺脚,路过身边的几人狠狠翻了个白眼,昂首挺胸地回到谢卿旁边。
说闲话的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一起转身退下。
“站着,我让你们走了吗?”
那几人如临大敌,僵硬地转过身,个个卑躬屈膝地站着。
“走近些。”
谢卿未表态,双手环胸支着下巴,静静地晾着他们。不多时,那几个丫鬟扑通扑通跪倒一片,颤抖着求饶。
“你们怎会有错?说些王爷王妃的闲话又能如何?背后编排圣上的赐婚又能如何?你们可是出身王府的丫鬟,旁人当然比不得。”谢卿装作不明白,慢条斯理地一一反问回去。
“王妃,奴才知错了。”丫鬟高人一等的气势不复存在,机械式地磕头求饶。
在现实世界,谢卿最讨厌狗眼看人低的人。
如今到了这里还被人看低,说实话,她谢卿再不入王爷的眼,头上仍然挂着沈王妃的名号,吓唬吓唬几个奴才不过是顺手的事。
谢卿环抱手臂,心想,怪不得都喜欢权利,有了权利真爽。
“起来吧。”吓唬完人,谢卿扬手让她们退下。
“小姐你刚才真是太帅了!”他们一走,桃子立马在耳旁叽叽喳喳起来,稚嫩的脸庞透出些许天真。
坐在铜镜前的谢卿注意力全在桃子身上,谢卿想起十几岁的自己也是这副模样。
“小姐是京城第一才女,容貌也是上等,王爷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京城早有传言说你们郎才女貌,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连圣上也特意为小姐和王爷赐婚。所以,王爷喜欢上小姐不过是迟早的事,小姐别太担心。”
谢卿轻笑了一声,拿起一小罐口脂,指尖从中抹了下,而后抿上薄唇。谢卿盯着嫣红的唇色,心情更好了,随后边新奇地摸上鬓边的流苏,边嘱咐桃子:“我们这就去找王爷,记得从膳房带点好吃的点心。”
从房屋出来,沿着青砖铺就的走道绕过雕花影壁,经由两侧廊柱,可见上面的描金云纹。
“王爷面前面前不比家中随性,定要切记分寸,言多必失。”
再三嘱托过后,谢卿停在王爷的庭院门前,两侧各站着一位守卫,内头剑声呼啸,地上的落叶被翻卷起。只是墙壁遮挡住大半视线,看不清练剑的是何人。
一般来说,她会被拦在外头。
所以,谢卿不打算直接去找王爷,让他们转交给王爷也是一样的,心意到了就行,结果刚说出一个字便被打断。
“王爷有要事在身,外人不得入内。”
守卫站得笔直,手中的武器交叠摆成一个巨大的叉号,不容分说地拒绝谢卿的请求。
果然不让进。
“一些亲手做的糕点,劳烦两位务必要送到王爷手中。”谢卿保持得体的微笑,说完被打断的话。
来都来了,总不能拎着东西灰溜溜地原路返回。何况她刚教训了几个看人下菜碟的下人,放了狠话,若是被赶走,岂不是硬生生打她的脸?
“恕难从命,王妃请回吧,王爷有要事在身。”
收都不收?
怎么办?
谢卿虚假的面具处在即将崩裂前期。
清脆的剑声忽然停了,与此同时,一个陌生的面孔映入眼帘,他随口问道:“何人来访?”
那人乌发随意系着墨色丝绦,几缕碎发垂在棱角分明的颊边,动作间吹拂得微微颤动。走近些,他的眉眼看得更为清楚,眉目尚未完全长开,眼尾却已染上凌厉的英气,薄唇微抿透着倔强。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望向人的眼神却像是淬了毒的匕首,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割喉而死。
谢卿不知他是谁,但细看他的眉眼隐约和王爷的有些相似。而且,能在王爷的地盘放开手练剑的除了至亲,谢卿想不到其他人。
“原来是嫂嫂。”沈晏辞会心一笑,露出唇角的梨涡,跟满眼敌意的第一面判若两人。
“小王爷。”初来乍到,谢卿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她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人会比王爷还要难缠。
虽是笑着,谢卿感受不到一点温暖,不加掩饰的眼神如吐信的毒蛇,一点点缠上她的躯体。
沈晏辞领着人到庭院中摆放的桌子。“嫂嫂做了点心?”他垂眼瞥见提着的点心似笑非笑,转而自问自答:“真是不巧,哥哥有要事在身,只怕不能享用嫂嫂的心意了。”
从他面上的神色谢卿看不出一点可惜,她不慌不忙地接住试探:“一些点心而已,怎能与王爷的要事相提并论?我和王爷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时间品尝。”
“嫂嫂把我忘了。”沈晏辞唇角微勾,故作可惜地打断,紧接着长叹一口气。
“不过,今日的点心哥哥无福享用,但还有我,和嫂嫂。”
这会儿沈晏辞开始充当善解人意的角色,谢卿摸不准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干脆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演。
“小王爷如此贴心,区区几份点心何足挂齿,也就是有小王爷肯照拂我的面子。”
漂亮话谁不会说?
演技不说多,三分她还是有的,应对一个坏心眼的小屁孩足够用了。
这位看着大概十五六,坏心眼的‘小屁孩’皮笑肉不笑撑着下巴,谢卿将点心推到他跟前,歪头示意:“小王爷觉得如何?”
沈晏辞从容地从中挑了一块,快要送进口中动作忽地顿住,像是疑惑不解:“嫂嫂为何不吃?”
怕我下毒?
她若下毒,分分钟被院里的守卫解决掉。她还没活够,她可不想死。
谢卿内心嗤笑一声,年龄不大,心眼挺多。
“小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怕我下毒?”他装不懂,谢卿也装不懂。
不待沈晏辞反应,谢卿抬起衣袖,擦拭说来就来的眼泪,哭哭戚戚道:“小王爷怎可这般想我?我饱览群书,世人皆称赞我知书达礼,害人性命的事我怎会做?并且,得圣上赐婚于我而言可谓是天大的喜事。我对王爷早已情根深种,对小王爷应是爱屋及乌,我怎会害你?”
谢卿眉头紧皱,一双杏眼含着秋水般的清透,泪滴顺着眼眶滴下,在白净的脸庞划过一道水迹。哭泣过后小巧的鼻头透出些淡粉,底下嫣红的唇色更衬得肤若凝脂。
“嫂嫂,是我不对。”
不必抬头,谢卿就能想象出沈晏辞不服气但又不得不道歉的姿态,谢卿轻柔地擦去泪滴,心里一阵痛快,心想,还治不了你了。
在谢卿殷切的注视下,沈晏辞较劲似的吃完了所有的点心。吃完谁也不理,自己拿起剑闷头开练。
沈晏辞步子稳扎稳打,举手投足间稚气未脱,偏又带着习武之人的利落。沈晏辞的剑法如同他本人的性格,出招剑剑狠厉,每次都使了十成力,锋芒将露的架势,尽是未经打磨的青涩。
眨眼间,沈晏辞手中的剑调转方向,直直冲她袭来,谢卿本想后撤几步躲开,恰巧此时,谢卿余光注意到沈奕房内一直紧闭的房门打开了,顿时心生一计,匆忙站起,借着踉跄的动作步子往前移了几分,随后耳边传来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
嘶,真疼。
小屁孩下手真重,一点力都不知道收。
谢卿疼得脸色煞白,看到沈晏辞手足无措丢了剑,心说:自责就对了,让你怀疑我,挑我刺。而后放心地闭上眼睛。
恍惚中感觉有人抱起自己,谢卿费力地睁开眼,终于看到了沈奕,她咽了咽口水,努力想编好的台词。
“我知王爷和小王爷都对我不满,可我一个女子,圣上赐婚非我所能决定。如若可以,我宁愿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共度一生,粗茶淡饭间看炊烟漫过篱笆,过一个安稳不用互相猜忌、互相怀疑的生活。”
“可是现下已成定局,我别无所求,只愿王爷能善待我一些,一点点足以。”
伤口的血染红大半衣裙,谢卿脸色惨白,说完这些话再度昏过去。
“去寻个医官。”沈奕头也不回吩咐身边的人,随后横抱着谢卿回到自己庭院,将她放平躺在床上,盯着床上的人半晌,用拇指擦去溅在她脸上的血。
医官前脚到来,沈奕后脚出去,面色紧张的沈晏辞一见他过来便凑上去解释,“哥,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说,是她跑过去,撞上你几米开外的剑?”沈奕垂眸,视线轻飘飘地落在沈晏辞身上,沈晏辞最怕他哥,此刻被压的喘不过气。
眼看瞒不住,沈晏辞不得不低头坦白,垂放的两手紧握成拳,好像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只是气不过,她一介平民,根本配不上哥哥。”
“这是圣上的旨意,不能动她。教你的规矩都忘了?”沈奕忽然抬眼,眸光冷得像淬了冰的刃。
“我没忘。”喉结剧烈滚动间,沈晏辞盯着兄长染血的指节,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意,“可是,哥,除却你口中的圣上,你自己也在护着她!”
沈奕捻着指节上的血迹,抽出干净的帕子,尽数抹在上面,薄唇勾起嘲讽的弧度:“本王还不至于认不出苦肉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