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一丝风也无,阴凉更是不可能。徐臻走了半天早已饥渴难耐,可是现在她是身怀巨款但是却有可能渴死。作为曾经千金大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人,自然生活经验不足。出远门既不知道准备干粮饮水,也不知道查明路线,靠着满腔热血出城的徐臻不到半个时辰就后悔了。因为走路她脚上磨出了泡,旧伤加上新伤十分痛苦。而太阳渐热又没有阴凉,想找个地方休息都不行。只能坐在路边的地上,本来她找了个石头想躺一会儿,可是石头被晒的发烫,她一蹦三尺高也不嫌弃地上脏了一屁股坐了下去。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徐臻觉得脚好受了些于是又站了起来。她东看看西看看,想找个人问路也看不到。其实徐臻刚出城的时候还是有路人的,只是路人要么是要赶着进城卖货要么是赶着出城办事,因此多是步履匆匆,哪有徐臻这样慢吞吞的人,自然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而现在正值正午十分,徐臻又不知道拐到了哪个方向因此想找个人都难。其实徐臻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路,她知道京都在北方,临江郡在南方,因此只要往北走,边走边打听总能找到。原来徐臻是想要去京都,她终究是怀疑那个安郡王世子,而且京都有皇帝,听说如果有冤案可以直接向皇帝击鼓鸣冤,总之她要先去京都。可是她高估了她的能力,才走了三公里不到就气喘吁吁脚步虚浮起来。
“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啊!”
不得已下的笨办法,徐臻只好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她边喊边心里给自己暗示,就喊这两声,不管有没有人都不喊了,实在太羞耻了,可是她喊了两声又两声,还是没有看到人。徐臻其实没走多远,但是城池周边都是光秃秃的又正值正午,自然没有人在此逗留。她沉默片刻,还以为终于放弃,没想道更大声地喊了起来,停止的步伐也开始移动起来。也是,在生存面前羞耻又算得了什么?不谙世事的娇小姐对人生做出了第一步妥协。而什么事情有了第一次,后面也就没那么难了。
“喂!”
徐臻突然听到说话声吓了一跳,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灰头土脸的脑袋。那脑袋从石头后面伸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好几道不知道是什么画的印子,但是看她面容再结合刚才的声音可知,这是个姑娘。徐臻一喜,连忙起身朝石头后走去。石头不大,她才走一步就看到了那姑娘的身体,她穿着常见的土黄色粗布短衫正蹲在地上,看徐臻靠近连忙站起身走远了些。身高没有徐臻高,瘦骨嶙峋,但是一双眼睛十分机敏没有一点儿天真,可能十来岁,也可能八九岁。
“小姑娘你叫什么?”对方看着很小而且自己比她高很多,因此徐臻一点儿也不害怕是个坏人,反而很热情地问道。太好了,遇到人就好。看对方没有回答徐臻又连忙道:“你知道哪里有水吗?或者哪里有人也行?”说完又不确定道:“你会说话吗?”她心里暗暗嘀咕:别是个傻的吧,看她穿成这样八成是个乞儿,自己还有些银子带着她倒不是不行。
大概是徐臻的话太蠢,那小姑娘没有回答而是翻了个白眼问道:“你想喝水?”
“是啊是啊,我迷路了,现在又渴又累,需要先补充□□力,你知道哪里有水吗?”徐臻看她说话知道不是傻了十分惊喜。说完想到什么连忙跑到一边,然后打开地上的包袱从里面拿出剩下的那串铜钱来,手一扬道:“你告诉我,我把这个赏给你!”
铜钱在徐臻的晃动下叮当作响,徐臻自觉诱惑十足,但是小姑娘却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她留下一句“跟我来”转身就走,徐臻只能赶紧手忙脚乱地收好包袱背上它连忙跟上,中途追问几次无果后只能一瘸一拐地继续跟着。
“喂!小鬼!我说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我不渴死也要累死了。”徐臻语气不耐烦起来,可是完全忘了是自己要跟着的。
“你看。”在徐臻又一次的吵闹下小姑娘终于回一句,声音不高不低冷静而笃定,指着远处对徐臻道。
“看什么?”冷不丁的停下,徐臻差点儿没站稳,看小姑娘停下干脆坐了下来,原来走了半天终于看到了树,有树自然有阴凉。徐臻坐在树下还把一直包头的旧衣取了下来擦汗,然后才顺着小姑娘的胳膊抬头看去,只见远处山上似有建筑,她连忙定定神仔细看去然后激动地道:“哎?那是…道观!”
“有人,里面一定有人对不对?”徐臻激动地站了起来,一脸感激地看着小姑娘。这个小姑娘虽然少言寡语态度冷淡但是是个好人,真的应她的要求带着她找到了水。
“是个寺庙,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讨水。”小姑娘看着徐臻的脸面不改色纠正道。
“我也要去。”没想到对方还要帮自己去讨水,徐臻心里更感激了,虽然表情十分欠揍但是她现在也不在乎这些了,谁能给她水喝谁就是她的大恩人。徐臻也不累了,一下子爬了起来也想跟上去。
“你确定你爬的上去?”
“我…”徐臻走了两步又感受到了脚上的疼痛于是痛呼一声坐了下来。
“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对了,把那串钱给我。”
“对对对!拿上钱,再买点儿吃的来,给你自己也买点儿。”说着立马把包袱上面的那串铜钱递给她。
“等等。”看那小姑娘立刻就要走,徐臻又叫住了她。
还等什么,难道不怕被渴死?小姑娘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却带着询问。
徐臻丝毫不知道对方的心声,她怕那串铜钱不够,要是换不来水她真要渴死了。因此正在翻包袱,怕耽误时间她一下子把包袱里的东西都抖落出来,一下子里面的东西掉了一下,书、银锭、首饰重重落下,一叠银票轻飘飘散落在上面,小姑娘的眼睛终于露出了不一样的内容,她紧紧地盯着银票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臻一无所觉,她拿起两个银锭,想了想又放下一个,换成了一个金簪,这才满意地站起来把东西给小姑娘。她做这些的时候小姑娘一直在看着她,表情从不屑,了然、不解最后面对徐臻时又变成了面无表情。
“吶,拿着。你就说,我是你叫小姐,路上马车坏了,于是打发了你讨点儿吃的和水,记住了吗?”
小姑娘接过东西,一向淡定的表情有些激动,看着徐臻的目光带着审视,她拔腿就要走却又被徐臻叫着。
“着什么急,把这衣服换上,来把这个簪子插上,省的他们狗眼看人低,知不知道?还有,要事铜钱买不来就把银锭给他们知道吗?”
“啰嗦。”小姑娘不屑一顾,暗道这人可真够啰嗦的,但是看着那衣服她没有挪动脚步,能白得一件衣裳有什么不好?
徐臻正拿起地上的衣服递给小姑娘,心里想着,正好给她减轻点儿重量,至于那话本,徐臻还舍不得扔,更何况里面夹着包着她爹娘骨灰的纸。徐臻想的很周到,怕那寺庙里的人看轻小姑娘不肯帮忙因此还帮她换衣服。
“你不会穿?也是”徐臻看她不动道,突然眼睛一亮又道:“我帮你穿。”她还没帮别人穿过衣服呢!
也是什么?小姑娘不知道,但是徐臻已经动手给她穿了起来。
裙子太大因此只穿了内衬和外衣,但是系上腰带也使整个人焕然一新,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拿起一边的坎肩准备给小姑娘穿上。
“不用了,你留着。”
“好,你小心点儿。”徐臻说着又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既然坎肩不用那就帮她擦了一下脸,没想到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很是好看。
“这多好看。”
“行了,你…把脚用布包一下,或者用纸垫一垫,你这鞋,不行。”
“好,多谢你啊。”
小姑娘匆匆点了点头,快步向山上的跑去。
“喂!小心点儿啊!”
“别说话了,这里有阴凉,等着。”
呵!居然还安排起她来!徐臻嘀咕一声后不再言语。只是眼看小姑娘越走越远,她居然有点儿害怕起来,于是连忙喊道:“喂!你叫什么呀?你还没说你叫什么,你要不见了我怎么找你?喂!说句话呀?”
“小…”小姑娘不想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但也许是徐臻的话太多想让她快点儿闭嘴,因此鬼神神差地回了一声。
“小风?”有小风吹过,徐臻听的不是十分真切,模模糊糊像是小风这两个字。暗道这小风倒是个善心的,还知道提醒自己,徐臻看了看脚,按照小风说的撕了几张纸本折了折垫在了鞋里又从旧衣上扯下两块布包了脚,走起来果然好受了很多。她默念着小风的名字祈祷着她快些回来。
远去的小姑娘此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有人惦记得的人,她在徐臻终于看不到她时停了下来,拿出徐臻给她的东西看了起来。一串五十三文的铜钱,一锭二两银子的银锭,还有一枚镶嵌着红色石,足足有一两重的金簪,这些东西无论哪一个都是她不曾拥有过的巨款,但是现在却都带在她的身上。金簪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上面的石头发出美丽的光芒,小姑娘痴痴地盯着,还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时才又想起,这身衣服也是那个傻蛋给的。是的,大傻蛋,敢相信一个不认识的人,还给这么多钱财比村里的二妞还傻,不是大傻蛋是什么?
可是这个大傻蛋却给还亲手给她穿衣服,虽然她脸上有伤手上有疤但是却柔软纤细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呵护,衣服的颜色是那么的好看,鲜翠欲滴仿佛嫩叶一般。这么漂亮的颜色,她只有在一次进城时在上街见到一个姑娘穿着路过,她当时看的目不转睛心里十分高兴心想哪怕当时还饿着肚子也值了。但是她的心情也很快因为那次上街的目的而由晴转阴。那次上街原来是要给她找买家,而小姑娘现在之所以一个人在外面也是因为想要逃脱被卖的命运,她在走之前还把家里她后娘在锅里准备好的餐食把粮食都捞出来吃了,吃不完就喂了鸡,从来没有吃过稠粥的她现在一点儿都不饿。不饿肚子的感觉真好,她以后再也不想饿肚子了,小姑娘拿着金簪在阳光下想着,又转头看了一眼徐臻的方向。
徐臻在小风走后也意识到自己把这么多钱财交给一个陌生人太过鲁莽了,她已经不是又父母关爱的千金小姐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了,这些银子得留着上京都用呢。不过说什么都晚了,就当试探对方的人品了,如果对方如约回来,那倒是多了个可交之人。
一群村民正怒气冲冲突然从远处赶来。徐臻听不懂也听不清,但是她也知道不能与之碰面,连忙藏到了几颗树后面努力缩小着自己的身形怕那群人看到。之前还大喊着想要见到人的徐臻此时见到人反而害怕起来,因为那群人拿着木棒气势汹汹还大喊大叫,因此一听到声音就把徐臻吓了一跳连忙不顾脚痛飞快得躲到了山上。
这些人在找什么人?等躲好没被人发现后,徐臻开始思索起来。不过,十几个男子,虽然穿的人模人样但是青天白日的不干活却在这里搜罗什么定不是什么好人,自己万万不能跟他们碰上,还好自己跑的快,徐臻一边悄悄嘀咕一边后怕,连脚伤也觉得没那么疼了。其实徐臻猜错了,但是她不选择跟他们碰上确是明智的。这群人算是那小风的小姑娘的家人和族人,正在找她,虽然是要把她卖了但是她突然消失了害怕她是被谁掳了去,因为那么一大锅饭不相信是小姑娘一个人吃的。怕她被掳走卖到什么肮脏地方就不好了,小姑娘已经记事了,以后说出是他们家人脸上不好看,更何况这相当于丢了一大笔钱呢!因此这才发动了人去找。只是,这些人虽然是原本是质朴的村民,但是如果遇到孤身一人的徐臻,她能不能安然无恙还真不好说。毕竟徐臻衣着不俗但行为落魄一看就有故事。
徐臻正想要不要往山上走,没想到突然一声吓了她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