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在现实里,就是做梦她也没做过这么离奇的!
‘剩下一颗脑袋的白月光’—那可真是噩梦级别的,在姜漪束过往人生里,见过的鬼没有上千也有百八十,这样惨烈的程度也是极少的。
死对头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嘴里还咬着一颗苹果…
所以他刚才是在天花板上吃苹果吗?惊惧交加的姜漪束反应迟缓的闪过这个略带荒唐的念头。
好看的人果真做了鬼也还是一样好看,席檐的这张脸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让人觉得惊艳,眉眼狭长深邃,鼻子立体有型,嘴唇上薄下润,五官精致突出,凑到一块是恰到好处的美,但一点也不柔,反倒有种少年的坚韧洒脱。
可能是过往辉煌顺遂的人生经历铸就了他自内而外的自然气质。
姜漪束尚处在愣神之中,一向清明的大脑就跟宕机了,一些久远的画面一帧一帧的跳出来……
眼前略显狼狈憔悴的脸庞渐渐落到那耀眼的舞台之上。
——
邑商大学作为全国示范院校,无论什么大小节日院里都会组织举办。
一年一度的迎新会自然格外办的隆重,基本除了准备开始实习的大四生,其余三个年级的学生都会参加。
临近晚会时间,学院西侧的大礼堂已经被活力四射的学生人潮挤得满满当当。
“这里这里!”
隔得老远,姜漪束就看到站在礼堂门口台阶最上方猛挥手的女生,刘敏枝这个和她同个班级但不同寝室的大一新生,是她过往认识的人中最具活力的一个。
两人一会面,她就被刘敏枝拽着胳膊朝礼堂里飞奔,“快点快点!去迟了可就赶不上学长学姐们的节目了!”
两人终于在礼堂灯光暗下来的前一刻挤到了一个前排角落位置。
随着音乐声的响起,姜漪束第一次见到了席檐,彼时的男生一身黑色西服,端坐台上弹奏钢琴,英俊迷人风光霁月,吸引了台下一众目光。
和席檐同台演出唱歌的是一个女生,同样的风姿动人。
刘敏枝一边拿着手机拍照,一边小声在她耳边嘀咕:“台上的两个就是我先前和你说过的音乐系的席檐和向暮,不愧是公认的男神女神啧啧就冲这颜值也是配一脸啊!据传两人是情侣来着,看这默契程度估计八九不离十......”
虽然刘敏枝从开学来就和她说过许多八卦,但她基本听了就忘,不过不得不承认台上的两人配合的堪称完美,就连对音乐一窍不通的姜漪束都有种如听仙乐耳暂明的愉悦。
一曲毕台下掌声雷动,在此起彼伏的声潮里,姜漪束看了眼时间抱歉道:“敏枝,我待会有个家教得先走了。”
刘敏枝对她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那你路上小心,要是遇到好看的节目回头给你录下来看。”
逆着人群她艰难的往门口靠去,座位明显太少,就连走道边上都挤满了沸腾的学生。
就在离着门口还剩两三米的距离,她听到台上的主持人再次念到了席檐的名字,不怪她好奇心重,实在是觉得神奇这啥人物啊?一上来就整两个节目。
最终姜漪束还是忍着时间紧迫的当口,看完了席檐的第二个节目。
利落潇洒的舞蹈搭配劲爆热情的音乐足以点燃在场所有人的心潮,和前个节目的钢琴演奏反差极大,更别提节目最后席檐还来了段炫技十足的吉他独奏。
如果说先前席檐在舞台上的钢琴弹奏只显露出他帅气迷人琴技高超的一面,那当下这个节目则将他身上无限蓬勃恣意的生命力体现的淋漓尽致。
惊艳的同时姜漪束不免在心下腹诽:此男未免过于招摇了!
一直到后来的很长时间,她对席檐的印象仍是如此。
所以时隔多年再度看到这张脸,姜漪束震惊的同时心里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哎呀这东西可不少啊!”她意识回笼,心中越发觉得蹊跷,但也深知现下最好还是赶紧把事先做完离开此地再想其他,于是便装作不经意的抱怨,绕过了那颗脑袋。
与此同时,脑袋的视线紧随着她移动,见她的动作后原本带有一丝惊喜的目光逐渐暗沉下去。
分明刚才两人还对视来着,难道是错觉?
剩下颗脑袋的席檐一个多月来第一次见着带色彩的人,好奇与惊喜胜过他全部恐惧,只想弄清楚眼前的女人到底是谁?
他自有意识起便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困在这逼仄拥堵的路边小屋,终日除了透过狭小窗户往外望,就是与一老妇作伴。
偏偏老妇看不见他,而他又五感缺失,对外界一切感知都不灵敏,能看到东西,但一切事物都是不带任何色彩的,就像是在看上个世纪老电视里的黑白画面一样,甚至连黑白色也是灰扑扑的单调。
更别提听觉味觉嗅觉触觉那些,基本都像是隔了好几层厚厚的砂纸,而他则被罩在密不透气的盒子里。
就连偶有路过的鬼魂见着他的处境都啧啧称奇,说再没见过比他还惨的鬼了,定是前世造了大孽,死后才如此凄惨!
所以在见到与周遭一切事物都不同,浑身上下充满了绚烂色彩的姜漪束,席檐只觉得这个阴暗的小屋都明亮了许多,原来寻常的颜色是这么好看,哪怕只是简单的黑白色。
姜漪束开始整理死者的遗物,将有价值的东西一一理出来登记即可,屋子太矮,她躬着身子移动,刻意忽视掉身边时不时窜出来的脑袋,好在她见鬼见的多了,装视而不见的能力还是有的。
她抽出墙边的矮柜,突然一颗苹果顺势滚落到她脚边,还留有印子在上面,她的眼神凝滞了片刻,假装无意的自言自语:“哪里跑出来的苹果?”
虽然听的不真切,但她的话还是让席檐眼里顿时一亮,她看得见!
刚刚他在她面前吃苹果,看不到他是情有可原,但按理说应该是会看到一颗苹果凭空飘在半空中,但她却若无其事的绕了过去,那只有可能是假装的。
像是为了验证得出的猜想,他将嘴里咬着的那颗苹果故意朝着她丢了过去。
“咚!”的一声,正埋头整理的姜漪束看着猝然落到柜子里的又一颗苹果,有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果真撞鬼撞到认识的人,就很难保持冷静。
她思索是现在立即大惊失色的跑出去,还是要继续装作视而不见,但未等她做出反应,一阵凉飕的气流就从她的耳畔轻轻拂过,随之而来的是席檐那低沉的声音:“你看得见我是不是?”
当一只鬼主动跟你对话时,姜漪束的建议是最好有多远跑多远。
当然除非你还在工作。
她迅速调整下状态,将面前的那颗苹果淡定拿起,继而猛地往墙上一砸,鲜红的苹果顺势爆裂顺着汁水滑落,在灰黑的墙面上留下道道湿痕。
厉声呵道:“什么脏东西就敢靠过来!”
据她以往的经验,当下最好的做法就是先发制人,切莫露出怯意,因为大多的鬼怪也是会欺软怕硬的,哪怕一时实力不足,面子上的功夫也要做足来。
那颗脑袋果真往后飘了一些距离,但屋子总共才这么大点地方,她似乎意识到这只鬼好像出不去这间小屋吗?
心底里姜漪束还是不愿意相信席檐真的已经死去并且成为鬼魂,更倾向于是这个鬼魂故意作祟,变做席檐的样貌,虽然她并不清楚鬼魂是否具有这种能力?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呵斥吓着,随后的时间里,那颗脑袋竟都安静的待在小窗附近。
她也趁此时间抓紧整理小屋。
别看这间屋子破破烂烂,后头排队等着住进来的人还不在少数,下城区里多的是流落街头的人,在这个时代一份正经工作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是很多人可望不可及的东西。
这位名叫张芳的死者,因为工作才给分配了这间屋子,死亡的原因姜漪束不是很清楚,只说可能是过劳意外猝死,晚上起夜时倒在家门口的路边上。
原本她没多想因为过劳死在当下真的太常见了,但现在知道这里除了死者还住着另外一只鬼,那死因可就有待商榷了。
从柜子里,她整理出厚厚一叠的信封和信纸,虽然科技的高速发展给人们的交流通讯带来巨大的便利,但也致使网络费用不断高涨,很多底层贫民支付不起每月的高昂费用,只得用回传统的模式。
因为要对遗物一一进行在册登记,她粗略扫过,内容都是和女儿李倩倩的日常通信,基本保持在每周两到三次,可以看出母女之间无话不谈,感情非常深厚,从最新的一封回信中可以得知张芳打算让李倩倩下个周末上邑商来玩两天,也算是你母女间久违的相聚。
除了信件,柜子的底层还夹着一张女儿倩倩的证件照,看着像是初中的入学照,很是稚嫩青春。
姜漪束将其一一收到带来的纸箱里。
这期间她有意无意的看了那颗脑袋几眼,几次险些要对视上,好在她反应及时,但又止不住在心中揣测,如果对方真的是席檐的鬼魂,那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看着对方像是完全不记得她了,虽然过往他们交情并不深厚,大学期间也仅有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经历。但在她看来两人之间即使没有感情也是有些朋友交情在的,况且她的样貌变化并不大啊!顶多就是穿衣风格略有不同。
不过很快转念一想,大学期间的席檐身边总是围绕着各种各样的人,记不得她也实属正常。
一番苦思无果,一会的功夫,张芳的遗物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剩余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没有多大回收价值的东西,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张芳的东西并不多,少得可怜的几件衣物其中工服还占了大头,其余日用品一看就是张芳从外面捡来的居多,也基本用的很旧了。
一番检查,她的视线最后落在桌子上的一袋苹果以及半袋子肉上,大概是想过两天用来招待女儿的,不然照张芳生活的节俭程度是绝不可能对自己这么奢侈的。
她叹了声气,将之前掉落的那颗苹果重新捡回桌上,结果转头就发现那颗脑袋又从袋子里默默咬了颗苹果出去,那张颇具帅气的脸,做着略显生硬的举动,显得十分滑稽。
姜漪束:怎么?以前怎么没发现席檐这么爱吃苹果?
在她的认知里,鬼是吃不了人类食物的,要想吃上那就必须由人类烧给对方,不然即使吃了也是尝不到任何味道的。
尝不出任何味道的席檐,一直暗中关注着女人的一举一动,他越发确定对方一定能看得见自己,只是刻意装作视而不见,刚才被对方叫做脏东西是有点不爽,但想要离开这里的心情占据了上风,姑且不和这个女人计较。
再说他现在这副模样,她没被吓跑已是罕见。
谁让他现下做鬼也不自由,他这死的真是太憋屈了!
眼见女人好像要整理完离开,他不免有些心急,哦不对他没有心,是剩下的脑子急的原地直转悠。
“带我走,我要你...留下...不准走!”
因为听力尚不灵敏导致他的话说的断断续续,但胜在气势十足。
似乎觉得光说还不够,他调动全部力量将桌上的一袋子苹果全部四散飞窜而出。
屋内怨气暴涨!
姜漪束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手脚慌乱,好险避开迎面而来的一颗硕大苹果。
偏巧木门在此刻被推开,“嘭”的一声,身后传来一个被砸中的惨叫声:“啊!什么鬼东西?!”
可不就是被鬼砸东西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