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人拜你，你不是神吗，你显灵啊！你不是说盛大的神显，你显灵啊——”
又来了。
他总会梦见的一个声音。
女人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大喊，怀里的孩子半个身体都没了，用一块红布包裹着，情绪激动得孩子被腰斩的下半身滚在地上，恶臭熏的周围捂嘴呕吐。
“我从南宁跪拜至此，散尽家财，你要真的是神，看看我的孩子啊……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女人失去理智，竟一头撞死在大殿的红色柱子上，“神根本就不存在！”
“我、没有办法……”
眼前一片黑影，他看不清说话的人，只能听见无尽的悲和无能为力。
“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爆破声震耳欲聋，四周忽然烧起熊熊烈火，高大宏派的建筑轰然坍塌，尖叫谩骂不绝于耳，看清了火里的拿到身影，拼命地往火里冲撞，红色的眼睛在火海中凝视他，一滴血泪顺着脸颊淌下，“……不死不休……仙神阴庙……沉寂永恒，吾生于永夜，赐予尔等余生光明。”
“神君！”
沈言声猛的惊醒，后背浸湿一片，后背满是冷汗。
这个梦……怎么没有见过。
他一直跟在神君左右，按理说不可能不知道才对。
外面天色大亮，刺眼的眼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他拉开窗帘，那个拾荒老人还蜷缩在垃圾桶边上，看样子还早，玻璃倒影上，身上的衣服换成薄薄的睡衣，洁白的睡衣甚至没有扣前两颗扣子。
想起昨晚的事，他立刻冲进洗手间扯开衣服，领口大开露出来清晰明显的锁骨，脑海里回想起昨晚狭小的空间，薄唇下锋利的牙齿缓缓靠近脖颈，刺破皮肤。
“留下这个可没有后悔的机会。”
该死！
他怎么能调戏神君……
不过，真的是神君吗。
如果是，神君从来不会做这种逾越的事，如果不是，他的手上怎么会有神君的钟表，长相还这么相似。
相同区域大于不同区域。
现在距离神明时期已经千年之久，性格上有些变化也实属正常，倒也说得通。
古神预言本来就是神君的，他拿走也情有可原，可……神君就是被古神预言害死的，拿走真的没问题吗。
还是得找个机会见到神君。
可现在古玉也被带走了，历经这么久，传唤应该是没什么用处。
手机叮叮当当响起来，他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个活泼的声音，“店长，今天周一，您要过来吗？”
这么一看，他已经两周没去过咖啡馆了。
“嗯，你先准备一下。”
“好的店长。”
沈言声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红灯笼衬衫，领口刚好能挡住锁骨处的痕迹。
楼下商铺前围坐着七八个嗑瓜子的老太，没人手里抓着一捧瓜子，从街头谈到街尾，见他从楼上下来“友好”地点点头。
比较热情的还冲他招呼，“小伙子出门上班啊！”
沈言声淡淡“嗯”一声。
还没走远就听见那几个老太就地谈起来。
“艾玛，这人终于出门了，搬来就没见他出过几次门。”
“不会是没找到工作吧，现在就业形势难，好多人找不到工作在家里啃老呢！”
“长的板板正正的……不过这么多天，我都没见过他下楼吃饭，连菜都没买过。”
“难怪看着这么瘦……”
走到出租车旁边的那一小段时间，他不仅离过婚还连孩子都有两个了。
俗称，村口情报队。
咖啡店刚开没多久，人流量一般，员工只找了一个，叫小北，是个在校大学生，见新开了家咖啡馆，主动联系他想来店里帮忙，结工资用联系软件，不需要合同和什么五险一金，沈言声还没有招人的知识体系，这里不像过去，死人就地埋了，这里莫名其妙消失一个人得惊动不少人，处理起来很麻烦，要是招工出什么事，他还得花时间处理，但小北多次保证不会惹事，他这才同意让小北照看咖啡馆。
等人流量起来，他也学习好这里的雇主原则，再多找几个也不迟。
咖啡馆并不大，
去的时候，小北已经把材料都准备好了，进门就冲他挥手，“店长！”
沈言声不擅长应付这样的热情，也是淡淡点头表示回应，“早。”
“卫生清理、产品摆放、数量核实还有仪器检查都没问题，店长，您需要检查吗？”
“不用了，”沈言声脱下外套搭在椅子上，系上围裙，“蒸汽棒二十杯清洗一次，木头压粉座也要定时清理。”
咖啡店八点准时开门。
上午来买冰美式的比较多，都是上班族，沈言声挽起袖子认真又专注，小北负责打包，等稍微空松一些，沈言声抽出笔在柜台上写：上班族喜欢冰美式。
也许不喜欢，但不得不喝，那玩意苦的像中药，喝一口很提神。
八点到十点这段时间是早上高峰期，十点半之后基本没什么人会来，忙完这段时间就可以随便找个位置用新时代的通讯工具查询如何快速套钱。
打开笔记本电脑页面，上面的文字变成了Excel名单，整整齐齐地能拉到最底端，后面标注了死者地址，几千年的时间，世界变化太大，他每次找人都得靠占卜，可他的占卜术还没学会神君的一成，时常出错，最多的时候走了四个地方才找到停留的亡魂。
这样的办法效率实在太低，要是能开个往生所，让那些亡魂主动找上门，那一天岂不是能剩下30％的时间。
“一杯冰美式。”
沈言声头也没抬，喊，“小北。”
没看见一道戏谑的目光落到屏幕上，随后又盯着他后颈露出的红绳。
咖啡店有股浓郁的奶香，面积不算小，木制展示架后面还有隔开外面的桌椅，男人绕过木架坐在靠窗位置，桌椅边角细心地包上海绵，每桌中间放一盆绿萝，空调温度正好，音乐轻缓，客观评价环境不错。
二十分钟后。
小北盯着被退回来的美式，心虚地看一眼正在敲打键盘的沈言声。
冰块被随便扒拉几下，混着黑棕色的咖啡液，杯壁沾着的沫渍下降一段，像是尝一口就端回来。
这人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他胆颤心惊地重新再做了一杯。
过了半小时，他不得不惊动沈言声。
“……嗯，他说太苦了…还说……有股子火烧劈柴棍的味道…”
沈言声拧眉，“我来吧。”
创梦神君比这样的客人更挑剔，既然暂时要在这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他得接受形形色色的人。
抬眼的那刻，顿时停在原地，手还搭在展览架上。
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撑着脑袋望向窗外，玻璃倒影中眉眼沉淀着阅历，椅子把手搭着件高定的黑色风衣，白色休闲长袖挽到手肘，长腿架起，靠着椅背的腰很直，银色暗雕手镯衬得皮肤冷白，五官生的极好，深刻却不凌厉，一阵风吹进来，风铃叮叮当当的响起，带着耳骨的流苏轻轻晃动。
男生身上带这么多饰品还一点不觉得突兀的，只有极尽奢华的那位神君。
投在玻璃窗的眼睛犀利狭长，深沉内敛中混杂着疏离忧郁，就像……独自生存的白狼，冷然成熟，也孤独沉默。
真好看。
皮相简直完美的无可挑剔。
完美、挑剔，皮相精致，分明就是现代的神君。
听见他的声音抬眼，“小孩儿，过来。”
他这具躯壳二十二岁，跟小孩儿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顾简缓步靠近，指尖刚碰到沈言声的皮肤，沈言声单膝跪地，“请您恕罪，昨晚无意冒犯……”
“老公，你跪着干什么。”
沈言声，“嗯？？？”
什么老公？
小北端着咖啡过来就听见这炸裂的对话，难以置信地看着单膝跪地求婚的店长，眼珠子都瞪大了，“那个……你们聊，我先去楼上找一下咖啡豆……”
说完了噔噔噔地跑上楼，沈言声问，“那个……什么意思？”
顾简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甚至俯身盯着他的眼睛，“催眠过头了吗。”
“你昨天说，你的妻子可以合法继承你的传家宝，我已经给你留下印记，反悔的话，晚了。”
“不是……我怎么能和您结婚呢……”
男人眉眼柔和几分，“不要妄自菲薄，虽然比我不足，但比下或许有余，突然娶到心仪的人惊喜激动是应该的，我肯定不会瞧不起你。”
甚至还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你是不是打不开古神预言？”
顾简手做拳状，假装咳嗽几声，“也有这个疑虑。”
“呵，”沈言声说，“我可以帮你打开，但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神君性格傲娇，不喜欢别人高高在上地命令威胁，心地柔软，所以常常看着人间流泪。
沈言声垂下眼睛，眼眶突然就红了。
“其实……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一会，以你的千年修为，肯定不难看出我来自哪里，那边暗无天日，居民流离失所，战火不断，我从出生就是战俘，牢里有几个老鼠洞我都知道……”
顾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暖流从头顶传遍全身。
他就是神君！
“你想让我做些什么呢。”
沈言声假意擦擦眼泪，“我有一份名单，上面是我死去的亲人……我想超渡他们。”
“好。”
顾简答应的很快。
难怪这么低的修为，会冒着被地府发现处死的风险去超渡一些残魂。
亲人，左右不过几十个，不是什么难事。
半响。
顾简滑动鼠标，咬牙切齿，“你是说，你有一百多页的亲人？”
说出来沈言声都笑了，和曾经一样抓住神君的衣服晃荡几下，“其实也不用麻烦，我知道这是个很无礼的要求……对于我们人类来说，结婚的话，有共同赡养……”
“闭嘴。”
沈言声：“哦，死神……”
“我叫顾简，顾盼生姿的顾，简简单单的简，”男人把名单拷贝好，曲腿踩着椅腿慢慢摇晃，“你还有什么要求。”
“顾、”
叫神君是不是有点不合适，神君这一世是死神，死神最讨厌的就是天上那些神。
“顾先生，我想和您吃顿饭。”
顾简指尖顿住。
或许吃一顿饭对他来说没什么特别的，但对于把他视为偶像的沈言声来说却无比珍贵，流离失所……暗无天日……
自己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抢他的传家宝。
啧。
他从兜里掏出项链，真诚地递给沈言声，“想吃多少顿都可以，等你的三个愿望完成，亲自打开它。”
“啊？”
就还给他了？？？
有时候神君的脑回路一般人真猜不透。
“我明天来接你。”
沈言声木楞地点头。
当天晚上，顾简披着黑色长袍，拔出苗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奸人，竟敢玷污我的清白，交出古神预言饶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