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沈云欢跑到山海殿之时,坐在山海殿上的人,已然变成了安乐王沈山柏。
安乐王杀了嫡长兄安文帝,成了云月国的新一任国君。
时年五岁的沈云欢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杀了文帝,泪流不止……
沈家的江山在短时间内换了四任君主,内忧外患,危如累卵,自然难以坐稳天下。
尤其是与云月国边界乌斯摩擦不断的南越国,虎视眈眈,在皇帝弑兄隔天,便肆意侵占边关领域。
战火一触即发,两国兵刃交接,沈军军心不稳,节节败退,自然让南越得寸进尺侵略占领了不少郡县,皇帝又忙着登基事宜,根本无暇顾及,弄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待皇帝顺利登基后,南越已将边陲重地蚕食鲸吞,皇帝不得已,为从长计议,听从了朝中诸位大臣的建议,将唯一的皇子沈云欢送往南越做了质子。
一做就是十五年,直到今年年初才被南越送回云月国。
这十五年间,皇帝立了温氏为后,添了后宫佳丽三千,育了十三个皇子,立了温皇后所生嫡长子沈操之为太子,朝中也来了个大换血。当初扶持皇帝登基的林家成了朝廷的顶梁柱,而温家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到了不容小觑的地步,坊间也开始流传出这样的谣言,说“沈家之天下,三分属温”。
此事让皇帝十分之头痛。好在质子沈云欢即将回国,皇帝面上才有了些许喜色。
天子的喜怒哀乐本不该是我所能揣测的,但皇帝的喜怒哀乐关乎我每日会不会挨他踹,所以我揣摩龙颜喜乐慎之又慎,恨不能钻进他肚子里当蛔虫。
至于“三朝元老”董福则被温皇后挖去当了走狗,每次见到我这个“四朝元老”昂首挺胸,颇为趾高气扬,仿佛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井底蛙。对着我呱呱乱叫,而我拿他毫无办法,全当他当了狗容易对着人放屁。
好在我是皇帝亲自提拔的内侍总管,他见了我纵千般不服也得行礼。
这日,下了早朝,皇帝龙颜甚喜,说要吃橘子,我连忙吩咐底下小内侍赶紧备着。等皇帝回到寝宫容华宫,新鲜的橘子已经备好。
皇帝每日膳食自有司天局小司天测毒,端盘子自有小宫女负责,喂食平常也是由小宫女来完成,但皇帝很是嫌弃小宫女手脚慢,稍不顺意抬脚踹过去,再换一个小宫女来。
如此这般,我已经琢磨出了皇帝的脾性,橘子必须剥了皮,再将里面肉芽上的白丝儿一点点摘干净,然后递到他手里,无需递到他嘴里,因为递的角度不对,指不定戳到他的嘴怼到他的脸,他就会勃然大怒。
于是我代替小宫女成了剥橘子的劳工,每天要剥五十来只橘子才够皇帝吃,因为皇帝喜欢吃酸的,而且不亦乐乎。但当他心情不好,他也就不吃了,跑去勤政宫批奏折,然后边批边骂,我就闲了下来,负责听他骂那些朝臣,全是一些换汤不换药的难听话,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偶尔也就代他拟拟旨,宣那些挨骂的官员进宫继续挨骂。
这时候我就更闲了,可以站在殿内或者殿内的小宫女们挤眉对眼,用眼神闲聊。
这些挨骂的官员之中,鲜少有嵇文萱,因为他是大理寺卿,前朝本朝手底下积压的案子基本上都是靠他来顶着。
他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办案如家常便饭,皇帝刚登基的时候就破了几桩要案,很给皇帝长面子。
皇帝很是欣赏他的办案能力,当然,皇帝是不会说出来的,每次叫我宣嵇文萱到勤政宫,依旧会铁着脸骂嵇文萱。
骂他大理寺某件案子积压了多久多久,为什么还没结案。
这种事换做谁也没办法完成,因为那些积压的多是悬案,而且是时隔多年的悬案,嵇文萱纵有三头六臂穿越时空的本事,也不一定能将凶手缉拿归案。
但皇帝偏要鸡蛋里挑骨头,每隔几天把嵇文萱叫来骂,我也就照章办事,拟旨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