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景故知那一周的照顾，真的把贺云深照顾的很好。她的伤口愈合速度比医生预计的快了两倍。景故知发来语音时，贺云深刚做完检查没多久，医生说她如果想，就可以出院。不过不能有大幅度的运动，吃东西要注意，另外就是继续保持多休息。

    贺云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景故知。

    “就这么开心啊。”此时此刻，景母的感受和周蕊的差不多。

    景故知在听完贺云深发过来的语音后，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

    反正母亲已经同意，景故知也不藏，挨过去抱住景母的手臂。“当然高兴啦，世上只有妈妈好，而且云深恢复的好，我肯定更放心啊。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今晚可以睡好了。”

    这倒是，这几天，景故知的黑眼圈重了不少，整个人看着很沧桑。

    唯一对此感到高兴的人，估计只有宋无。

    这次宋无的拍摄进度，都让翟青槐感到惊讶，比以前快了不少。当然了，这样的进步和普通导演的拍摄周期比起来，依旧有着巨大差距。跟随剧组转移拍摄地点时，翟青槐还和景故知盘算了一下，说不定她们可以乐观点，这个电影只需要拍两年就能杀青。

    两年。

    这样的时间，不管对谁来说都是漫长的。

    景故知当时只是笑了笑，回应翟青槐还是不要太乐观了，这边缩短的拍摄时间，没准就在影视城加回来了。翟青槐因此说她，没想到是个悲观主义者。

    真不是景故知悲观，只是和贺云深待久了，她好像也渐渐习惯了那种规划以内的按部就班。何况，原先预计的两年半，刚好可以为她的事业，在离开璟宸后做个小小的缓冲。

    从澳洲回来后，霍彤萱联系了她，说是最近璟宸的股份有些变动。具体霍彤萱没有明说，景故知到底没有减肥减到没了脑子，大概听出来霍彤萱话中潜藏的意思。

    她在试探景故知离开璟宸的决心。

    说起来，这确实是需要试探的，谁让当初景故知表现得那样决绝，最后还是续约了。

    之前霍彤萱和她还不能算是完全在一条船上，不过李勋锐的事情，霍彤萱插手了不少，在彻底摸清璟宸那几个股东的底细后，霍彤萱很主动地踏上了景故知的这条船。眼看着，景故知的合同还有半年就要到期了，她确实该着手准备接下来的事情。

    当然，剧组提前进入影视城拍摄，对景故知也算是件好事。今年的影视行业总算是熬过了寒冬期，这个闲置已久的民国至开放中期布景的影视城，迎来了大量剧组的光顾。只要景故知愿意，她就能够在拍摄期间衔接好之后的工作内容。

    “没必要吧，云深应该不会变成第二个宋无。我这边结束，她的电影肯定拍完了，到时候再说不迟。”

    入住酒店，景故知就开始听K姐絮絮叨叨她的计划。听了快二十分钟，景故知只觉得头疼，完全不觉得K姐的计划有多好多周密。

    K姐恨铁不成钢。“你啊，一天天就想着贺云深，怎么，你之后的职业生涯都打算和贺云深绑定吗？我可是特意打听到张万晟在这边拍摄，宋无和她关系不错，没准会过来看看。宋无之后和张万晟合作，有什么不好的。”

    张万晟，作为这两年由演员转型为导演的成功案例，在女性主义日渐崛起的当下，拍摄的每部电影都备受好评。而且相比起宋无的龟毛，张万晟就好相处多了，她的电影拍摄周期都限制在一年内。按照目前的时间规划来看，在宋无之后选择和张万晟合作确实再好不过。

    只是应酬这种事，景故知是发自内心抗拒的。

    “顺其自然吧K姐，我好歹还顶着杜林电影节最佳女演员提名呢，不至于没有好工作吧。”当然，说这话的时候，景故知是有些心虚的。

    这些年圈内的演员质量确实参差不齐，差的居多，但这个行业迭代太快，保不准有什么实力强脸又适合大荧幕的新生代出现。

    K姐当妈又当姐，看了她一会，终究只是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随你！”

    这两字的分量不轻，景故知惦记在心里。

    在影视城内的拍摄任务，要比在镇上轻松很多。景故知饰演的【方琪】在进城后，成长线更加明显。经过两周相安无事的拍摄，宋无突然在某天拍摄结束后喊住了景故知和翟青槐。

    “故知啊，你对最近的拍摄有什么想法。”

    宋无让两人坐在导演棚内，他习惯性地想去点烟，余光瞥见景故知轻微皱起来的眉头后，收回了手。

    景故知越来越像【方琪】了，对事事观察在心，会藏心思但不多，总会在脸上不自觉表现，稍纵即逝。这也更是宋无想和她聊聊的原因。刚才是拍摄时，景故知确实给了他惊喜。在宋无看来，以前的景故知是个花瓶，还是个不求上进的花瓶。不知怎么得，这个花瓶突然开窍，想着学习。宋无看过她演得《双生花》，觉得景故知的学习效率挺高，这才愿意递剧本。

    事实也是如此。景故知学得很认真，不管是哪个方面。

    但也是因为她学得太认真，表演时的戏剧张力不到位，还能看到很多人的影子。

    季节、翟青槐、甚至是贺云深。

    而【方琪】同样是个学习者，她一开始的学习的对象是【田秀娥】，进入城里后，【田秀娥】就让她学指定的几个人。

    景故知清楚自己善于学习和模仿，却不清楚【方琪】是否如此。宋无的剧本写得很散，经常上午写了下午就拍，琢磨的时间很短。他的分镜和贺云深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宋无画风的潦草，经常看得景故知两眼一抹黑，还得靠翟青槐讲解。因此她对翟青槐的模仿更加明显。

    当天的戏份是【田秀娥】第一次让【方琪】自己去处理生意，剧本中宋无确实写了【方琪】在这一段可以说是完全照葫芦画瓢，然而，景故知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前天的拍摄，【方琪】自我内心的争斗。

    【方琪】最终和【田秀娥】分道扬镳，就是因为这两场戏。按照景故知的演法，又怎么会有这种结果。

    宋无确实龟毛，不知道怎么教导年轻演员，他这个颜控，对长得好看的人还是会嘴下留情。尤其是景故知的态度认真，悟性不算低。

    景故知看了眼宋无收回的手，认真思考了一会，才开口。“宋导，我是不是演得不够好？说实话，我最近其实自我感觉挺好的。”

    到影视城后，宋无在拍摄时喊NG的次数少了许多。影视城内拍摄的戏份大多是人物对手戏，对手戏和独角戏最大的差距就是，演员演技缺点不会被无限放大，让宋无过分关注。

    尤其是她和翟青槐的对手戏很多，翟青槐属于引导型演员，景故知跟她对戏总是很顺畅。

    人是有惰性的，各方面似乎都不存在明显的缺点，就难以执著的精益求精。

    “不能说演得不好。”宋无回应，“就是吧，你现在演技始终没有自成一派，这会影响到你对【方琪】这个人物的认识。你以前演戏的时候，贺云深都是陪着你的吧。”

    景故知有点意外，点了点头。

    “你是个很好的模仿者，而且模仿人十分精妙。我敢说现在让你去当个微电影导演，你都是没有问题的。”

    景故知没懂他的话，这和贺云深有什么关系。

    宋无难得不卖关子。

    “但故知你要认清楚，你是要当演员还是准备全面开花。我说话可能不好听，大部分的人，做好一件事就很不容易了。贺导啊，导演能力确实强，美感可以说是数一数二了。但她不是个好演员，以她的演技如果演别人写的剧本，我可以说会被观众骂惨的。同时呢，你们俩的关系，她对你的演技要求不会过于苛责。至于话剧，我想那些个老师也应该和你说过，那是另外一种表演艺术。话剧、电视剧、电影，真正好的演员会将其中技巧融会贯通，故知，你还没到那个程度。”

    话，点到即止。

    合作时间不长，宋无对景故知印象是真的好，不打算为难她，拿起烟盒看了眼翟青槐就走了。

    景故知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试图将宋无说的那些话，逐字逐句掰开揉碎了理解。宋无说的没错，她确实在模仿，当初演《双生花》时，季节就和她说过，学习是从模仿开始。这句话刻在了景故知脑子里，于是她开始仔细看季节的表演，在话剧上取得了小小成就后，她更加笃信这句话中蕴含的意义。之后就是《档案》。如果是在几个月前，景故知对自己表演中的短板还是有清晰的认识。

    回想起来，贺云深在拍摄《档案》时是不自信的。就像她自己说的，《档案》的成功，她的功劳其实连一半都没有。《档案》的成功，应该归结于璟宸的砸钱，归结于当下观众对悬疑电影题材，以及双女主的偏爱，归结于营销。撇开这些，只看演技，贺云深表演遇到困难会求助景故知。而那时的景故知，演技还处于高不成低不就的状态。

    这么一来，景故知的演技不再有更多的突破。

    当初试镜，如果不是秦溪照整的那一出，或许景故知并不会让宋无感到那般惊讶。

    现在，她和翟青槐对戏，宋无作为导演在监视器后一定是逐步发现了，她演技上存在的缺陷。

    突然，有只手落在了她的手腕上。景故知抬头去看，发现是翟青槐。

    翟青槐拍了拍她的手腕。“你怎么不问问宋无和你说这些，为什么要把我留下来，就这么自己开始苦思冥想了？”

    怪不得景故知能和贺云深成为一对呢。

    之前和她们同住时，总会看似呆愣地坐在沙发上好久。景故知说那是她在琢磨事情。

    景故知发现自己忽视了翟青槐，有点不好意思。“青槐姐，我这不是……反思反思。”

    “反思呢，是要的。”翟青槐语气轻柔，“但不能什么都自己琢磨，万一钻了牛角尖，适得其反。当然了，如果你愿意，可以把你的想法和我说说。”

    景故知看着她，眼神从略带歉意转变为了感激。她伸手抱住翟青槐的手臂。“青槐姐你快和我说说，我的表演方式存在的问题，你快教教我。”

    “好好好，别撒娇了。”

    宋无让翟青槐一起留下来，就是希望翟青槐能帮助景故知，好让她在演技上有进一步突破。虽然宋无没有明说，翟青槐心里有数。

    回到酒店，景故知跟着翟青槐去了她的房间。不得不说翟青槐三连影后的含金量是实打实的，同时，因为两人有个共同的老师——季节。景故知在她那待了三个多小时，基本明白了自己的问题。

    学习这种事，师父领进门，找完缺点，接下来还是要看自己。

    景故知不想浪费时间，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就开始拿出剧本，对着镜子开始练习。

    “读完剧本，先自己想一想这个角色说这话做这些事的出发点是什么。”

    这话，贺云深也对她说过。

    宋无有一点好，拍摄喜欢按照故事线顺序拍，不太爱打乱了集中取景。景故知就把之前宋无给的剧本全部重读了一遍。她突然发现宋无三番五次的修改剧本，可能不是因为他这人反复无常，而是故事中的人物内心情感和想法的变化，致使他反复修改，删删减减。

    “宋无确实不是什么不可一世的傲慢导演，但是做导演的，都不太喜欢别的导演来插手自己的工作。宋无为什么会愿意听取贺云深的意见，并且让她帮点小忙。你要想明白这个问题。”

    现在景故知明白了，宋无和贺云深在创作方面是类似的，她们都认为故事中的人物活在另外一个世界，既然是活生生的人，那么就不是单薄的。这两位导演唯一的不同，是贺云深会试着将内容细化，而宋无，则是把这个任务完全交给演员。景故知善于模仿，在对人物的理解层面上，也是在模仿贺云深。

    这是不行的。

    景故知一旦静下心来做事，就会沉浸其中，等回过神来，发现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一点多。

    她慌忙去找手机，果然发现贺云深发了好些消息，还打了几个语音电话过来。最后一条信息委屈巴巴的。

    【你不要我了吗？】

    小狗被放在垃圾桶内的表情包，似乎完全将她的那种委屈表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