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会告诉他，我要让他来跟我说！”
门被敲了一下，李文君说道：“大梨，草莓洗好了。”
“我妈。”唐梨提醒孟冉，也是在提醒孟冉不要随便乱说话。她看着门说，“进来吧。”
李文君推开门，笑盈盈地倚靠在门框，没打算进来。
“谢谢妈妈！”唐梨接过果盘放在书桌上，然后拿了一颗看着很红很大的草莓，咬了一口。
“甜吗？”
“甜。”
李文君扫视唐梨的房间，看到满地书，问道：“你书要自己收拾，还是妈妈帮你收拾？”
“我自己来好了。”唐梨喜欢在书里写各种矫情的话，也喜欢在书里夹小纸条，不想被妈妈看到。她到时候整理还可以把纸条都收集起来以后看。
李文君说：“吃完去洗澡，睡觉。”
“嗯。”
尽管唐梨已经快满十八岁，可李文君还是觉得她像小时候一样，不喜欢洗澡、不喜欢睡觉，总要把事情推到最后再做，所以每天李文君都要提醒唐梨去洗澡、刷牙。
随后李文君关上门，唐梨视线重新回到屏幕。
孟冉一脸贼笑，唐梨皱眉，心里骂了一句神经病。她顺手把孟冉的脸截屏保存：“你笑什么？”
“你偷偷截我丑图？”
“没有啊。”唐梨问道：“你刚才笑什么呢？”
“你妈妈对你好好，还帮你收拾房间。”
“你妈妈对你不好吗？”唐梨觉得她问这问题纯属欠，哪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
“我妈拒绝了我染绿头发的请求。”
“为什么绿的？”
“好看。”孟冉说，“虽然她拒绝了我，但不代表我一定会听她的话，我还是会染成蓝色。”
“有勇气。”唐梨竖起大拇指，她一想到孟冉染一头绿，穿一身白衣，又高又长，跟山东大葱似的就想笑。
“不跟你说了，我要睡觉。”孟冉突然凑近，亲了一口屏幕，“晚安小宝贝。”
“晚安。”
挂断电话，卧室再次恢复平静。唐梨愣了很久，什么都没想，只是呆坐着。每次在教室里很困，回到家里就格外精神。
时间悄声无息地流逝，唐梨尚未从思绪中抽出来。桌面上摆放着一个小镜子，照着她的小脸。
唐梨托着下巴，一抬眼瞧见镜子里的自己，她看了一会儿，把镜子拿过来。
她的皮肤白又细，没有一点儿瑕疵，眼睛很亮。柔和的长相，像邻家小女孩，没有距离感。
唐梨对着镜子里撇了撇嘴巴，低声说道：“或许我长得不算难看吧。”
少女的情绪雷阵雨一般，自怨自艾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很快转为晴天。镜子被唐梨收起来，她拿了一颗草莓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姐姐。”门外传来弟弟唐旭的声音，唐梨问，“怎么了，十一点你还不睡觉，小心长不高。”
“马上就要睡，给你个东西。”
“进来吧。”唐梨语气温和了一些。门打开后，唐旭一脸神秘，双手背在身后。
唐梨问：“给我什么？”
“我最近在学校表现特别好，老师夸我，还奖励了我一根笔。”唐旭的胳膊从背后拿出来，肉嘟嘟的手掌心摆放着一根笔。
“这个笔我还不会用，我现在用铅笔，给你。”他放在唐梨桌面。唐梨拿起笔，笑着说，“谢谢你。”
“希望你每个都能考一百分。”
每个科目考一百分会上不了大学，唐梨没跟唐旭说。小学生什么都不懂，解释起来很麻烦。
“好。”唐梨又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了。”
“没有就回去睡觉吧。”
“还有一个要说。”唐梨催促唐旭回房间，他又突然改变了注意，小眼神机灵地瞧着唐梨。
“什么？”
“暑假你能不能带我出去玩？”
高二的暑假，唐梨在补习班度过。每天课程安排和上学一样，中午不回家吃饭，晚上才回家。
唐旭一个人在家无聊极了，他的幼儿园的朋友都不能来。
“去哪？”
“随便。”
“好。”
“一言为定。”唐旭伸出小拇指要和唐梨拉钩，“说话不算话是小狗。”
唐梨伸出小拇指勾着唐旭：“一周出去一次。”
“好。”唐旭稚嫩的声音念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现在可以回去睡觉了？”
“嗯。”唐旭关上门。
盯着门把手看了几秒，唐梨莫名开心起来。她手心还握着唐旭送给她的黑笔。
-
虽然日历上说六月七号高考，可是通常前几天她们就要打扫考场，然后离开学校。
唐梨高一高二最喜欢高考，因为可以连着放一个礼拜假期。她要把所有的书带回家，腾空教室。
现在她又一次整理考场，只不过这次轮到了她高考，心情还是很不一样。
门口停了很多家长的车，唐梨爸妈在上班，没有空来接她。但孟冉的爸爸来了，她可以暂时把书放在孟冉家，然后等妈妈送自己去她家玩的时候再带回来。
孟冉和唐梨自力更生，没有请求任何人的帮助。
反正有一下午的收拾时间，孟冉和唐梨刚搬完一箱子，准备回教室再拿其它的。
地上不知谁掉落的试卷，还被踩上了一个大脚印。
校园热闹的和开学那天一样。四处走动的同学，门外心急的父母，消失不见的班主任。不同的是她们彼此间已经很熟悉，并且对校园也不陌生。
唐梨脸颊晒得红扑扑，鬓边的碎发也被汗水打湿。她一边走路，一边活动胳膊：“跟搬家一样。”
因为温度过高，孟冉披散的头发也被绑起来：“搬家有搬家公司，我们这才不是搬家。”
“从今天早上开始，好像就没见班主任。”唐梨想起来早读的时候是隔壁班主任来检查她们有没有认真学习。
孟冉想了想：“可能在某个小角落嚎啕大哭。”
唐梨不太相信，班主任都送走那么多毕业生了，怎么还会不舍，他开心还来不及。
因为他终于又送走了最差的一届。
“那他今天还会出现吗？”还有一些事没有说清楚，比如高考结束后的聚会以及报考书的发放。
“肯定啊，他肯定又要唠叨很久。”
以前班主任总耽误下课和放学时间，唐梨不是很想听他讲话，但此刻她却有点儿想听。
重新再回到教室，仿佛到了垃圾场。
地上铺满书本和试卷，桌子也被摆放得乱七八糟，还有一个人踩在椅子上跳，生怕椅子完好无损地迎接下一届高三学生。
唐梨重要的东西已经拿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没写的试卷，还有几张成绩很不好的答题卡。
“我的等会儿再拿。”人群散乱，桌子已不再原来的位置，唐梨担心东西被拿错，提议先帮孟冉拿。
孟冉前几天没拿，现在书本多得很。
“好。”孟冉脚边有一个塑料箱，里面满满地装着书，桌肚里却没有一本书，放的都是和学习无关的小东西。
对孟冉来说书不重要，桌肚里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唐梨站在孟冉桌子旁，等着孟冉吩咐自己。可孟冉好像没这个打算，她弯腰探头：“班长，你帮我看着东西。”
在这么吵闹的环境下，班长还能稳如泰山地坐着，也是个神人。他回头对孟冉点点头。
“谢谢你。”孟冉说道。
等教室全部搬空，只剩下三十张桌子，班长还要组织同学打扫卫生，墙壁不能出现一个字。
靠近门口的座位已经空了，唐梨扭过头看了看徐慕林的位置，也空了。这好像意味着他们再也不是同学，而是变成了陌生人。
唐梨想也许某天走在大街上，两人再一次碰面，也只是擦肩而过，甚至视线不会有一秒钟的交汇。
空荡荡的座位昭告中学时代的结束。
唐梨的心情算不上多难过，只是多了几分不舍。
“怎么啦？”见唐梨愣着，孟冉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是不是想再来一次高三？”
“不是。”
不舍和喜欢是两码事。
“那快点儿抬出去啊，收拾完教室我们去喝奶茶。”孟冉对自己的书已是非常嫌弃，用脚提着箱子，嘴里吐槽道，“重死了，要不是我妈非要我带回去，我直接扔垃圾桶了。”
唐梨弯下腰，抓着箱子的把手，另一边孟冉抓着。
“班长记得看好我的东西。”临走前，孟冉又叮嘱了一遍。她不是不相信梁祈，只是想和他说话。
梁祈看了孟冉一眼，孟冉开心得跟吃了糖似的：“我走了。”
唐梨两人步履蹒跚地走出教室，下楼梯格外小心，一高一低，时刻要提防书从箱子里掉出来。
才到三楼，唐梨已经感觉到胳膊酸痛：“停一下。”
“到下面。”两人在楼梯拐角处停下，慢慢地把箱子放在地上。孟冉生气地踢了一脚箱子，“破书。”
期间有不少像她们一样的同学下楼，她们也抱着书。
“早让你之前拿回家一些，你说没事。”唐梨后背紧贴墙壁，活动着手腕。
“低估了书的重量。”
“走吧。”唐梨还没休整好，但也不想拖延下去。反正早晚都要干，不如趁热打铁。过一会儿，她可能就不想动。
孟冉语气焦灼：“不行，不行，再一会儿。”
“再一会儿太阳要落山了。”
“落山就落山呗，又不是地球爆炸。”
“早点儿搬完可以回家休息。”
“明天也可以休息。”
唐梨被孟冉的话怼的无话可说，她要是自己一个人能搬动，早已到了校门口，哪里给孟冉辛苦的机会。
“你还想休息多久？”她问。
“一分钟。”
“那就一分钟。”唐梨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现在帮你倒计时，还有四十秒。”
孟冉蹲在地上，拽了拽唐梨的裤脚，仰着头可怜兮兮地说：“不要太认真，我们总会到的。”
唐梨视线从手表上移开，说道：“还有半分钟。”
“讨厌。”孟冉一只手放在鞋面上，另一只手拨动箱子上书角，似乎有些生气，她撕下来一小块纸屑，竟然放进了嘴里咀嚼。
唐梨看到孟冉的行为后，也跟着蹲下来：“你是饿死鬼吗？纸都敢吃？”
两人蹲下来，小小的一团。
“咽了。”孟冉吐舌头。
唐梨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