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受了前几年疫情影响,就业求职的大环境并不好,林笙一时间也没有找到特别合适的工作,不过在找工作的期间,她见了一个人。

    那天,雪夜里,她接到了程煜的电话,程煜在电话里约她到辰生集团附近的咖啡店见面。

    程煜是那么的精美,细看起来和程心有几分相似,他沉静而又灵秀的面庞,搭配起精致奢华昂贵的白色西装,就像是精美的白色花蕊一样。喝咖啡时优雅的一举一动,更是衬得他犹如贵族一般。

    程煜温和道:“林姐姐,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所以提前给你点了一杯冰美式。你能喝得习惯吗,不习惯的话,再换一杯。”

    林笙道:“挺好的,就冰美式吧,谢谢。”

    程煜坐着,光束透过咖啡馆的玻璃墙,映在他的脸上,和程心一样看起来十分的小白花。他跟林笙聊了天气,又聊了些简单的趣事…过了半晌,他轻蹙起眉头,似是为难地开口:“林姐姐,我听父亲说,你让哥哥回家跟我争家产,家产这些本来我是不想要的…我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可是哥哥在好几年前就说过他会放弃继承权了,他听力不好,又说不出话来,如果继承辰生的股份,打理辰生的家业,哥哥会很累的,林姐姐你不要再逼他了。

    况且…哥哥已经放弃了…现在让哥哥去澳洲修养,签了那个协议,每月可以拿到三千万,其实已经是对哥哥最好的选择了,

    所以,林姐姐,你还是签了吧。”

    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容易让人还没说话,心就软了一半。若不是林笙听出了他话里的漏洞,她都要相信让她签协议,纯属是为了她和程心好了。

    林笙眯眼笑笑,摇了摇头,状似不经意地说道:“程少,你好像,说错了两个点。

    第一点,我没有让程心去跟你争什么。

    第二点,你似乎不太懂法律。我记得在《京市高级人民法院关于审理继承纠纷案件若干疑难问题的解答》里有提过,继承纠纷中,当事人以继承人在继承开始前已明确表示放弃继承期待权为由,请求确认继承权丧失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

    况且,当时程心未满十八岁,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这样放弃继承的意思表示显然不是与其行为能力相适应的。

    再者,你所说的放弃继承,是口头,并非书面形式,这一点也不符合法律规定。”

    林笙知道,这个程煜一副为她好的样子,实际上应该是怕程心分了他的‘蛋糕’。若是说一些娱乐八卦林笙可能不知道,但是说起一些重要的知识性的东西,那却巧了,林笙是个爱看报纸,新闻的,像一些重要的法律颁布时,在报纸新闻里,都可以看得到。

    程煜应该不是不懂法,他只是看轻了林笙。

    林笙直白的话,像一把利刃,划开了他纯白善良的假面,“嘎嘣”一声,那张面具好像碎了。

    程煜差点儿挂不住脸上的笑,整张脸变得苍白又扭曲:“他本来就不该跟我争家产,当年,我这么惨,都是他害的,他凭什么还要跟我争?!”

    林笙审视道:“你哪里惨了?他又害你什么了?”

    程煜愤恨地红了眼眶,指节捏紧咖啡杯,许久才叙述了曾经程心与自己的经历:

    出生时,程心患有先天性聋哑症,听不见任何声音,也说不出话来,尽管当时程荣生请来了最好的医疗团队,却还是没能治好他。

    一岁零四个月的时候,程心有了一个健康的弟弟,程煜。

    在程心十岁前,尽管他的世界没有声音,但依旧还算过得去。那时候,程荣生很忙碌,很少回家,而孟溪也是更喜欢那个健全的孩子,程心理所当然成了家里的透明人。在他童年的这十年,家里只有两个人会跟他在一起玩儿。

    一个是程心的手语老师埃文。埃文是一个学识渊博又善良的男人,他周游各国,几乎世界上的每一个国家都有过他的足迹。他是环保主义者,爱自然,爱天地,爱众生,只要见到苦难,他都会竭尽全力去帮助别人。

    程心五岁那年,他刚好来到京市,成为了程心的手语兼文化课的老师。即使,当时的程心拒绝跟任何人交流,封闭又孤僻,但埃文老师还是努力地帮助程心,去感受世界的美好。他几乎是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帮程心学会了手语,认完了常用的文字。

    那时候,程心和埃文老师已经足够熟悉。埃文也开始带着程心出门,他们经常在周末闲暇的日子里,去那些被人类滥砍滥伐破坏的山地里种树。

    那些树木,有的被一整棵拔地而起,有的被砍断了枝叶,留下巨大而又丑陋的疤痕,程心时常抚摸上树木断裂的切口,以及那些摇摇欲坠的树枝,目光中含满了悲凉。

    这些树像他一样残缺。

    可是一旁的埃文老师用手语跟他这样说道:“这些树木,虽然不完美的,但是只要我们给它浇水,施肥,它们也可以长得很好…你过来…你看这一棵,虽然它的根系以前被人烧了一半,但是现在它依旧长得那么高大,它的树枝上有小鸟,小鸟们会在枝头安家,会在枝头唱歌,树下还有小树,它给小树遮挡了狂风暴雨,让小树茁壮成长…”

    “世界上的被污染被破坏的山溪,河流,江海,都是一个又一个残破的生命,它们以磅礴的生机里包容着万事万物,以温柔地姿态面对一切……”

    几年里,程心跟着埃文老师走过很多地方,他从一开始被动学习手语和文字变得求知若渴,他学着埃文,变得温柔谦和,模仿着家里人的规矩和礼仪,变得优雅而又有礼。

    八岁时,程心开始把大多数时间花费在家里学习,那时候,他的弟弟程煜也已经六岁多了,程煜不同于家里的其他人,他很喜欢跟哥哥一起玩,因为哥哥和他一样漂亮。

    程煜是第二个愿意跟程心一起玩儿的人。

    程煜的卧室里有着最精美的汽车模型,最新款的玩具,但是哥哥的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几件多出来的衣服都没有,程煜时常会抱着他的汽车去找哥哥玩儿,让哥哥给他组装汽车模型。

    虽然程心对这些汽车类的玩具并不感兴趣,但是他感受到了弟弟对他的友好,他头一次在除了埃文老师的人身上感受到了善意。

    那时候,程心会陪弟弟一起折纸飞机,下飞行棋,他会坐在家里花园的草坪上,陪弟弟踢球。

    不过,一切的幸福美好都挺留在这几年了。

    程心十岁,程煜刚好过九岁的生日那天,程家要给程煜开生日会。一大早,孟溪就带着程煜去取她喜欢的蛋糕,程煜拉着程心也去了。到了蛋糕店之后,孟溪牵着程煜下车,程心也跟在后,孟溪进去取蛋糕了,而程心和程煜则是坐在店门口的长椅上。

    那天天气很热,柏油路仿佛都要晒化了一般。程煜热得小脸通红,他扒拉了一下程心的手臂,指着旁边的冰激凌店,眼睛亮晶晶地说:“哥哥,我要吃冰激凌…”

    程心虽然听不见,但他看懂了。他摸了摸口袋里攒了许久的零花钱,估摸着应该够,点点头就朝着冰激凌店头也不回地跑去。

    可是也就那么一会儿,程心买冰激凌回来的那小一会儿,弟弟就不见了。

    那一年,程煜被拐卖了。

    父亲母亲都把弄丢程煜的过错归咎到程心身上,就连程心自己也那么觉得。那段时间,埃文老师也被程荣生和孟溪强行辞退了。他们好几次把程心关在狭小的黑暗到什么都看不到的屋子里反省,有时候一关就是十天半个月。

    就算是他被解了禁闭之后,即使他只犯了些无关大雅的错,程荣生也会用家法狠狠责罚他,用厚实的木板打烂手心再关回去,让他长长记性。

    程心并没有选择反抗,因为他心里对程煜的愧疚比任何人都要深刻,他时常跪在禁闭室悔恨忏悔,跪求上帝,让程煜平安回来。

    他时常自责,自己不该离开弟弟,他宁愿那天被绑走的人是他自己。

    直到五年后,程心十五岁的时候,家里终于有了程煜的消息,他们从山区里接回了程煜,那时的程煜瘦得像枯掉的果子,就像是即将衰败了一样。

    那段时间,程煜的精神状态还很不好,但是他看到程心时,眼底藏着深深的恨意。

    夜晚,一片漆黑,程煜抱着他的汽车模型,轻飘飘地来到程心的房间,开门站在门口,他呢喃道:“哥哥,你这几年在家过得那么好,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我过得那么惨。”

    “当年我喊你救我了,你为什么听不见!你为什么听不见!你…为什么!为什么!”程煜突然喊得声嘶力竭。

    程心站在对面看他瘦削的模样,自责地眼眶通红,他心中有无数根针穿过。回忆的最后,只剩下字条上程煜决绝的话语。

    「你走!我不想再在程家见到你!一次也不想!!」

    回忆到这里,程煜已经哽咽了,他歪着脑袋,一滴泪珠从脸庞滑落,“我难道不该恨他吗?他该去死的。”

    林笙原本蹙着的眉心松开了,她心中的那根弦,也被这个男孩悲惨的的经历深深触动,几乎不用想,她都能知道一个被拐卖的孩子会遭遇什么。她能理解程煜心中产生的恨,也能理解程心带着愧疚离开。但林笙是一个理性主义者,她很快就回归到了理性的思维,用理性的眼光来审视这件事。

    在她的视角中,伤害程煜的人绝对不是程心。对程煜造成主要伤害的人是那些拐卖她的人,程心当时只是个孩子,他听不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笙说道:“你不应该怪他,那种情况下,孟溪作为一个监护人,具有监护义务,她显然有更大的过错和责任。你为什么不敢责怪孟溪,只敢把所有过错都归结到程心身上,是因为你知道程心是个聋哑人,你怎么责怪他,他都难以反抗吗?”

    “你…说谎!我才没有!”,程煜仿佛被踩中了狐狸尾巴,一下子跳起来,语无伦次道:“你个贪图我们家钱的贱女人,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们这种蝼蚁,不配和我说话!你不就想捞钱吗?不然你怎么会跟那个聋子在一起,你这样的婊|子我见过多了!!”

    他骂得很粗俗。

    林笙眉头抖了一下,墨黑的瞳孔犹如波涛汹涌的黑色巨浪翻腾涌动,又逐渐归于平静,她没有跟程煜吵架辩解,而是当即转身就离开了。

    林笙已经没有跟程煜再沟通的必要了,至于程煜骂些什么,林笙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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