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玛丽正在计算理查德具体到了那儿的时候,她先收到了一封盖着伦敦邮戳的信。
“亲爱的玛丽,我听说你和苏珊被托马斯爵士派人接到了曼斯菲尔德,希望你没有因为和姐姐的愉快交往忘了我。
你放心,那件不幸的事在伦敦已经平息了,城里总有新的热点,现在B先生和C男爵夫人的风流韵事才是大家关注的焦点。过去还有人因为我父亲和克劳福德将军的关系而施加影响,想让我嫁给他,现在她们终于再也不提这件事了,我可不喜欢那个家伙,这些糟心的事我只能向你透露。
将军太太或许是怀念她已逝的密友克劳福德将军太太,这段时间经常邀请克劳福德小姐到家里来做客,大家都同情她遇到这样的倒霉事。不过这事对她并没什么影响,她的财产反而增加了,我听说她现在和姐姐姐夫住在一起。
除了这些八卦绯闻,我在女校里没得到什么值得一提的消息。你知道的,因为我喜欢运动,S男爵的女儿这几年对我冷嘲热讽,说我给学校带来了坏风气。她一向看不上我们这些平民出身的人,我倒想劝她好好计算一下她的父亲到底欠了多少赌债,而不是在学校里一直和我计较,我怀疑她出嫁的时候家里能不能给她一万五千镑。
不提这些让人扫兴的事了,反正还有半年多我就要从学校毕业了,也许用不了这么长时间,我估摸着明年四月份的时候大家就会离开学校了。到了社交季,有不少家庭都忙着要让女儿在社交界闪亮登场。
幸好将军并没这个打算让我十六岁就进入婚姻市场(你知道的,现在有相当一部分家庭是那样的),他打算让我等到十八岁。真是谢天谢地!我还不想嫁人呢,一直做个快乐的女儿有什么不好,让那些想结婚的姑娘去结婚吧!
要是毕业了,家里就更加没人陪我一起了,你的教母,也就是将军太太的客人不是太和我的心意。唯一解决此事的方法就是你复活节假期的时候来伦敦陪伴我,不管我那时有没有离开学校。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我很想知道亲爱的玛丽你现在长什么样,我父亲也多次在家里提到你和你的哥哥威廉,你可千万别再拒绝。爱你的安妮”
哦,这么长时间,她终于通过安妮再次得知了克劳福德小姐的最新消息,来到曼斯菲尔德后那座牧师宅就一直空着,格兰特先生和格兰特太太搬家的时候她也完全不知道。可怜的克劳福德小姐,要是她知道埃德蒙和范妮结婚了一定不会开心的。
就在玛丽在曼斯菲尔德给安妮写回信的时候,理查德刚刚从朴茨茅斯港口下船。这次回来,他暂时不打算在跟随商船出海了,不仅仅因为普通船员没法通过商船携带太多货物,还因为这次他在印度偶然知道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一个能够发大财的好机会。
他打算照往常那样,先把货物在朴茨茅斯出掉一部分,再去曼斯菲尔德接玛丽,防止被其他人怀疑。经过这么多年的锻炼,理查德一路完全不露声色,他拿好自己的两大包行李,就身手矫捷地从港口的一堆水手中消失了。
当他回到普莱斯宅,家里的氛围却让这个海外归来的游子有些奇怪,女管家凯特正有气无力地帮理查德先生提行李。
“嘿,凯特,你怎么了?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在往门廊走的时候,理查德问道。
“没什么,先生,您回去就知道了,也许再过了今年太太就会把我辞退。”凯特有些烦躁地回答,“真希望玛丽小姐赶紧从北安普敦郡回来,家里都快乱套了。”
经过理查德从与普莱斯太太的交谈,虽然做母亲的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毫无逻辑性,但是做儿子的还是从中拼凑出了结论。原来,自从玛丽和苏珊离开,普莱斯太太重掌家务,这位太太就开始心疼起钱来。她自己和丈夫花钱大手大脚,却见不得女仆用钱太多。
凯特和莉莉在普莱斯家这么多年,每年的收入可不仅仅是工钱,还有玛丽小姐制定的福利:每个月她们可以从玛丽小姐那领到定额的肉类和面包,而不仅仅是过去主人们吃剩下的那一点。过去普莱斯太太不管账,也不明白这里面的猫腻,玛丽一走,事情就瞒不住了。
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普莱斯太太嚷嚷着凯特和莉莉不能把这些食物回去。莉莉倒是听话,这几个月乖乖不再拿东西回去;凯特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她十九岁的时候都不太怕普莱斯太太,现在更对女主人提不起敬重。普莱斯太太想要克扣玛丽小姐承诺给她的福利,凭什么?她的工作量可一点儿没小呀!
理查德白天忙着去集市上卖货物,下午回家还得帮忙调解母亲和家里女仆的关系,对妹妹管家的日子怀念不已。而家里的争吵与普莱斯先生似乎完全无关,对他来说,就算家里吵成一团,只要不影响他喝酒,他就能安心在外面闲逛一整天或是回家看一下午报纸。
这种吵吵闹闹的日子过了一个多礼拜,理查德的货物出掉了大部分,只留下一点儿最好的茶叶和丝绸,他就立即动身去曼斯菲尔德了。
理查德到达曼斯菲尔德的时候,距离这家人正常吃晚餐的时间还早。因此他一进起居室就先见到了两个妹妹和姨妈,伯特伦夫人很高兴见到又一个漂亮的外甥。
他们聊了一会儿,主要是做哥哥的表达自己对妹妹么的思念之情,姨父托马斯爵士和大表哥汤姆也进了起居室。而范妮和埃德蒙,他们婚后住在桑顿莱西的牧师宅,并不在曼斯菲尔德。
对姨父来说,理查德并不像他的两个哥哥那么熟悉,他不像威廉从事海军,爵士为他多次托人帮忙;也不像约翰在伦敦当政府办事员,一到冬天议会开幕,爵士都有机会看到他。不过这个小伙子有着普莱斯家一贯的精神昂扬,让他愈发坚信,在孩子小的时候让他们吃点苦头是有好处的。
他在曼斯菲尔德住了三天,陪姨妈、汤姆和玛丽打了好几次惠斯特。原本这时候正是狩猎的季节,可惜汤姆的身体恢复还不到半年,就在他遗憾不能招待表弟去狩猎的时候,埃德蒙和范妮回曼斯菲尔德了。
亲人相见自然有些动人之处,范妮终于见到了上次在朴茨茅斯没有见到的弟弟,对理查德很是亲热。对理查德来说,姐姐范妮离开朴茨茅斯时他才八岁,对范妮的印象已经几乎没有。但是毕竟是亲人,大家坐一起聊了一会儿后,即便感情没有威廉对范妮来的深厚,理查德也把范妮视作仅次于玛丽和苏珊的姐妹。
“理查德,你觉得埃德蒙怎么样?”私下里,玛丽和哥哥聊起他们的二表哥兼大姐夫。
“作为范妮的丈夫,他很合适,我非常敬重他的品格。”理查德笑了笑,“但是对我们这些在外面野惯了的人来说,他未免过于文弱了,我觉得他更像一个公子哥而不是牧师。我能感到他很尊重这份职业,或许在民风淳朴的乡下他这么当牧师也没什么问题,要是在殖民地他这样可不行,也许是我过分以貌取人了。牧师是个好职业,可惜我们没有一个准男爵的父亲,没法给约翰安排一个这样的好行当。”
玛丽笑了笑,相比普莱斯家的男孩从小接受的粗犷教育,伯特伦们确实过于精细了,也难怪理查德会有这样的感觉。对于苏珊准备留在曼斯菲尔德他则没评价什么,作为普莱斯家的孩子,他们已经习惯了自寻出路。
理查德不准备在曼斯菲尔德逗留太久,在见过姐姐、姐夫后,他就希望妹妹能够尽快启程和他回去。恰好托马斯爵士有事情要去城里处理,他打算带大儿子汤姆一起去熟悉家族的事务,理查德和玛丽可以坐爵士的马车到伦敦后再换乘驿车。
能够舒适一些,兄妹俩当然不会说自己不乐意,就这样,他们与伯特伦姨妈、埃德蒙、范妮、苏珊告别,踏上了返回家乡的路程。
半年多前,玛丽来曼斯菲尔德的时候正值春末夏初,花园里鲜花着锦,树林里绿树成荫,她得以享受到庄园里最美的景色;而此刻,她和理查德离开时已经进入冬天,乡下的冬天也够乏味的。
两次旅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玛丽没法聊点轻松的话题,来的时候她要顾及表哥的心情,回去的时候她得顾及他父亲的,尽管坐姨父的马车比坐驿车舒适得多,可是旅伴不合自己的心意也是旅途愉快的天敌。等终于到达伦敦,他们匆匆和姨父告别,打算与约翰见上一面,在伦敦住上一晚,第二天再回朴茨茅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