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门外响起沉静的声音:“是我,冯静媛。”

    苏明德和萧朗眼中均闪过一丝疑惑,荣泰继续问:“冯姑娘,这么晚了有事吗?”

    冯静媛道:“麻烦通禀苏伯父,我有筠华的消息。”

    萧朗看看苏明德,又看向他身后的批甲将士。苏明德会意,对着将士们作出指令,将士们领命去了跨院。

    “小的这就通禀,请冯姑娘略等一会儿。”荣泰候在原处,眼看着萧朗和苏明德走进中堂,才缓缓把门打开,陪着笑脸道:“让冯姑娘久等了,快请进!”

    冯静媛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中堂,室内只有苏明德一人。他已然脱下盔甲,起身问道:“冯丫头,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冯静媛掏出一支箭矢,递给苏明德:“苏伯父,事急从权,恕静媛冒昧。我来是想请您看看这个。”

    苏明德接过来,开始没有在意,看至箭身断口处有些惊疑,再翻看矢头处,终于确认:“西北军?”

    冯静媛点头:“就是这支箭,带着飞书射到八仙庵大门上。”

    苏明德眼中闪过疑惑:“你是说,沈熙调动西北军劫走华儿?就算沈姝心有不忿,他也不至于这般鲁莽。”

    冯静媛道:“我当时也觉得奇怪。不瞒苏伯父,我来之前先回了趟家,又去了忠勇侯府,有两个情况。第一,二哥在雁鸣山发现了前朝余孽。第二,沈熙好像并不知情,但我提到雁鸣山时,他又神色异常,连夜单枪匹马出去了。”

    苏明德的眼皮跳了两下,顺着冯静媛的思路思忖道:“沈家乃前朝遗臣,沈熙知道雁鸣山的秘密不足为奇,甚至可能时常照拂那些人。只是如今,那些人不受他控制了,假借西北军之名劫走华儿,甚至他们就散落在西北军中。如此,他们劫走华儿,图谋的不是老夫,乃是太子,甚至……”

    苏明德越说越心惊。冯静媛点头道:“家父和长兄也是如此说的,只怕那些人要做出谋逆大事,需得提前防范才好。父兄不便前来,特意遣我来报。”

    苏明德奇道:“特意来告诉老夫?”

    “是。”冯静媛扑通跪倒在地,殷切道:“苏伯父您也知道,自从顾家出事,我们冯家备受猜忌,这些话由我们禀报圣上,只怕适得其反。所以,还请苏伯父代为禀报。”

    苏明德冷冷地盯着冯静媛,只见她神色始终不改,目光始终灼灼,半晌才道:“承蒙冯侯重托,老夫愧不敢当,只是老夫早就不能上达天听了。”

    冯静媛见状急切道:“苏伯父,西北军已经三易其主,再经不起动荡了。那也曾是您的兵啊,您忍心他们自相残杀吗?”

    苏明德的眼皮再次跳了一下。

    冯静媛继续道:“我知道,筠华在他们手上,您心有忌惮。您放心,我派人在沈熙的马蹄上做了手脚,只要他到了雁鸣山,二哥就能顺着马蹄印记找到他们老巢,筠华不会有事的。”

    苏明德嘲讽地笑笑:“原来华儿于你们,都只是鱼饵。”

    冯静媛还想说什么,苏明德用话头拦住她:“冯姑娘请回吧,老夫自当尽力而为。”

    雁鸣山,冯希广甫一进山谷,便觉察不对,沉声问道:“确定是这里吗?”

    副官打马上前:“咱们随着马蹄印记一路寻到这里,应当没错。”

    冯希广警惕地环顾四周,崖壁高十几丈,最窄处仅能容纳五匹战马通行,若是在崖壁布置弓弩手,只怕他们这些人要命丧谷底。这样想着,手不自觉地勒住缰绳,黝黑骏马停在原处。他身后的将士见状纷纷勒马驻足。

    山崖上的常随见他迟迟不肯进入山谷,焦急道:“难道他发现咱们了?”

    楚羡鸿却是气定神闲,慢悠悠地吐掉嘴里的树枝,伸个懒腰道:“这样的地形,任谁看了都要心中打鼓,只可惜,他发现得太晚了。”

    他冲着山谷方向作个手势,那边回以嘹亮的口哨声。

    “谁?”冯希广大声喝道。

    话音未落,五根裹着铁刺的圆木从山顶滚落,直直地砸向山谷入口。铁刺上涂抹了特殊燃料,坠落过程中不断与崖壁抹擦,竟然燃起熊熊火焰。

    战马受惊四处乱跑,铁甲被碰得叮当乱响,一片混乱中,第一根圆木砸下来,正中最后一列骑兵头顶。有个年轻的士兵尖叫着扯开铠甲,露出被灼烧的皮肉。

    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燃烧的圆木点燃了山底的枯叶,一时间火光冲天。冯希广这才发现,前边如同瓮底,后边被列火拦住退路,自己成了瓮中之鳖。

    “回撤!”冯希广趁着火光还未连成片,努力组织士兵往回走。

    “放!”楚羡鸿怎么肯轻易饶过他,一声令下,箭矢如碎雨般落到谷底,把往回逃窜的士兵射成刺猬。

    冯希广举头望向箭矢来处,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从箭筒抽出特制箭矢,从火光中撩过后搭弓,全力射出。

    咻——

    燃烧着的箭矢飞上崖壁,擦着楚羡鸿的胳膊飞向后方。好在那里寸草不生,箭矢只燃烧了一会儿,便熄灭了。

    “好功夫!”楚羡鸿由衷地赞叹,顺手拿起旁边人的弓弩,对准冯希广的方向射出。

    冯希广正巧射出第二箭,两箭相撞,砰——

    紧接着第三箭。冯希广躲闪不及,被射中胸口,直直地从战马上摔下去。

    “冯大人?冯大人!”谷底乱做一团。

    楚羡鸿一扫心中阴霾,转头地问常随:“常叔,下边都布置好了吧?”

    常随回道:“宁武领着十几人把守,对付几个残兵败将绰绰有余。”

    楚羡鸿这才露出笑脸:“沈熙凭什么说咱们伤不了萧老三,我倒要让他看看,能还是不能!把这里交给宁武打扫吧,走,咱们回庄去。”

    山的另外一侧,苏筠华不知道走了多久,脚步越来越虚浮,视线越来越模糊,停下来歇息时,只觉得冷风透过棉衣往骨缝里钻,刺得四肢酸痛。

    “天太冷了,不能停。”她努力揉搓着双手,又站起来跺跺双脚,凭借意志力继续往下走。

    “父亲,萧朗,你们在哪儿呢?”她看着无边夜色,第一次有了惧怕之意。不是害怕自己命丧山野、无人收尸,而是担心父亲余生无人照料,担心萧朗傻乎乎地落入圈套。

    又不知走了多久,她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揍了一顿,浑身散了架般地疼痛,痛到连脚都抬不起来。路面坑洼不平,那凸起处仿佛一座横亘眼前的高山,让她迈步过去。

    “哎呀。”她摔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索性仰面看向漫天星空。许是因为荒郊野岭,星辰格外明亮,一闪一闪的动人心魄,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时说的话,“华儿别怕,以后娘亲就变成天上的星星,日日夜夜守护你。”

    “娘,这么多星辰,那一颗是你呀?”不知因为冻的还是害怕,她鼻头红红的、酸酸的,视线被眼泪模糊了。

    “起来,不能睡!”恍惚中有人往上拽她,但她没有力气了,只能任由那人不断呼喊:“苏姑娘,你醒醒——”

    再醒来时,苏筠华已经躺在明黄色被子里,远处的鼎炉里燃着银丝细炭,近处的梨花茶几上放在一溜药碗,不似家中的陈设,反而像在宫中。

    宫娥端着有又一个药碗走进来,看见苏筠华醒了,惊喜道:“苏姑娘,你醒了?”

    苏筠华认出她是长乐宫的宫娥,心中疑惑:“这是哪儿?”

    话音未落,萧念锦匆匆跑进来:“你终于醒了。再不醒,太子哥哥就要从太医院改去钦天监了。”

    苏筠华挣扎着起身,奇怪道:“去钦天监干什么?”

    萧念锦按住她:“快别动。你都昏睡七天了,太医院一碗一碗的汤药灌下去,总也不见效,当然要去钦天监问问神灵,到底怎样你才能醒?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筠华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问出心中的疑惑:“我怎么在这里?我想回家。”

    她明明有家却待宫里养伤,很不合逻辑,她担心父亲为了救她发生了意外。

    萧念锦仿佛看穿她的心思:“苏将军这几日忙于军务,实在无暇分身。父皇和太子哥哥这才把你接进宫,托我照顾你。”

    苏筠华不解:“忙于军务?”

    萧念锦解释道:“还不是沈熙那个混账!父皇待沈家不薄,不曾想,他竟然暗中勾结前朝余孽,妄图通过劫持你谋害皇室。得亏苏将军机警,认出匪徒用的是西北军特制的箭矢,这才粉碎了他们的阴谋。”

    苏筠华想起那日庭院里的对话,沈熙分明与匪徒不是一伙的,遂问道:“沈将军承认了?”

    萧念锦皱皱眉头,冷哼道:“他在大殿上声称认罚但不认罪,气得父皇把他投进诏狱了。”

    苏筠华急道:“他刚刚打了胜仗回来,此番怕是军心不稳。”

    萧念锦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呀,总是这般操心。父皇自然知道,所以请苏将军重新出山,一是到军中稳定军心,二是筛查军中有无渗透的细作。等开了春,苏将军就要再赴西北了。”

    苏筠华哑然失笑:没想到沈家的荣耀还没有维持一个月,就以这种方式惨淡收场;父亲沉沦了三年的报国之志,竟也以这种方式被重新拎起。

    她又想到匪徒盛怒之下还惦记西北百姓安危,怎么看也不像穷凶极恶之徒,试探着问:“那些匪徒都抓住了吗?”

    萧念锦自豪道:“抓住了大部分。薛统领兵分三路围剿洪家庄——就是前朝余孽聚集的地方,当晚就把庄里的人一网打尽。可惜他们领头的不在,应当是自己跑掉了,真是孬种!父皇下令追击了,冯希广正在和丹青手画通缉令呢。”

    苏筠华再次疑惑:“冯小将军?”

    萧念锦再次解释:“那晚他带兵去救你,正面和贼首交锋,也是九死一生,昨日刚醒过来。得亏他看清了贼首真面目,才能让丹青手画出通缉令来。”

    说完她眼睛亮亮地看向苏筠华:“说来还有一事,沈姝前天敲响登闻鼓告御状,口口声声沈家是冤枉的,父皇让她描绘匪首的模样,她又不肯,父皇把她一并投进诏狱了。因为这件事,父皇总是自责认人不清,取消了太子哥哥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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