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渡城在E区接近边境处，虽然各方面资源都比不上主城临洋城，但白塔中的训练场依旧很完备。
工作人员看着眼前身上还缠着不少绷带的哨兵：“您确定要现在开始训练吗，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啊。”
“确定，”奚见清肃然点头，“我，偷跑来的。”
“……”啊？啊？！
既然她这样要求，最后他还是递上全息眼镜和特制枪械：“全程模拟战斗，变异体的种类随机但至少包括两个及以上人类变异体，如果您坚持不住，请立刻向我们求救。”
奚见清做出最后的挣扎：“能不能击杀，9600个变异体，抵时长。”
工作人员：“……”
不，您不能，您也做不到。
哨向从变异区收集到的数据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变异体攻击模式库，经过无数种排列组合能几乎满足所有需求，只是奚见清已经跟着ES10在A级变异区待了两年，比起真正致命的实战，这些训练无法带来压迫感。
当然，估计也没有哨兵在快升S级的时候才来解决刚上A级就该做完的训练。
看着第N个张牙舞爪朝自己扑过来的变异体，她从如何限制其行动改成了如何将其一枪毙命。
早上严旻来公共训练场的时候，只见一个熟悉的哨兵把自己嵌进墙角，抱着狙击枪保持着某种稳定的射击频率，等他中午去吃饭，她还是那个姿势，且昏昏欲睡。
“嘿，”他忍不住向她走去，“那个，你也来做训练啊。”
奚见清一时回神，见是帮观栩送花的那个人，点了点头，然后一枪把变异体的要害击穿。
严旻：“……”
我要爱上她了，他心想。
他试图找话题，想问问她的伤情，看到绷带又自觉是白说，最后只能憋出一句：“在6区，谢谢你保护我……我们。”
他宁愿当时被触手拽走的是自己，而不是一直照顾自己的前辈，幸而有她在，阻止了这场足以令他愧疚一生的灾难。
竹叶青注视着他们时，瞳孔冰冷，压迫感极强，却让人有种“在被它捕食之前绝对安全”的奇异感。
奚见清点了一下头。
各司其职，尽其所能。
“你很强，或许我，那个，现在安抚不了你，”他磕磕绊绊道，“但等我有能力的时候，可不可以让我为你，呃，做一次，精神疏导？”
虽然二人同级，可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大到他不用去试都知道自己做不到的程度。
奚见清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心跳突然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体温升高——
病了吗？
她想了想，道：“精神体，你的。”
严旻紧张地伸出手，一只白鸽落在他食指上。
她会喜欢吗？还是更偏爱毛茸茸的那种呢，听说临洋城白塔的问卷调查显示，现在最受欢迎的向导精神体是熊猫呢……
“可以。”她说。
“谢谢！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严旻激动道。
都已经受伤成这样了还在坚持做训练，她这么努力，他也绝对不能落后，要成为一个配得上这位优秀哨兵的优秀向导。
不明白为什么仅仅是履行工作就能让他情绪起伏如此大，奚见清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律，唔，很稳定。
“多休息。”于是她说。
“嗯，我会的，你也是。”严旻重重点头。
顿了顿，她尝试道：“你们队长，精神体……”
严旻大概知道她想问什么：“我也不知道，从来没见他用过，只听说是飞禽，在6区是他安抚你的对不对，他很厉害。”
“嗯，”她的手很稳，瞄准的时间也极短，一枪接一枪，10分钟已过，变异体刷新了，“很厉害。”
这一边回答一边冷酷击杀的样子，会让他觉得她把变异体当成了队长呢，考虑到他的行事风格和那张道歉的卡片，可能性就更高了。
他很努力地找补着：“他可能是有点，呃，不近人情？但也是出于团队安全，我们1队的任务死亡率很低的。”
她却给出一个令人意外的回答：“他，很温柔。”
严旻陡然沉默，我们说的是同一个队长吗，要说生活上，他确实是，可任务中，从他知道他起，这两个字就从来没和他沾过边。
她真是一个善良又宽容的女孩……
就在这时，一声咆哮在训练场门口响起：“小、蛇！你果然在这里！我找你一早上，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
王昶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奚见清的第一反应是逃跑，但是坐久了脚有些发僵，严旻还堵住了她的逃生路线。
他站在她面前，拦住王昶：“王队，有话好好说，她也是为了……”
“小严，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站远点，免得一会儿打起来，我的血溅你身上。”
“啊？”
外人在场，王昶强行控制语气：“我是想让你升级，可没要你带伤过来刷时长，跟我回医院去，未经允许不得下床！”
她后退一步，明明白白地表示拒绝。
“嘿你！还想不想去食研部了？”
“想。”
“那还不好好躺着，身体好才会胃口好。”
“……”有道理，但是，为什么来得这么快，她以为自己起码能躲一整天的，“你怎么知道，我在。”
“叶军师掐指一算。”从没有考虑过为什么叶展信只在背后指点江山而不跟着一起过来逮人的王昶就这样把他卖了个干净。
奚见清默默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王昶浑然不知：“还有一个好消息，半个月后我们跟ES6一起护送一批变异体回临洋城，走陆路，应该挺轻松的，你不是一直想和他们队合作吗，看到他们发布任务我立马就接了，整整两年终于等到机会，你要转运了。”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奚见清已经志不在6队了，但考虑到食物的诱惑，她还是放下了枪。
而下一秒，她从眼镜中看到变异体成群地扑了上来。
“你死了，”她看向王昶，然后是严旻，“你也是。”
“……”
“……”
哨兵的身体恢复能力很强，待到出发那天，基本上所有人都已经活蹦乱跳，6队从变异区而来，预计将从南区进城，10队便提前赶往南城门等着。
车队穿过城区，沿途的景致也逐渐变换，几乎每栋建筑上都种着花，却是不规则的，一道道长短不一的痕迹滑过房屋，像是春风来过，留下生命的气息。
王昶后知后觉想起来：“啊，这里好像就是‘死神’战斗过的地方。”
3年前白渡城曾被兽潮围攻，有位哨兵凭一己之力守住了半个南区，随后彻底销声匿迹，异乎寻常的杀伤力、难以捉摸的过往和赤红的双瞳为对方的身份增添了神秘之色，在人们口中也逐渐成了为变异体带去死亡的神。
当时负责统筹全城防御的是临洋城白塔决议庭的一位决议官，在战后修复时给出一个方案：修补房屋时做出防水槽，让伤痕开满鲜花。
全票通过。
知道10队今天要来这里出任务，人却已经提前跟着1队返回临洋城的裴格拜托叶展信提前放飞地形扫描仪录像拍照。
“看不出来，你还是死神的信徒。”他边调整镜头边说。
话说，为什么最近小蛇都不怎么理人啊，女孩子的心思就像春天的温度。
裴格的声音从车载音响里飘出来：“不是，我妈才是，她见过死神，我想多拍点照片给她。”
满车震惊：“真的假的？那死神长什么样啊！”
关于对方身份的猜测有很多，可信度最高的是早已从白塔退役的哨兵，毕竟谁也查不到相关信息。
裴格：“我也不知道，她不说啊。”
“垃圾桶里捡来的儿子！鉴定完毕。”
“……”真是我的好队友们。
“裴格，”奚见清突然开口，“我想，抽卡。”
王昶说她转运了，她要验证一下。
“等会儿，我先充个钱，”他点开游戏，连砸无数个648，才将账号密码发给她，“去抽吧，无保底普池。”
奚见清单抽、十连、测运势+卡点+十连接单抽接十连反复切，一通操作后将号还给了他，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才听见裴格感慨：“原来这破游戏还有一千抽不中的‘绝世非酋’成就吗，我要截屏发社区，就问还有谁！”
王昶轻咳一声：“小蛇啊，其实，这种运气更难得。”
她把脸转向窗户。
不听。
ES6队的队长是S级向导霍从音，在抵达白渡城后，便指挥队员配合10队将捕获的变异体关进特制的栅栏笼中，装车运送。
“霍队，你好，我是10队的代理队长王昶。”他走上前伸出手去。
回程中霍从音都在和本队的向导们一起用精神力压制变异体的活动，但神色上并没有显露出疲态，礼节性地回以握手。
“你好，王队，谢谢你们配合，这批变异体会送往实验室，如果途中出现暴动，在保证人员不伤亡的前提下，也要留活口。”
“好，我会交代下去。”
原本挣扎躁动的变异体活跃度似乎没有之前那么高了，霍从音的目光看向10队的车队，其中一辆上坐着个人，只是隔着玻璃很模糊。
注意到她的视线，王昶笑笑：“有个队员受伤了，就不让她下来忙活了。”
霍从音了然道：“听说你们之前跟1队一起出任务，和观栩合作，难免的事。”
“啊哈哈。”你敢说我可不敢。
抽卡把心情抽得七零八落而拒绝下车的奚见清听见某个名字，看向窗外。
阳光盛处站着一个身着黑色军装的女性，身材高挑，姿容姣好，常年带领队伍出入变异区，在她身上沉淀下从容，却又有种轻盈感，从细节里悄悄地溜出来。
她认识他。
啊，当然，原本他也在6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