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阑一日里总不得闲。要采桑养蚕,几只鸡,两只鹅,一只羊需要照料,除此还要照顾常常生阿娘。她爱极了这样的生活,真希望能永远这样过下去。
这两日,小秋帮着拾了许多柴火,她也得闲做些繁复的菜了。
阿阑爱吃红豆糕,做起来也不觉得麻烦。
红夏日里的红豆只需泡一个时辰,便已经发胀。加水煮半个时辰至软烂,用细布包裹揉搓出细沙。
揉豆沙的时候,她望院子里瞧了一眼,叶大哥不在,上山的路上有个人影。
他要走了?自己能留得下他吗?
阿阑垂下眼睑,掩盖住思绪。
做好豆沙,阿阑坐下来烧火,再将豆沙用小火炒干水分,然后加入些许蜂蜜调味。一会儿,锅里缓缓飘出一股甜甜的香味。
将豆沙用小火炒干水分,加入糖或蜂蜜调味,制成细腻的馅料。
突然想到什么,阿阑走出厨房,去阿娘房里取了一些晒干的蔷薇花。
蔷薇干花舂成细末,均匀地揉道红豆馅料中。
再将从村长媳妇那里买来的粳米粉、糯米粉加水调和揉好,包上红豆馅,放入刷了油的木制糕模中成型取出。
红豆糕齐齐整整地摆入蒸笼,上火蒸半个时辰就能好。
就在锅里飘出甜甜花香和蜜香时,院子门口的鹅叫了。
是来找娘的吗?
阿阑看了下灶膛里的柴火不会掉下来,这才起身解了合围,小跑着出去将鹅撵开。
“三婶。”
阿阑记得是王鼎的婶子,按照村里人的辈分,她这样称呼没错。
“哎呦,一段时间没看到阿阑,又长俊了。”刘三婶是个大嗓门,她一张口,半个村的人都能听见她说话。
阿阑只觉耳朵嗡嗡。
不知她来的原因,阿阑还在猜,刘三婶却是咧嘴问她:“你阿娘在吧?我有事和她说。放心,不是让你阿娘劳心劳力的事,是喜事,大喜事。”
阿阑忽然有个猜测。
他平日里像王鼎买野味的时候,王鼎总是不收他的钱,拒绝不了。也总是收的很少。一来二去35次以后,阿阑也不好意思再去买野味了。
昨日她去买野味的时候,王鼎说没有了,可今日一早就送过来,想来是晚上或是一早就去打了。他非不收钱。自己将钱塞到他的手里的时候,不小心触碰他手心了,王鼎的整张脸都红了。还问了他一句莫名的话:“问他喜不喜欢大雁。”
他知道有些人家定亲的时候是需要一对大雁的。
难道王鼎是想?
和她订亲?
刘三婶说着话,一双小眼却是不停的上下左右打量她。
阿阑刚才一直坐在灶膛边烧火,灶膛里的火将她原本苍白的脸染上了红晕,正如山间的桃子成熟是的粉红,凭添了几分成熟和妩媚。阿阑原本五官就很精美,镶嵌在桃红的脸蛋上,还有那盈盈秋水那样看着你,便是上京第一美的顾慕此时站在这里,也得逊色半分。
穿的虽然是男装,又是寻常服饰,可阿阑是个顶顶出色的美人,穿什么都好看。
刘三婶绕着她走了一圈,很满意。
阿阑瘦虽瘦,可该有肉的地方都有,那翘着的臀看上去比她胖闺女都有肉。还有,阿阑的上衣虽然宽松,可依照她看人的经验,那里应该还更丰润。
王鼎那傻小子可真是有眼光,把这样一个美人娶回家,新婚之夜后王鼎怕是得把人给供着。
阿阑并不喜欢被这样打量。
在她有记忆以来,每月都会被带到管事嬷嬷那里任其打量、测量。那种感觉自己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就是农家养了一只小母鸡,主人要时不时的看一下小母鸡是否长得足够大,可以换成钱了。
又或是自己是一盘菜,主人将其端出去待客前,要检查一下厨子是否将其雕琢烹饪的色、香、味俱全。
她垂下眼,在前面带路:“我娘这几日不大好,起不了身,婶子若有事,请跟我到房间来。”
王氏身子不好,常年吃药,刘婶是知道的:“好,辛苦你了。阿阑要是有了夫家,有个男人帮衬着,你会轻松一些。”
阿阑没接话,将人送到阿娘面前,便去了厨房。
等刘氏说完话出来行给阿阑打招呼准备走时,正瞧见阿阑揭开盖子。一
刘氏深吸了口气,伸长脖子看过去,笑着问:“可真香啊!阿阑做的什么?”
阿阑拿了一个碗,捡了四块糕,递到刘氏手上,才解释道:“家中来了客人,没有好吃的招待,便做了一些红豆糕。婶子尝尝好不好吃?”
刘氏接过不怕烫的捻起了一块放在嘴里,边吃边夸赞:“好吃,好吃,我还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比镇上买的不知好吃不知道多少。阿阑手可真巧。”
心里却是想着,这姑娘会做吃的很不错,作为王鼎的三婶,以后自己也能沾沾光,有口福了。
原本只觉得阿阑空有一副皮囊,为小叔要娶这么个名声不好的女子不值的刘氏,现下倒是有几分真心撮合两人的想法了。
红豆糕不是出锅的时候最好吃。
阿阑将红豆糕放入水桶中,掉到井里,冰一冰味道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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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流逝碰见了刘月月,小姑娘远远地就招呼她。
“三婶,去哪里?”
刘氏知道这个刘月月,她太出名了。不是因为长得漂亮,而是因为懒。这小姑娘十六岁了,就从来没干过活。长这么大,一件衣裳没洗过,一个碗没洗过。一顿饭没做过。更别提田里的活和山上的活了。
一个姑娘懒成这样,也算是他们村里的奇葩了。
十六岁没人提亲,谁都怕娶一个只吃饭不干活的祖宗。
“哎,去山里转转看看桑叶能采摘不,准备回去了。” 刘氏道:“悦悦要去哪里?“
“我肚子饿了,去叫阿娘回家做饭。”刘月月道。
两人错开刘氏在背后啐道:“真是懒货,连吃的都不会做,谁娶谁倒霉。”
刘氏还在路上,就看到小叔站在路上,高高大大的挡住了她归家的路。
刘氏还从来没有看到小叔眼里这么期盼过,她想到了往日媒婆到家中说亲,他那不待见的眼神和避之不及的模样。自己还得宽慰媒婆,家族中可不止小叔一个未婚嫁的,得罪媒婆可不行。
难得自己扬眉吐气一次,前面刘氏立即拉下了脸,沉声道:“回家再说。”
王鼎瞧见自家三婶黑沉着脸,不高兴的模样,兴冲冲的满心期盼顿时没了,像被冬日里的霜打坏的菜焉下了头。
刘氏觉得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一次。
两人到了王鼎的家中。
王鼎是个能干的,在他父亲死了以后,自己起了一个有五间正房的大屋。
别的猎户一月打三、五只兔子。王鼎一天就能打三、五只兔子。偶尔还能打到野猪。智和勇皆有。她去镇上的时候,好些个有女儿的人家都在托人向她打听王鼎的事情。
奈何小叔就是个不开窍的,就是不答应相看。
现在看起来哪里是不开窍,分明是早就看上了人家阿阑。
以往和刘家打交道不多,今日看了阿阑倒是好的,人长得俏,手脚也勤快,做的吃食也好…
王鼎端了水出来,看见三婶我脸上忽喜忽悲的,他心里直打鼓。
“三婶,怎么样,刘家阿娘怎么说……”
语气重充满了忐忑。
“瞧你,快二十岁的小伙了怎么还像一个小姑娘一样的扭捏?”刘氏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成了!”
“成、成了!”王鼎像是不敢置信地重复道:“竟成了!”
刘氏见他一脸狂喜,有意压压:“那阿阑出生不好,你也别高兴得太早。”
阿阑早产,谁知道她是不是刘大的女儿,不定是哪个嫖客的种也不一定。
“我、我。”王鼎结结巴巴地说道:“三婶,咱啥时、啥事去提亲?”
“瞧你急的,提亲的东西准备好了吗?”刘氏问。
“准备好了!”王鼎激动地说道:“今日一早我去打了三只山鸡,三只野兔。”
“行,一会儿我提一只山鸡一只野兔去村长家,请村长媳妇和我一起去刘家提亲。”刘氏道。
王鼎:“不请媒人吗?刘家会不会有意见?”
“不请。都是一个村的,就不多花那个媒人钱了。”刘氏道:“是阿阑娘说的,给你省钱呢。”
王鼎心花怒放,未来岳母对他真好。
刘氏:“对了,明日去提亲。”
“啊?这么快?”王鼎有些回不过神。
虽然他的确是想早日将心上人娶回家,但没想到这么快。
王鼎担忧地问:“这么快会不会失礼?”
刘氏:“不会,你未来岳母提的,她看过日子了。说是她觉着自己身子不大好,想在有生之年看到亲外孙。”
刘氏唏嘘,还好自己有几个孩子,这个不生另一个总是能生的。
不免又同情了阿阑娘。
被同情的阿阑娘此时拉着阿阑在房里说话。
王氏:“阿阑,明日王鼎来提亲,你可做好准备了?”
阿阑:“阿娘,我晓得。”
“我听你说的光景来看,那位并未将你放入心里,不然也不会这么匆忙的就要离开。你用吃食留他半日,他今日如果不走,你留下他就多了几分希望。如果明日,他为你出声,阻止了这桩婚事,你才能有五成胜算……阿阑,我知道你想过普通人家的日子。”
“可你想想,依着你的容貌,哪个普通的汉子能护得住你?到头来,还不是要被权贵富户抢去?”
“又或者,那汉子见钱眼看,主动将你献出去换钱,换权,那不是枉费你一番真心?”
“何况,上面的人怎么可能放你走?咱们只有留住那位的心了,上面高兴了,你才能勉强得到一个自由身。”
阿阑眼中含泪:“阿娘,我知你为我着想,明日的事,我必然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