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源一脸了然的模样，他猜测的肯定没错，按照自己这样的拍摄方式，最后出来的成片，陈缓一定会喜欢，如果方祁还在的话，说不定还会感谢他呢。

    “那你当他现在就在你身边，我们继续拍？”

    许知源试探地问她，见对方点头，他安慰了几句，继续下个场景。

    后面的拍摄还算顺利。他们在操场，校道，食堂几个地方都取了景，本来还想进图书馆拍摄，担心打扰到其他人，没有去，他们选择来山坡的小树林拍最后几张。

    这片小树林是情侣约会的重要地点之一，哪怕大家都已经成年，这样幽静安宁的地方仍然是首选。

    陈缓和方祁也偷摸着来过几次。

    在一起的第一个月，他们就来过这里。

    他们并不担心被别人看见，只是讨厌同学知道他们在一起后不断的谈论。

    方祁可能会忍不住对那些揶揄陈缓的话语而发脾气，而陈缓不会撒谎，不得不吐露他们的事情。

    他们过来的那天晚上，月光很明亮，照射在他们身上不觉得清冷，反而感觉像裹上了一层薄纱，拥有朦胧的美感。

    他们慢悠悠地走进树林里。陈缓很兴奋，止不住说着最近发生的趣事，有时说到兴头上，牵着方祁的手激动得摇晃。

    刹那间，方祁好像看见一只偷跑出森林的精灵，玲珑剔透的眼睛天真浪漫地望着他，身体里从未出现的热潮弥漫全身。

    他忍不住朝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亲了一下，一触即走。

    软糯香甜，比软糖还要柔软。

    陈缓突兀地被亲了一口，终于止住了话头，呆滞地站在那里，眸子里含着方祁急促的笑意。

    方祁见她愣住，呆傻的样子很可爱，忍不住又凑了上去。

    这次不再浅尝辄止，他的舌头偷偷钻进微张的嘴唇，似两条游龙在对方的嘴里嬉戏，直到陈缓回过神。

    她下意识咬住方祁的下唇，方祁着急退出舌头，捂着被咬伤的嘴巴，“你怎么咬我？”

    陈缓以为咬得很严重，拉开他的手，凑过去检查，发现只有一个小牙印，没破皮。

    她松了口气，生气道：“谁叫你突然凑上来亲我的！”她都没反应过来，初吻就被亲走了。

    方祁远没有自己想的镇定，他的脸通红一片，只是被树林的影子遮掩住了。听到陈缓的话，他突然有些慌乱，却忍不住质问：“那你讨厌吗？怎么不推开我？”

    “我……不讨厌。但你要给我时间准备啊！”

    方祁以为会听见难听的话，没想到她竟然说不讨厌。他黑色的眸子瞬间闪烁出火光，抱紧陈缓将她压在树前，急促低沉的声音紧贴着传进她的耳朵里。

    “那你现在准备好了吗？”

    陈缓整个人都红透了，像熟透的草莓，一口咬下去，甜滋滋的味道充盈口中。

    她点点头，仰头勾着方祁的脖颈凑上去。

    陈缓收回视线，抬头看着天上的云朵，用手作扇子往燥热的脸上扇。

    她怎么突然想起那时候的事情。

    许知源架好摄影机后，跑过来问她：“很热吗？不过马上就拍完了，忍一下吧。”

    他让陈缓到预设好的位置，按照他的动作拍摄。最后几张也还不错，不过他觉得陈缓比之前变得娇羞了，好在也没啥影响。

    拍摄完成后，陈缓帮忙收拾东西，将拍摄的设备放回工作室，两人去到学校后街一家口碑不错的自助餐厅。

    这家餐厅在学校建立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从普通的小饭馆扩大到如今的自助式的餐厅，内部的格局也变成年轻人喜欢的模样，挂着二次元人物还有明星的海报照片，还有一面墙壁可供学生留言。

    陈缓本意是想直接支付拍摄的费用给许知源，但是这位同学他坚决不收。她只好邀请他来学校附近最受欢迎的店里请他吃饭，许知源欣然应允。

    陈缓落座后，迟钝的她终于感受到了些微的尴尬，和前男友的室友单独去吃饭，算怎么一回事儿？而且方祁正坐在她旁边盯着她看，只是许知源并不知情。

    许知源毫无察觉，端着盘子迅速捞出长桌上的美食，夹得满满当当，当着陈缓的面毫不客气地哼哧哼哧，胡吃海喝一通。

    陈缓低声问方祁：“他当真是富二代？”

    豪放的像是八百年没吃着饭的乞丐，他怎么这么能吃啊！陈缓默默地嚼碎自己口中的青菜。

    方祁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头。

    他们曾经还不相熟的时候，方祁就耳闻他们宿舍有这样一位少爷喜欢请别人吃饭，胃口还极好。

    后来许知源不知怎么着，总想拉着他去吃饭，方祁烦闷地受不了，去了一次，总算见识到了他的饭量。

    方祁没忍住当面吐槽他：“一个星期没吃饭吗？吃得像猪一样。”

    他乐呵呵笑了笑，美其名曰“勤俭节约”。

    方祁见他现在的模样，倒是比以前清瘦了一些。

    大约半小时后，许知源总算住嘴了，端起桌上最后一杯水果茶抿了一口，他眼珠四处乱扫，扫到餐厅前面的留言区。

    他不自在地问了句：“你和方祁来过这里吗？”

    陈缓早就吃饱了，端坐在对面给人发消息，抬起头说：“来过一两次。”

    许知源突然想起一张便签上的话：别回头。

    他撩起耳边掉落的头发，他的头发比一般男生要长一点，“难怪我来了这么多次都没怎么见过你们。”

    他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碎发又掉落下来，遮住他的眼睛，“我……”

    陈缓察觉到他应该有话要说，将手机收回口袋里，抬头看向他。

    陈缓的眼瞳清澈如水，没有一点杂质，但许知源感觉上面遮着一层雾霾，扒开来看不知能看见什么。

    在她来找自己帮忙的时候，许知源觉得有些话有必要说出口，但他担心伤害到别人。

    犹豫许久的许知源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

    他突然变得正经，原本插科打诨说起话来毫不顾忌，此时的眼睛透彻出悲悯的神情。

    “其实曾经，我不太喜欢方祁这个人。”他终于说出口了。

    许知源紧握住茶杯，杯身有点变形，“我们是同一间宿舍的室友，我每次喊他出去吃饭，他都冷着脸拒绝我。每次上课，也从来不和我坐在一起。他总是独来独往，脸上好像挂着‘生人勿近’的牌子。”

    那些话很刺耳，陈缓下意识皱眉，望向方祁。他脸色却很平静，仿佛对方说的是别人。

    陈缓立刻替他辩解道：“他一直是这样子的，不光对你有区别。”

    许知源知道自己的话让她误会，继续说道：“是，有次运动会上我参加了接力赛，中途突然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石子绊倒，我整个人扑到地面上，裸露的肌肤被塑胶跑道摩擦出血的时候，方祁最先冲向我，将我背到医务室，帮忙处理伤口。”

    还有，他偶然听见，他经常请那些吃饭的朋友们，竟然在背后偷偷嘲笑他是“傻子暴发户”的时候，路过的方祁对他们说：“背后乱嚼，小心烂掉舌头。”

    他突然明白，方祁一直是这样的人。

    他看起来漠不关心，不理他人，孤高的模样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可他的心是滚烫的。

    “他远没有我想得那么糟糕。他会有脾气暴躁的时候，被宿舍其他人吵闹，却强忍着不发脾气，总是将自己与他人隔绝开，似乎在避免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当我看见你们在一起时，我没想过他开怀大笑的场景。你们的周围被奇妙的氛围包裹，没人能融入进去。”

    许知源终于说到了正题，茶杯中的吸管在手里晃了晃，“我看得出他很喜欢你，陈缓。他将你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只是他好像并不太了解。”

    许知源见过他们偷摸约会，打趣过方祁，那会儿他们之间的关系稍好了点。

    他问方祁怎么会和陈缓在一起，方祁回答说，她是特别的，她能包容他。

    但现在，许知源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仅仅是这样，丝丝缠绕的线条早已将两人藏进去，找不出头尾。

    “你能找我帮你们拍摄毕业照，我很开心。如果他还在的话……我也想帮你们拍摄婚纱照。”

    “过段时间，我要出国了。以前性子跳脱，想一出是一出，再不承担点什么，恐怕我爸妈的家产迟早被我败光了。”

    陈缓沉默地看着他，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说出这番话。他将心里掩藏的感谢朝她道出，将同样扎根在他身上的刺慢慢拔出来。

    许知源抬头露出眉清目秀的脸庞，他的外部形象比他本人要糟糕，“希望你能早日回归正常的生活，那些合照我会在出国前弄好。”

    他松了口气，将那些未来得及说出的话全部道出来，他希望陈缓也能正视现实生活。

    陈缓突然问他：“如果方祁在这儿的话，你想对他说什么？”

    许知源微微愣住，认为自己应该说得足够清楚了，希望他们都不要沉湎在过去。

    但他还是回答道：“可能只敢说谢谢吧。”

    他不敢当他面说出那些话来，可能会觉得矫情，但面对陈缓，这位不太相熟却有着共同亲密朋友的人，他反而能放松说出口。

    方祁看着这位视自己为己出的人，未料想到自己竟然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他目光平和，要陈缓将自己的话传达出去。

    “我想方祁会很高兴拥有你这位朋友。”

    许知源走后，陈缓还坐在餐厅发呆。她明白他今天特意留下来和她说的这些话，误以为她还没走出方祁死去的阴霾。

    可是，她转头望向坐在身旁的方祁，他真真切切存在自己身边，这不是她的妄想，而是上天突如其来，送给她的。

    “方祁，你会离开吗？”

    “我不会。”

    至少现在还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