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花买完药回来，看见两人面对面，没有说话，心里却突然一紧，感觉不舒服。
她拉着陈缓完好的胳膊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错开方祁正对的地方，弯腰给陈缓受伤的胳膊做处理。
她边处理陈缓的伤口，边生气道：“你是不是傻啊？刚才那么危险，也不知道躲一下！”
她虽然很小心了，但陈缓还是感觉到有点辣辣的痛感，抿着嘴没敢喊，小声说道：“他冲过来的时候太突然了，我没反应过来。要不是你拉住我，现在可能在医院了，谢谢你啊雪花。”
韩雪花处理完了，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冷哼道：“你知道就好！不像某些人，什么也没做，还……”
韩雪花心里有气，脑子里的话脱口就来。陈缓动了她一下，韩雪花反应过来，但她也不觉得尴尬。
“方祁，你还有事吗？我和陈缓要回去了。”
方祁低着头，头发遮住眼睛，看不清神色，两只手拽了松，松了拽，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送你们回去。”
“好啊。”陈缓回他。
“好什么好！你还要他跟着我们，你是真不怕啊。”
韩雪花指着陈缓的脑袋，怒不可遏。她怎么说都说不通！
她怒目而视，“我不管你怎么想，我是不允许你再连累陈缓了！”
连累？
方祁怔愣在原地，陈缓的话还没从他耳中消失，本以为茫然中找到了什么，想抓住却还是被淹没。
抓不住的飘浮物，瞬间被海浪拍走，浮浮沉沉没有落脚点。
他忍不住自暴自弃：“是不是发生的所有意外，你们认为都跟我有关？没有我，就不会碰到那些糟糕的事情，你们就可以高高兴兴，不用战战兢兢，强迫自己为了作业委屈和我呆在一起？”
“那是当然……”韩雪花立刻回道，却突然没了底气，说话声音越变越小。
“如果是这样，对不起，打扰到你们。”
方祁转身离开，没有回头。他的背影渐渐没入到黑色的底下通道，消失不见。
陈缓想伸手拉住他，却迟迟没有跑过去，头一次犹豫不决，以往她有想法一定会冲过去，但这次她突然不敢了。
那双狭长的眼睛，空洞中慢慢渗透出悲伤。陈缓认为贸然地冲过去，却不能给予对方什么，这样真的可行吗？会不会将他再次拉进不知名的洞底呢？
她真的不敢。
“陈缓……我们走吧。”
不知为何，韩雪花看见方祁走后的背影应该高兴才对，但她没觉得很爽，反而像是做了错事，脑子快炸了。
但年少的她，哪管得到别人的伤春悲秋，她只希望喜欢自己的人和自己喜欢的人都能无忧。
为此，她的人生难免碰到挫折，好在她也长大了。
*
自助餐厅的时间有限制，已经有服务员 好心提醒她们该离开了。
韩雪花仍旧拧着眉头，见陈缓不想说，也没有继续问。她不想掺和到其中，不想再看见陈缓三个多月前那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
她吃下餐盘上最后一口菜，平静地说道：“我要和许元歌离婚。”
“………”
“什么？！”
陈缓震惊不已，再笨拙，她也察觉到不对劲。
韩雪花一个人来学校，一个人在自助餐厅吃饭，甚至还通知她，来找她过夜！
她怎么会突然想离婚呢？！许元歌可是她在大学，足足追求三年的对象啊！
陈缓扶着半边脸，疯狂地朝对面的方祁眨眼睛，嘴巴对着口型：你怎么没跟我说这件事！
方祁无奈道：“你不是不需要吗？再说我也没有特意去看。”
他能看见关于陈缓的未来，但这就好像将一个人的一生全部塞进他的脑子里。
他并不能记住所有的细枝末节，只针对特定的事件有印象，其他事件只会在接近发生日期才能看得清。当然，如果他不特意去看，完全可以忽略掉。
陈缓撇了撇嘴角，将手放下。
“为什么要离婚？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是啊，我很喜欢他，我爱他，但这并不妨碍我要和他离婚。”
韩雪花走回原来的位置，拿起包包，朝陈缓说了句：“走吧。”
“哦。”
她们撑伞往学校附近最近的商场走去。韩雪□□直走进一家饰品店，对着玻璃柜挑挑拣拣，选中一对耳环。
“将这对拿出来我试一下。”
韩雪花戴着耳饰，对着镜子欣赏一番，转头问陈缓：“好看吗？”
陈缓点头，等她试下一对，继续点头。
反正韩雪花试什么，陈缓都会说好看，眼睛倒是没挪开她的脸。
韩雪花觉得没意思，找到一家星巴克坐下，“陈缓，你有没有眼光，什么戴我身上都说好看。”
“确实好看啊。”
“噗呲，算了。”韩雪花拿起手中的咖啡摇晃，靠在椅背上，平静说道：“你想问什么问吧。”
陈缓犹豫一瞬，还是问出口：“你是真想离婚？”
韩雪花没说话，陈缓见状，心里突然松了口气。她知道韩雪花应该不是真的想离婚，只是两人之间可能产生了某种问题。
“我确实只是想想，但我总觉得许元歌并不是真的想和我在一起，我强迫将他拴在身边也挺没意思。”
“不对啊，他不喜欢你怎么会跟你领证呢？”
“谁知道呢？可能他年纪到了，事业稳定下来，随便找个人娶了也说不定？”
陈缓扯平嘴角，有些生气。
她什么时候见过韩雪花这么自贬的时候，当时见着许元歌直冲上去，可一点没扭捏过，现在两个人都在一起，反而开始退缩了。
“雪花，你比我更了解他，你应该更加清楚他不是这样的人。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我觉得他不在乎我。我去哪里他很少过问，我买什么东西他任由我刷卡，哪怕我当着他的面看帅哥，他也没半点反应。”
“……”
方祁无语，一时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凡尔赛了。
方祁靠在邻座的凳子，环臂低头看着她们俩，没好气道：“放心吧陈缓，她不会离婚的，你的未来他们还好着呢。”
害得他们刚才在餐厅白担心一场。
陈缓说：“你问过他吗？这些事情跟他说过没有？”
韩雪花：“跟他说？没有。这些事难道不应该是他来问我吗？我问他算什么事儿。反正我现在不想去找他。”
陈缓和方祁对望，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情侣之间的沟通确实重要。
“陈缓，今天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去你的酒店，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当晚，韩雪花拉着陈缓聊了一夜，除了关于感情的事，什么都聊。
方祁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吵得受不了，独自一人在酒店外面过了一晚上，等天亮才回来。
等到大中午，她们终于醒了。
韩雪花醒来的第一句是：“我要回家，我要回老家！”
陈缓还是懵得：“回哪里？”
“我要回宜，安，市。”
本以为她消气了，没想到是迟来的怒火。
韩雪花在外宿了一夜，许元歌一个电话也没给她打过，她认为两人有必要分开一段时间。当然，这是她单方面的想法。
因为韩雪花的心血来潮，陈缓和方祁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置。
临走前，陈缓突然接到张晨芳的电话。
张晨芳问：“陈缓，你还记不记得你回来那天，你说有位女孩和苏珊长得很像？还想得起来她的样子吗？”
陈缓思索了一下，将记忆中的那位女孩描绘给她听。
这时，张晨芳的手机被旁边人抢走，摩擦的声音响了一阵，那人接过手机有些慌张：“我是苏珊，前几天我们在源城商业街见过的。你说的那个人很可能是我妹妹，你还记得她往哪边走的吗？”
陈缓停顿一会儿：“记不太清了，不过她好像是往公交车总站那边的出口去的。”
公交总站的公交车能去往各个方向，如果有心不让人找到，是很难被发现的。
陈缓说：“苏珊姐，有什么能帮忙的吗？需不需要报警？附近监控应该看得更清楚。”
电话那头沉默了，苏珊回道：“谢谢，我大概知道她去哪里了，我们再找找吧。”
那头说完就挂了电话，陈缓皱起眉头。
她来成应市已经四天了，照理说家里人发现女孩没有按时回去，应该早就找人去了。
可这几天都没有反应，反而今天才着急寻找，这说明几天前，女孩应该和家里人说明过原因。
但现在女孩不见踪影，家里人却没急着报警，反而来过问她这个碰巧见过相似面容的人。
陈缓觉得奇怪，她有些担心，躲在角落问方祁：“你能查到那天动车上，我旁边座位的那个女孩去哪里了吗？”
方祁飘然落地，光脚踩着地板，靠近她说：“我说过了，我不是预言家，我预测不出来。”
陈缓着急道：“可现在我要去找她，你应该知道我接下来的行为，就一定会知道结果，这样你还看不清吗？”
方祁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闭眼沉思。
她说得对，只要是关于她的未来，他都清清楚楚。
方祁手中好像拿着名叫“陈缓的一生”的光盘，里面记录着她的生老病死，她的婚配嫁娶，她的所有幸运和灾祸。
他只需要一个接口，那些过往将会袒露无疑，明明白白展示在他面前。
方祁轻声回道：“她没事，她在归应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