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彩排到了第七天，后台的颜料味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舞台灯光烤焦灰尘的味道。苏念蹲在画布前勾勒最后一道星空轮廓，鼻尖沾了点银色颜料，像撒了把碎钻。

    “念姐！陈哥他们彩排完了，说要过来看看海报进度！”张野的声音从门口炸响，吓得苏念手一抖，银色颜料在画布上拉出歪扭的线。她还没来得及擦掉，就看见陈星河和赵磊跟着张野走进来，手里还拎着几瓶矿泉水。

    “画得差不多了？”陈星河的目光落在画布上，嘴角微扬，“比上次看到的更像星空了。”

    苏念的心跳瞬间快得像要撞出胸腔，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指在围裙上蹭了蹭，想擦掉鼻尖的颜料，却反而抹得更花。赵磊在旁边“噗嗤”笑出声：“念姐，你这是cosplay小银角大王吗？”

    “赵磊！”陈星河瞪了他一眼，递过一张纸巾，“擦擦吧。”

    苏念接过纸巾，指尖触到他的指腹，温热的触感像电流般窜过全身。她低着头擦鼻子，听见林小满在旁边慢悠悠地说：“哟，陈大主持人来视察工作啦？正好，帮我们把背景板抬一下？”

    “没问题。”陈星河把矿泉水放在桌上，和赵磊一起去搬背景板。苏念偷偷抬头，看见他卷起袖子，露出小臂流畅的线条，额角的碎发被灯光照得透明。

    “念姐，给你水。”张野塞来一瓶冰矿泉水，压低声音挤眉弄眼，“看见没？陈哥刚才看你画了半天呢！”

    苏念的脸颊发烫，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冰凉的液体却压不下心里的燥热。她转身想把画笔放回工具箱，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画具袋，里面的东西“哗啦”一声撒了一地——颜料管、铅笔、橡皮，还有那本梵高星空封面的笔记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笔记本在地上翻开，正好露出夹在中间的那张速写——是昨天晚上画的，陈星河在舞台灯光下对台本的侧影，旁边用铅笔写着极小的字：“光落在他睫毛上时，像停着一只蝴蝶。”

    苏念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她想扑过去捡起笔记本，却被陈星河先一步弯腰拾起。他的目光落在速写和那行小字上，指尖轻轻拂过纸面，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赵磊和张野凑过来看，张野“哎呀”一声捂住嘴，赵磊则是吹了声口哨：“嚯！念姐，你这……”

    “赵磊！”陈星河再次打断他，声音却比刚才柔和，他合上笔记本，递给苏念，眼里带着一种苏念读不懂的情绪，“画得很好。”

    苏念的手指颤抖着接过笔记本，触感冰凉，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她不敢看陈星河的眼睛，只能盯着地面上的颜料污渍，感觉整个后台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那个……我去洗画笔。”她几乎是逃也似的抓起颜料盘，快步走向后台的水池。冷水哗啦啦地流，她把脸埋在掌心里，却怎么也压不下那股灼烧感。

    “喂。”林小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至于吧？不就是被看到画了他吗？”

    苏念抬起头，水珠从脸颊滑落，分不清是冷水还是别的什么。“他……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奇怪？”林小满挑眉，“我看他刚才的表情，可不像是觉得奇怪。”她递过毛巾，“再说了，喜欢一个人，把他画下来，有什么奇怪的？”

    “我没有……”苏念想反驳，却发现声音软弱无力。

    “行了，别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林小满把她拽回画布前，“你看，陈星河他们把背景板抬好了，还帮你把颜料收整齐了呢。”

    苏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工具箱被仔细地合上，散落的颜料管也被摆成一排。陈星河和赵磊站在门口，似乎在等张野。见她看过来，陈星河顿了顿，然后对她笑了笑，挥手说：“我们先走了，你继续加油。”

    那笑容在舞台追光的边缘显得格外清晰，像投入湖心的月光，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苏念怔怔地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差点暴露秘密的笔记本。

    “好了好了，别看了，人都走了。”林小满推了推她，“赶紧把最后这点星空画完，明天可就要正式演出了。”

    苏念点点头，重新拿起画笔。这一次，她没有再紧张得手抖。银色的颜料在画布上流淌，她想起陈星河刚才的笑容，想起他指尖拂过速写纸的触感，想起笔记本里那些偷偷记录的心动瞬间。

    也许被发现也没那么可怕。就像林小满说的，喜欢一个人，把他画下来，本就不是什么需要藏起来的事。

    后台的灯光依旧有些昏暗，但苏念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她看着画布上逐渐完整的星空，忽然觉得，那些曾被她藏在笔记本里的、关于11号的秘密，好像正在透过画笔，一点点渗透到光里去。而那个站在光里的少年，似乎也已经察觉到了，这束来自角落的、小心翼翼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