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筹备室在礼堂后台，弥漫着颜料和灰尘混合的味道。苏念抱着画具袋站在门口，帆布包带子勒得肩膀生疼，手心却比第一次在便利店洒汤时还要烫。

    “来了？”林小满正站在梯子上调整背景板，看见她便跳下来，把一支沾满钴蓝色的画笔塞给她，“帮我把左侧星空补完，注意笔触要像这样——”她示范着在画布上拉出几道流星般的弧线，颜料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

    苏念点点头，接过画笔却迟迟不敢下手。画布太大了，大到让她下意识想缩回角落。余光里，礼堂中央的舞台正在搭建，几个男生抬着桁架走过，其中一个穿灰色卫衣的背影让她心跳漏了一拍——是陈星河。

    他好像比平时矮了些，大概是没穿篮球鞋。苏念盯着那道背影，看他弯腰和工人讨论灯光位置，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什么，手腕上的银手链随着动作晃了晃。

    “看什么呢？”林小满用胳膊肘顶了顶她，  “再看人家脖子都要扭断了。”她顺着苏念的目光看向舞台，忽然压低声音，“看到没？陈星河在对台本呢，等会儿主持人彩排要过流程。”

    苏念猛地收回视线，脸颊发烫，赶紧低头在画布上涂颜料。可笔尖刚触到画布，就听见舞台方向传来陈星河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有些失真，却依旧清冽：“各位老师、同学，晚上好，这里是XX中学第XX届校园艺术节……”

    那声音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她握着画笔的手指收紧，蓝色颜料在画布上晕开一小团，像不小心打翻的墨水。

    “啧，”林小满凑过来看，“紧张什么？他又不会过来检查你的画。”她抢过苏念的画笔，在那团蓝颜料上勾勒出一只飞翔的夜莺，“你看，这样就变废为宝了。画画和喜欢一个人一样，别总怕出错。”

    苏念愣住了，看着那只栩栩如生的夜莺，忽然觉得林小满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撬开了她心里某个紧锁的角落。

    “叮——”舞台方向传来麦克风试音的声响，陈星河的声音再次响起：“下面有请搭档主持人陈怡上台……”

    苏念下意识抬头，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笑着跑上舞台，和陈星河站在一起。两人讨论着走位，偶尔低头看台本，阳光透过礼堂侧窗照在他们身上，像一幅被精心打光的画。

    有什么东西在苏念心里轻轻刺了一下。她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画着夜莺的翅膀，睫毛却在眼睑下投下颤动的影子。

    “给。”林小满忽然递来一块巧克力，“看你脸色发白，低血糖了？”

    苏念接过巧克力，指尖冰凉。她剥开糖纸，把巧克力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蔓延开，却驱散不了心里那点莫名的酸涩。

    “其实……”林小满看着她，忽然说，“那个女生是学生会主席，和陈星河只是搭档。”

    苏念猛地抬头，对上林小满了然的目光，脸“唰”地红了：“我……我没有……”

    “没有就好。”林小满耸耸肩，转身继续调色，“不过说真的，苏念，你画画的时候很专注，和平时缩在角落里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她顿了顿，用画笔指了指舞台，“有些人天生站在光里，但追光的人也可以自己发光，懂吗？”

    苏念没说话，只是看着画布上那只夜莺——它正朝着画布外的星空飞去，翅膀上的钴蓝色在灯光下闪着微光。她忽然想起笔记本里的那些速写，想起陈星河递来鱼丸时手腕上的银手链，想起他讲题时轻点纸面的手指。

    也许林小满说得对。喜欢一个人，不应该只是躲在角落里画他的影子。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画笔，这一次，笔尖不再颤抖。她在夜莺的翅膀上添了几道金色的星光，那是她想象中舞台灯光的颜色。

    后台的灯光有些昏暗，但苏念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就像画布上的夜莺，终于鼓起勇气，朝着那片曾遥不可及的星空，张开了翅膀。而舞台方向，陈星河的声音还在继续，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后台的每个角落，也传到了某个正在偷偷发光的少女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