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深醒来的时候,依旧感受到四肢传来的疼痛,可是远没有预想的严重,高挺鼻尖微颤,似乎嗅到了名为草木香的气息,残留的记忆依旧历历在目,族中被一贯温和的兄长算计,列车上又被身边的保镖背叛,车厢内还有不知名的食人虫,这样算来,原本看似光鲜亮丽的人生满是裂纹,如今——
他微微闭上眼睛,陷入沉默,心中的怒意似熊熊火焰,却又被满心凄凉所浇灭。
是,他是不成熟,可如果他能活着回去,再不会犯下轻信他人的错误。
正这样想着,思绪却被耳边逐渐变重的呼吸所打乱,左臂微微支起,傅深侧身望去,一张泛红的少女脸庞映入眼眸,长相很普通,就是那种落入人群一眼找不到的,偏偏还打着鼾,虽然不是很响,可以傅深多年的教养而言,这依然是失礼行为,更不用说少女将被角踢得乱七八糟的古怪睡姿,以及和他身上近乎同款的艳丽棉外套,只是——
他的身上还多盖了一条滑稽的青蛙被子。
指尖有节奏地敲打地面,不同于以往节奏清晰,这次,傅深的力道变得又轻又慢,似乎担心惊扰到熟睡之人,可是,曾经冷言冷语的小少爷又何曾担心过这个,偏偏此时此刻,内心的柔软似乎全被少女的呼吸所牵起,如同一个个小钩子正钩住这颗跳动的心脏。
傅深沉思片刻,便想起来了,这正是事故发生前,行动最为迅速的女孩子,当然,也是他装晕之前,被保镖狠狠踢倒的女孩子。
他突然就很担心,担心女孩身上是否有内伤,虽然在他昏迷前那伙人已经走了,少女并没有受到其他伤害,可相比于断臂之痛,傅深却更担心眼前之人的安危。
毕竟——她是个女孩子啊,还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女孩子。
东升的日光悄然穿过层层缝隙,落在女孩的身上,即便只是一张勉强算得上清秀的脸庞,可落在傅深眼里,却如同镀上夺目的金辉,令他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嘭”猛地一声轻响,少女的睡姿又起了变化,一只套着卡通棉袜的脚就这样毫无顾忌地落到傅深的西装裤上,手工定制的西裤线条流畅,又十分舒适轻柔,而那只小脚丫似乎踩到了很是满意的东西,在他裤腿上碾了又碾,可傅深却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颇为好笑地静静看着,甚至于伸手轻轻触碰,察觉到脚底的冰凉后,又将之轻轻握住,搁在自己腿上,混乱的车厢内,唯有年轻男人处变不惊,只是那凌厉俊美的脸庞在注释到少女的一刻瞬间被软化,傅深轻轻扯住被角,动作优雅地给那只乱碰的调皮脚丫盖上薄被,用自己的体温捂热这略显冰冷的一隅。
*
说真的,李溪是被热醒的。
如果说睡着的时候还如同畅游在秋日小河,凉爽舒适无拘无束,那不知从何时起,她就像被某种猛兽叼进了巢穴,从脚底到腿部,甚至于指尖,都泛着滚烫的热意。
几次翻身试图找个舒服的位置,却在迷迷糊糊间听见男人的轻笑声,李溪猛地一激灵,几乎是要弹跳起来,小腿更是猛地缩了回去。
她睁开了眼睛,翠绿色的瞳眸与那陌生的幽深视线四目相对。
是那位傅少!
李溪有片刻的怔愣,而后又不由自主地盯着自己套着袜子,仍然泛着滚烫热意的脚丫,脑子中浮现某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意思,我的脚是不是——”
“没关系,我还没有向你道谢。”
李溪还未来得及说完,道歉的话语便被眼前男人温和的打断,男人依旧坐在原地,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修长有力的指尖更是在轻轻摩挲着什么,不知为何,李溪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是错觉吧?我的脚放在他身上了?他怎么还不发火?
李溪有点忐忑,但目前的局面下,她也没有什么和对方处好关系的想法,被卷入这种稀奇古怪的事件中,她的目的只有尽可能地救人,然后成功活下去渡劫成功,其他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而目前,周围危机四伏,她除了拥有和植物沟通以及轻微治疗的能力就是个战五渣,而眼前的男人显然在力量层面更有优势,实在不行躺在地上也能算个功德,思及此处,李溪忽视了男人欲言又止的眼神,抢先开口。
“你好,我叫李小溪,目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这里找到一些食物和水,而你目前行动不便,要不要合作,你负责守卫,我加固和寻找物资,在列车上等待救援。”
“可以”。傅深思索片刻,点头答应,而后又盯着名叫李小溪的少女,认真开口道:“我叫傅深,19岁,华生国人,擅长搏斗和射击,但目前......”
"哦,我知道,腿受伤了,手断了。"李溪并没有顾忌男人的感受,干脆明了的指出现状,“不管怎么说,你活着对我还是挺重要的,所以不用担心我会抛弃你。”
傅深指尖微微颤动,他沉默地望向少女,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我没担心这个,只是我觉得,自己能帮你的太少——”
以傅深原本的自尊,他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狼狈的局面,更不用说事事倚靠一个女孩子,伴随这种新奇感觉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就好像,眼前之人给了他灾难之下无比的安心。
李溪自然是不知道傅深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她只是为了渡劫顺手而为之,至于其他的,以她母胎单身的普通人素质,压根不会有任何感觉,不如说,作为比傅深大2岁的成年大三女学生,已经开始自动带入姐姐的身份主导局面了,既然目前她更具有生存优势,那照顾“老弱病残”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