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冬日的寒气透过沉重的帘幔涌入内殿,楚昭玥坐在炭炉旁,手中一卷经书翻过一页,神色却并不在字句上。炭火时不时发出微弱的爆响,与殿外侍女们恭谨轻移的脚步声交织,添了几分深宫的肃穆与冷意。
侍女碧容小心翼翼地奉上热茶,微微屈膝,“低声禀道:“殿下,尚宫局已将秀女与宫女的位份依家世与资质定下。陛下本想请您亲自过目,但见您抱恙,便先作了安排。”
楚昭玥漫不经心地接过茶盏,微微颔首,“哦?那本宫要祝贺陛下喜得佳人了”。
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随即将盏放下,抬眸看向碧容,眸光冷淡却锐利:“将宫女与秀女的名册誊一份送来,珍珠之事让本宫心下不安,生怕陛下身侧再有心怀叵测之人。小心些,总无坏处。”
碧容恭敬应下,似有些欲言又止,却终是闭口不言。
楚昭玥斜倚在榻上,手指轻轻点着扶手,声音含着几分低叹:“这些时日,病中梦魇缠身,总梦见母后,口中反复念叨大楚与陛下安危……”她抬眸,眼角微微泛红,似有些哀恸,“不若让尚未入宫的秀女随本宫往云栖寺两日,为母后祈福。若陛下见母后的在天之灵欣慰,必会心安些吧。”
话音刚落,她唇角不着痕迹地勾起一抹冷笑:她与陛下的“好感情”,也只剩母后能打的这张牌了。
她知冯晴那“深情款款”的把戏,若等冯晴入宫,未及防备便让两人“天作之合”,她再想插手便难了。不如趁着此时,将局势打散,再慢慢逐一拆解。
“殿下圣明。”碧容小声应和,却忍不住频频抬头瞥她,似是犹豫着想说些什么。楚昭玥看了她一眼,心下冷笑,却摆出疲惫之态,挥了挥手道:“下去吧,本宫乏了。”
碧容咬了咬牙,不甘地退下了。
御清殿内,龙案上堆满了折子,楚慕戎却并未提笔,而是倚在靠椅中,目光幽深地盯着案前的宫女,眸色似笑非笑。
碧容匍匐在地,声音微颤地回禀:“回陛下,长公主殿下醒来后,听闻秀女即将入宫,便提议延后两日,说是为皇后娘娘祈福。”
“祈福?”楚慕戎冷冷一笑,微微坐直身子,目光更显压迫,“前两日不是还病得下不了床?如今,倒是精力充沛得很。”
宫女哆嗦了一下,重重磕了个头:“殿下担忧陛下,醒来后便再三盘问选秀之事,得知秀女明日便进宫更是忧心忡忡,唯恐有所疏漏……”
话未说完,楚慕戎目光一沉,带着冷意扫了过去,宫女瞬间噤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陛下恕罪!”
他盯了宫女片刻,冷笑着挥了挥手:“滚下去。”随后唤来殿内侍奉的内侍,语气森然:“去告诉长公主,她若管不好身边人的小心思,寡人不介意亲自动手。”
听闻内侍传回的回禀,楚昭玥眸光微沉,眉头微拧,旋即冷笑出声。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塞入内侍手中,语调不急不缓:“本宫素来不愿让陛下为这些小事费心,公公可愿透露些端倪,好让本宫早些解决?”
内侍一边推辞一边将荷包揣入袖中,低声道:“陛下忧心您,不愿选秀之事让您忧思过度。”
点到为止,但意思已再清楚不过。
楚昭玥挑了挑眉,神色平静,心中却多了几分冷意:果然是碧容暗示她这个长公主在选秀一事上过度关心,试图挑拨。倒也不奇怪,深宫之中,谁不擅算计?不过是看人愿不愿意纵容罢了。她经历的那么多世中,楚慕戎不就为了纵容冯晴,对她为了争宠爬上皇后之位,手上沾了多少人命视而不见?
她低声吩咐:“将碧容带上来。”
不多时,碧容被押到殿中,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如纸。
楚昭玥垂眸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叹息:“陛下震怒,本宫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竟触怒了他。碧容,本宫护不了你了。”
她语气平淡,似是毫无情绪,却直直地看向碧容,目光中带着微不可查的审视。
碧容脸色骤变,似是惊恐又似是不甘,匍匐在地哀声求饶:“殿下,奴婢一心效忠,绝不曾做对不起殿下之事!”
楚昭玥微微侧过脸,似是不忍再看,语调低低地重复了一句:“本宫护不了你。”
碧容脸色微白,跪在地上哀声道:“殿下明鉴,奴婢从未有丝毫逾越之举!”
“你的意思是,陛下不辩是非,冤枉了你?”楚昭玥端起茶盏,凝视着碧绿的茶水,唇角微微勾起。
殿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碧容急促的喘息声回荡在静谧的空气中。
楚昭玥微微一叹,神色似带几分无奈,“罢了,你先去掖庭静心些日子吧。待陛下气消,本宫自会将你召回。”
语气虽柔,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这碧容身上必然藏着些隐秘之事,或许还能成她手中一枚有用的棋子。现下若将人逼得太紧,恐适得其反,不如打个巴掌再给颗枣。
楚昭玥轻抿一口茶,心中已有计较。碧容惯于仗势而行,她只需要稍微放点碧容被厌弃的风声出去,宫中人最善见风使舵,没了长公主的宠爱,掖庭的清苦,她能受得了几分?
她期待碧容自觉困境时,拿出她的底牌做投名状。
碧容闻言,似松了一口气,却又神色凄楚,连忙伏地叩首,“谢殿下大恩大德,奴婢绝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