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

    鎏金描彩的屏风后,楚昭玥端坐在凤榻之上,指尖轻轻拂过一册绣帙。丝绸织就的书册在烛光下微微泛着柔润的光芒,上书秀丽的隶体,一页页翻动间,散发出浅淡的檀香。

    这是宫中内侍送来的侍女名册,册中记载着各宫女官的名讳、履历、派职,纤毫毕现。这份册子与其说是给她过目,不如说是提醒她,这场棋局她无法置身事外。而今她所知寥寥,前朝局势模糊不清,身处这深宫更是如履薄冰。

    楚昭玥细细翻阅着,视线游走间,停在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上——珍珠。

    那个胆敢为了驸马给她下药的的“忠仆”。

    她身边最得脸的两个贴身侍女,碧容和珍珠,平时都颇受她宠爱,这两个人被拔去后,她露馅的风险大大减少。她的目光落在另外一个名字上——女官青鸾。

    她是宫女的那一世,和青鸾相识,她知其品性能力,以及野心。最重要的是,她知道青鸾最重要的软肋。不被察觉最好,若被觉察出不对,她也有办法让青鸾乖乖为她所用。

    外殿忽传通禀声:“驸马求见。”

    楚昭玥翻书的手微微一顿,纤长指尖在册页上停留片刻,随即轻轻合上绣帙。她抬眸,声音淡然而平静:“宣。”

    随即,厚重的殿门被侍从推开,一道挺拔的身影踏入殿中。

    卫晏身着墨青色朝服,腰束银饰嵌玉的佩带,步履沉稳,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天成的威仪。他眉目冷峻,面如雕琢,五官分明却不显凌厉,反而透着一股疏离的沉静。

    他的每一步都不疾不徐,既不显匆忙,也不流露半分怠慢。看似恭谨有礼,却又与寻常臣子多了几分分寸感,仿佛每一个动作都在精确掌控之中。

    “臣参见殿下。”卫晏立于殿中,身姿笔挺,低头行礼,语气沉稳清冷。

    楚昭玥眸光微闪,注视着他半垂的眉眼,心中悄然绷紧。原主的记忆全然散失,她对这位驸马一无所知。眼前这人,是敌是友,是盟是仇,她无从得知。

    她端起凤榻上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似漫不经心般开口:“驸马今日倒是稀客,竟亲自来见本宫。”

    “殿下病体初愈,臣心中挂念,特来探望。”卫晏声音低沉,却不见多余情绪波动。

    挂念?楚昭玥垂眸掩住眼底的寒意,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驸马这般上心,倒让本宫有些意外了。”

    她的语气轻淡,却带着几分无形的压力,试探的锋芒藏于话中,等着对方有所回应。

    卫晏微微抬眸,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臣惶恐。三日前,臣遣人备汤药送至公主殿下宫中,只因不敢擅入殿中叨扰殿下静养,故未曾亲自来访。臣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这番回答滴水不漏,既显得恭谨周全,又避重就轻,没有任何破绽。

    楚昭玥眯了眯眼,指尖在茶盏边沿轻轻扣了扣,声音微冷:““本宫听闻,珍珠颇受驸马赏识。如此‘忠仆’,竟敢行刺本宫,驸马觉得她谋害本宫,是因心生不满,还是因别有用心?”

    卫晏眉头微蹙,眼底掠过一丝冷意,随即又恢复如常。

    他垂首道:“臣确与珍珠相识,然仅止于内廷职分往来,从未有过私谊。她胆大妄为行刺殿下,臣也感痛心疾首。殿下若怀疑臣有失察之责,臣愿配合彻查。”

    言辞间从容冷静,甚至有几分大义凛然,仿佛将自己全然置于无辜之地。

    楚昭玥盯着他,眸中寒光渐浓。如此圆滑之人,难怪能身为驸马,既不亲近,又不冒犯,周全得让人几乎抓不到任何破绽。然而,越是这般滴水不漏,越是惹人生疑。若这位驸马当真清白,为何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问起刺杀细节?还是说,他的手,已经伸得够长,她周围已经有了耳目?

    无所谓,如果不能为她所用的话,这件事无论和他有没有关系,都会有关系,手太长,就该砍了。

    楚昭玥轻哂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凉薄:“驸马果然能言善辩。”

    卫晏敛目而立,声音仍旧沉稳:“殿下误会臣了,臣实无意分辩,只愿为殿下分忧。若殿下坚信此时与臣脱不了关系,臣自知无法辩清,只能任凭殿下处置。”

    处置?”楚昭玥看向他,凤眸中寒光微现,“驸马未免太过心急,事情还未查清,本宫怎么会治你的罪。”

    她步步紧逼,“还是说,在你心中,本宫就是如此是非不分之人?”

    两人目光交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紧张气息。楚昭玥背后挺直如弓,每一根神经都在紧绷之中,却仍强迫自己保持从容。

    卫晏终是垂下目光,微微俯身:“臣无意冒犯,只盼殿下保重龙体。若无其他吩咐,臣便告退。”

    楚昭玥注视着他那低垂的面容,心中却冷笑不止。这一番看似恭谨的回答,却处处避重就轻,不愿多言。他在防备她,就如同她在试探他。

    “罢了。”楚昭玥轻轻摆手,“本宫乏了,驸马退下吧。”

    卫晏拱手告退,转身离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楚昭玥倏地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冷风拂过窗棂,掀起她的广袖。

    这个驸马,绝非简单之人。

    他既不亲近,也不疏远,步步克制,却又步步暗藏锋芒。最令人忌惮的是,他对她的态度既不像敌人,也绝不像盟友,反倒像是在旁观……甚至,审视。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掌纹交错间是几乎被掐出的红印。没有记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该信谁。

    这深宫之中,她能信的,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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