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胜神洲的河水泛着碎金般的光泽,三尖两刃刀插在河滩上,在砂石间投下笔直的暗影。杨戬望着水面浮动的光斑,恍惚间又见着那道山崩地裂的金芒。
前世今生两次记忆中的轰鸣震得他至今耳膜生疼,前世他昏沉中人事不省,醒来后只当是斗法引起的寻常山崩,然而此世他不曾昏迷,三尖两刃刀横护在胸前的刹那,他在碎石雨中彻底看清了那个金色的身影。
孙悟空,不,如今他还没有这个名字——他周身缠绕着混元初开的紫气,恣意伸展身躯,双目开阖间射出的金光好似要穿透九重天宫。
“原来如此……”杨戬喃喃自语,几不可闻。
突然,天空中有云团飞速掠过,杨戬猛然回神,抬首望去。云层深处的场景在天眼之下无处遁形,虾兵蟹将的鳞甲在日光下泛着冷蓝,他们正押解着一个被锁链绑缚的绯衫女子——那抹颜色他再熟悉不过,那是前世今生都烙在他心口的寸心!
杨戬瞳孔骤缩,掌心即刻握上枪柄,三尖两刃刀的刀芒斩碎空气,他当即要腾空而起。却在此时,一阵风恰时吹过,杨戬身形一滞,隐约中捕捉到风声中的一缕笑声。
天眼银芒流转,杨戬瞧见寸心侧脸映着云霞,唇角还噙着未散的笑意。她身侧东海四公主的披风猎猎作响,正附在她耳边低语。杨戬心下一动,凝神细细看向虾兵蟹将手中的锁链——那镣铐似实若虚,其实不曾真正桎梏龙女。
杨戬手腕暴起的青筋缓缓平复,他右手一挥,三尖两刃刀化作玄色折扇,扇骨稳稳落入掌心。
河风卷着水汽扑在杨戬脸上,他望着空中一行人消失的方向,恍惚间想起前世。
那时哮天犬与自己灵魂互换,狗儿顶着他的皮囊,对着有意亲近的寸心信口胡诌,“……你千万不要跟他这样,主人他闻不惯龙身上的味道,他只要一闻到,你离他一近哪,他就会打喷嚏!身上就会起疙瘩!”少女难以置信地倒退,她眼底碎开的泪光比月色更凉,在哮天犬夸张的言语中,龙女决然转身,从此再未踏足杨府半步。
后来自己灵魂归位,将弱水送入天闸,天庭出尔反尔,天河之上,寸心化出真身掠过弱水,四海生灵被她尽数救下,场景与今日如出一辙。
之后便是同金蝉子斗法,自己再醒来时身下是松软的河滩,寸心跪坐在草丛中,指尖凝着疗愈灵光,见他睁眼,她只关切道,“哮天犬,你终于醒啦。”
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哮天犬裹着烟尘扑到近前,犬妖灰头土脸的模样令他恍惚。
“听心姐姐说,你的病能治好……”前世寸心含泪抱住哮天犬的画面刺入识海,彼时他背靠树木,血气激荡,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将誓言错问,喉间腥甜封住所有解释。
哮天犬却不知龙女认错了人,况且他自来也不聪慧,心虚之下,连连矢口否认,“我,我有什么病!我可没病,你别瞎说啊!”
河滩上的水汽凝结在寸心睫毛,她泛红的眼尾洇开胭脂色,龙女颤抖的语调在风里碎成残音,“…是不是你说的,将弱水送上天之后,如果还有命在的话……”哽咽卡在喉间,她仰头望着哮天犬,“…马上和我成亲的?”
哮天犬后退半步,他梗着脖子嚷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我没说过!”
杨戬至今还记得寸心那个心碎的眼神,他焦急的呼唤声被呜咽的河风卷走,伸手却拉不住那片绯红的衣角。他挣扎着起身欲追,却被胸腔翻涌的气血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龙女化作流光消失在芦苇荡中,更想不到再次相见之时,竟是在南天门外,龙女被西海兵将锁链加身。
河风掀动杨戬的衣袍,哮天犬的呼唤声惊碎了杨戬眼底的回忆残影。他抬头望向金乌的方位,思忱着此刻瑶池之上,金蝉子与玉帝的论道应该已经接近尾声,那道“赦免册封”的圣旨,想来也即将盖上九五至尊的金印。
“该动身了。”
杨戬振袖抖落衣襟沾染的尘土,三尖两刃刀化作的折扇划开遮目的流云,杨戬吸气凝神,耳边似又响起前世南天门外锁链碰撞的声响——但此时此刻已与前世截然不同——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他知道那位看似温润的润玉龙君,已然算准了玉帝的心思,既能保得住西海不涉谋逆,又能让寸心在天规铁律下,最大程度的恣然肆意。
此时瑶池,一片和煦。
九重云霭在琉璃瓦上投下斑斓的碎影,金蝉子手持菩提念珠,雪白袈裟无风自动。他望着头戴十二旒冠的帝王,温声道,“陛下,贫僧有句话,想奉劝陛下。”
玉帝广袖扫过案头,神情正色,“请讲。”
“贫僧曾闻,道家之道,乃是以柔克刚。”金蝉子眼睫低垂,佛光在眉心一点红痕处流转,“陛下若以此道应对眼下局势,天庭之危可解。”
玉帝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叩击,琉璃盏中的琼浆泛起涟漪。王母侧身看向玉帝,发间步摇微晃,两人神色思索,异口同声重复,“…以柔克刚?”
南天门外,罡风呼啸。
杨戬宽袍广袖被吹得翻卷如云,哪吒手持火尖枪在原地张望,一片寂静见,哮天犬忽然竖起耳朵,冲着南天门处低吠。
“来了。”杨戬折扇一收,三尖两刃刀寒光乍现。
“请。”天蓬元帅在前引领,金蝉子素白身影自他身后显现。哪吒火尖枪一抖就要上前,被天蓬元帅慌忙拦住,“欸别别别!我是来送金蝉子大师上路的!”
金蝉子面朝众人,单手作礼,“诸位施主,贫僧有礼了。”
“大师神通广大,杨戬十分钦佩。”杨戬上前半步,面上笑容一片,刀刃却映着佛光,“还想请大师再赐教一番。”
菩提珠串发出清响,金蝉子望着云海下的人间烟火,他微微点头,开口却道,“法力再强,不过匹夫之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算你我分出个高低,又有何意义?”他忽然抬眸望向凌霄殿方向,“贫僧曾闻,道家之道,乃是——”
“——以柔克刚!”天蓬元帅突然出声,与金蝉子异口同声,他蒲扇般的大掌重重一挥,大笑一声,震得云层四散。
“哈哈,大师一句话吃遍三界!”
哮天犬傻乎乎的捧场,“太精辟了!”
金蝉子淡然一笑,念了一声佛号,他再次施了一礼,只道“贫僧告退”,便在天蓬元帅指引下,转身踏云而去。
杨戬望着金蝉子远去的背影,三尖两刃刀在掌中微微震颤,他眼底翻涌着未明的情绪,看着远处三十三重天的云雾逐渐闭合,将那道素白的身影彻底隐入其中。
忽然,南天门内似有人影绰绰,众人连忙戒备,却见一道青光破开重重雾霭,清泉般的声音穿透云霄。
“二哥!”
杨戬连忙急走两步,正见杨婵执宝莲灯款步而来。她碧色裙裾拂过白玉阶,宝莲灯跃动的青光映得她面庞犹如桃李,在她身后,小金乌手持日轮紧随其后,端是一副护持姿态。
杨戬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骨节分明的手掌牢牢扣住妹妹臂膀,他目光如炬扫过杨婵周身,哪怕理智知晓妹妹无事,心中也到底担忧,“三妹,你还好吗?”
杨婵微微点头,神色和缓,她抬手握住兄长手腕,“二哥,玉帝赦免了我们跟哪吒。”
“哼哼。”一旁的少年神将却翻了个白眼,他撇了撇嘴,抱着火尖枪冷笑,“我朕还没赦他呢!”
“二爷,”梅山老六突然出声,“现在有了宝莲灯和你,我们足可摧毁两个天庭,他们再有什么阴谋,咱也不用怕了。”
向来沉默的李靖却托着七宝玲珑塔跨步上前,这位陈塘关总兵此时眉间纹路深深,语气中满是迟疑,“……天庭如今释放了杨姑娘,已经表示出了和谈的诚意,若我们再……恐怕会留下恃强凌弱之名吧。”
“娘娘驾到——”
突然,天际忽现五彩霞光,天兵天将分列两行,王母凤冠霞帔自天门显现,身后跟着趾高气扬的五哥。
天庭所属皆然行礼,王母广袖一挥,示意众人免礼,“陛下有旨,杨戬杨婵哪吒,虽然昔日罪孽深重——”
“等等。”哪吒开口打断,“谁罪孽深重了?谁罪孽深重了?!我们从来就没有过罪!”稚气言语中,身旁李靖满面急切,陈塘关总兵一手托承宝塔,另一只手连连阻拦哪吒。
王母广袖轻拂,金丝绣纹的裙裾在罡风中猎猎作响。她对耳边种种置若罔闻,只轻咳一声,继续念道,“——昔日虽然罪孽深重,但念其治水有功,赦免其罪,论功封赏。”
“众位,上前听封!”
众人面面相觑,杨戬掌中三尖两刃刀在背后发出嗡鸣。眼前场景与前世分毫不差,亦是他此行最终目的,但杨戬深知做戏做到底的道理,于是面上愈发冷硬。
“你打错算盘了。”三尖两刃刀的刀刃划破云气直指瑶池方向,“天庭残暴不仁,倒行逆施,出尔反尔,为了自己的一点颜面,置三界生灵于不顾,答应弱水可以带生灵上天,而后,又将他们捕杀。如此的天庭,难道还想让我们当你们的走狗不成吗!”
王母广袖下的指尖掐进掌心,丹凤眼虚虚扫过阶下众人,她忽然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换上凌厉威仪,她抬高双手,重重击掌,护甲在日光下划出刺目弧线,“卷帘,小金乌何在!”
“小神在!”两员神将应声出列。
“听着!”王母头也不回,“将假传圣旨,残害天河生灵,密谋在南天门截杀杨戬的五哥,拿下!”
“遵旨!”
金乌神将的赤金战靴踏过云层,卷帘大将的步伐迈地坚定,五哥脸上耀武扬威的笑容尚未褪尽,就被二神铁钳般的手掌扣住手臂,反剪在后。
五哥的脸瞬间惨白,他一脸不敢置信,盯着王母威严的面容,他慌忙争辩,“我没有啊!那不是您的意思吗?”
王母羊脂玉般的手指绷得发青,几乎要戳进五哥颤动的瞳孔里,“大胆!你竟敢污蔑本宫!”
五哥狭长的狐狸眼瞪得滚圆,呼吸也愈发急促,“我没有污蔑本宫啊,不是您让我干的吗!”
“胡说!”王母简直义愤填膺,她手指凌空一划,“陛下,有好生之德。既然已经答应弱水带生灵上天,为什么还会出尔反尔,让你去捕杀那些生灵?你说!”
五哥被威压逼得跪地,他满脸迷茫,奋力将头抬起,“是啊!您为什么拟那份密旨呢?”
“你还口口声声说是本宫下的密旨。”王母宽袍广袖下指尖微颤,却在抬手刹那恢复凛然之态,她倏然抬高声调问道,“那密旨呢,密旨何在?”
五哥瞳孔剧烈收缩,先前狡黠灵动的眼珠蒙上灰翳,他语气僵硬,声调也愈来愈弱,“按您的意思……销毁了……”
“荒谬,实在荒谬!”王母藏不住面上的志得意满,她转身面对杨戬,喉间滚出两声笑声,“哈哈,杨戬你看,如此荒谬。”
杨婵的裙角被罡风掀起,她与兄长对视一眼,不发一言。兄妹二人如同昆仑山巅的万年玄冰,任凭王母喉间滚出干硬笑声,始终冷眼观看。
未得回应,王母也不觉尴尬,她整了整神色,肃然开口,“五哥,你立功心切,屡次假传圣旨,欺君罔上,死到临头还敢狡辩。”
“押下去!择日在斩妖台处以极刑,并以此事昭告三界!”
五哥猛然暴起,却被紧紧桎梏身躯,“娘娘!”他额角青筋暴突,嘶吼声裹着血沫,“你不能这么对我啊!刚才我还替你擦汗来着娘娘!你这么对我,小狐狸心太寒了娘娘!娘娘!!娘娘!!!”
锁链声与哀嚎声渐远,五哥被拖过南天门,消失在云雾深处。而王母恍若未闻,她雍容转身,鬓边凤钗的流苏纹丝不乱。
“杨戬,”王母忽地哈哈笑了两声,对着阶下卓然而立的杨戬豪迈地展开双臂,宽大的袍袖如云霞舒展,声音在空旷的天地间回荡,“罪魁祸首现已伏法,赶快上前跪地听封吧。”
杨戬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嘲笑,“罪魁祸首?”他的声音清朗,却字字如冰,“只不过是你们推出来的代罪羔羊罢了!身为三界的主宰,心中所念唯有自身颜面,何曾真正懂得对这三界芸芸众生施以半分仁爱?如此行事,如此心肠,天庭重蹈覆辙,再酿滔天大祸,不过是迟早之事!”
王母娘娘眼珠在描金凤目下微微转了转,似在权衡,随即“嗯、嗯”了两声,脸上竟浮现出几分赞许之色。
“杨戬,你这番话虽然简短,”她放缓了语调,显得语重心长,“但是,确有深意。你也是为天庭和三界着想,和金蝉子之言不谋而合,本宫一定替你转告陛下。”
她向前倾了倾身,做出倾听的姿态,“杨戬,你还有些什么谏言良策,不妨一一提出。无论陛下最终是否采纳,但直言敢谏之功,本宫一定替你记下。”
眼见杨戬眉峰微蹙,似在沉吟思索王母之言,一旁的哪吒心中焦急,忍不住低声提醒道,“二哥,莫要被她言语迷惑!她这是在就坡下驴,你们可千万别上了她的当!”
哪吒话音刚落,李靖的声音便响起,他的话语中满是规劝之意,“杨戬,天庭确有悔意,弱水已经送上了天,如此结局已经很不错了,若再闹下去,恐非三界之福啊。”
南天门的瓦片在云霭中泛着冷光,缭绕的仙雾与无形的凝重在无声流淌。王母凤目流转,忽地抬高声调打破沉寂,“李靖听封!”
甲胄摩擦声响起,李靖转身时腰间玉带撞出清脆声响。他虽未跪拜,也不曾应声,但神色恭敬,肃穆面容映着圣旨的金光。
王母广袖翻卷,平伸的右手中光芒闪过,一道卷轴出现在她掌中。
“陛下有旨——陈塘关总兵李靖,携爱子哪吒治水有功,以往罪孽一概赦免,并敕封李靖为托塔天王,领十万兵马,驻守南天门。膝下哪吒为除魔先锋。”
云阶下依旧是一片寂静,王母视线转向杨氏兄妹,鬓边凤钗的流苏终于微微晃动,“杨戬杨婵听封。”
杨婵侧首望向兄长,眼神中露出几丝询问,王母将这小动作收入眼底,唇角弧度加深,“杨戬杨婵堵截弱水下界,后制服铲除三山四海妖孽无数,又送弱水上天,功绩卓著,以往罪孽一概赦免。”
“敕封杨戬,为昭惠显圣二郎真君,领十万军马,驻守天庭,麾下梅山兄弟,敕封为先锋官。”
“敕封杨婵为西岳圣母,驻守华山,享受下界香火。”
王母话音落下,手腕优雅地一翻,那卷金黄圣旨便稳稳托于身前,只待杨戬上前领受这无上恩荣。然而,杨戬身形如渊渟岳峙,动也不动。他低垂着眼睑,仿佛陷入了深沉的思虑,薄唇紧抿,不发一语。
霎时间,南天门外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众人的目光在王母与杨戬之间来回逡巡。王母脸上那如沐春风的笑意,也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冻结。
就在南天门外气氛愈发剑拔弩张之时,突然一道清越利落的声音传来。
“启禀娘娘!”不知已在一旁看了多久的敖听心终于自暗处转出身形,她金甲碰撞的脆响撞碎冷窒,在王母眼含欣赏的目光中,朝着她行了个标准的将军礼。
“娘娘,小龙奉西海龙王之命,将暗助杨戬反上天庭的西海三公主寸心押解上天。”话音刚落,踉踉跄跄的脚步声便从云阶传来,寸心一脸倔强,双臂缚着龙筋索,身后跟着手执青铜叉的虾兵蟹将。
兵器撞击声骤响。
杨戬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在云雾中划出刀光,哪吒同样握紧了手中的火尖枪,王母见状急挥广袖,“杨戬已被赦免,并敕封为昭惠显圣二郎真君,从者也一律赦免,西海三公主,也在被赦免之列。”
“你们回去吧。”
“是!”西海兵将沉声应是,转身之迅速,退势之果决,仿佛演练过千百回。寸心腕上龙筋索化作青烟消散,她揉着微微泛红的手腕,不发一言,在杨戬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径直走向敖听心身侧。而四公主绣着浪纹的披风悄然展开半寸,恰好挡住众人探究的视线。
“杨戬!”王母的声音裹着三分焦躁,将他的目光从寸心背影撕扯回来,“你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本宫如果不能做主,自会替你回禀陛下。”
杨婵素白绣鞋轻踏半步,她指尖搭上兄长玄色护腕,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花,“二哥,再打下去,恐怕会危害众生,祸乱三界的。”
杨戬的叹息声好似裹着云海深处的雷鸣,他抬眼看向王母,向前踏出两步,“天庭想招安杨戬,必须答应杨戬一个条件。”
三尖两刃刀“锵”地拄地,杨戬不待王母出声,“杨戬不想掌管天庭什么兵马,更不愿在天庭为官,从今往后,仍然住在灌江口。”
“若是天庭有需,杨戬只听调不听宣,除了玉帝的圣旨之外,其余一概不听。”
王母鬓边凤钗流苏剧烈震颤,指尖在袖中蜷了又展,两息沉默长得像过了千年,她终是咬牙道,“行!这一点,本宫替陛下应了。”
圣旨的光晕在王母掌心明灭,杨戬的目光掠过南天门白玉砖上未干的血迹,扫过哪吒灼红的火尖枪尖,滑过梅山兄弟玄铁甲胄间斑驳的裂痕,最后落在寸心已逐渐褪去红痕的手腕上。
“若玉帝真能幡然醒悟——”杨戬声如昆山玉碎,嗓音里缺夹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讥讽,“我们又何必与天庭为难。”
“再说诸位被天庭封做神仙,享天地灵气,受人间香火……”他望着眼前高高耸立的南天门,唇角勾起宿命般的弧度,“亦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李将军,哪吒兄弟,你们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