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吴构，是个十八线小演员。你有个金主，他天天狗叫。

    24年底圣诞夜，你缩在酒店大厅打王者，你单杀对位的第八次，对面受不了投了。你一出去，有人邀请你组队——是那个被你单杀的对位。

    那只是局匹配。你手指有点烫，感觉身体有点回温了。你打开最近，发现对方和你相距0米。

    你愣了。

    你们第一次见面，他看见你的脸，一瞬间所有话都噎住了。最后，他说他要包你给他上星。你看着他涨红的脸又发白，显得耳根更红了，你只以为他是忍辱负重。

    你觉得他有点怨种，一个善良的怨种。但是小嘴抹了蜜。

    这一点在你带他上星的时候暴露了。

    （一）

    起先，他高昂着下巴拿鼻孔看人，你也闷。拿钱办事，没什么好说的。你当晚用他的号冲上巅峰榜，他在旁边守着你，你们在前台。你是兼职的前台。“我不能离岗”你说。他刚不耐，你又幽幽说：“没人替我，晚班加钱。”你以为他会不屑，可他只是呆住了。

    他脑子好像确实呆，你说的有道理，他说他和你调换。“……”你当时掐了把大腿，疼。他好像真听不懂你的话外音。

    说白了，加钱。

    算了。你接过他的手机。他津津有味地体验人生，偶尔，你偷偷掀眼皮瞧他，他像那个黄色海绵。

    但也是张限时体验卡，没过多久，他就有点不耐烦了。他这张脸和穿着，来来往往有认识的、有猜测的，你不抬头都感觉送走了几轮落在自己头顶的暧昧目光。你心不在焉的，他叫你，指指小地图说有人要抓你了。

    他说对了，你极限反杀了三个跑了。队友叫着牛啊牛啊，你抬头看他，他洋洋得意。

    其实你差点没跑掉。

    凌晨三四点，他终于熬不住了，哈欠连天。最后他趴在桌子上看着屏幕和你，你当看不见他。

    “好了。”你说。

    他差点睡过去，被你叫醒，拿回手机一看，气话又噎住了。他没好气地给你多扫了小费。

    多出来一万。你看看手机，又看看他，欲言又止。他摆摆手说“小费而已”，扬长而去。只留下你觉得自己是遇见地主家的傻儿子了。

    此后你们没了交集。你以为会是这样。第三天，他在支付宝里跟你聊天。你们没加微信。他说他要长期包你带他。

    但他的要求是你上他的号带他。也就是说，你要装成他带妹，这个妹才是他本人。

    你动动手指，有点想笑。怎么会有这么要面子的人呢？麻烦，你不想干，你想拒绝。叮——账单到了，这个月又超支了。

    你的生活并不好。在首都n环外的地下出租屋，你看着闪烁的屏幕，他一上来给你打了三万，说先试三天的。你曾经是很有骨气的人，幽光明灭在你的眼睛里。

    你长相好，你清高，可惜首都从不缺这两种人。那天你还觉得自己是在做一场梦，怎么会有这种金主呢？

    你把手机扔到一边。你看着低矮的天花板，空气里有股潮气，你的骨头很难受。

    你以前的经纪人说放长线钓大鱼。他还说你是沙币。

    你坐起来把钱退了一部分，还是“按日常价”，多的你不会收，你只会在没钱的时候后悔，后悔着后悔着也能过下去。没剧本的时候你什么都干，譬如酒店前台，譬如代打。

    怎么会有人这么窝囊呢？你闷声不吭地登录他账号，发现多了个情侣关系，和一个新号。

    你被新号拉进房间，就是他。他的声音隔着网线变得和其他人也没多大不一样了。

    他还是那么颐指气使，跟你念叨他要的人设，要高冷，要不动色声地体贴。“最重要的是你得教会我。”他终究是这个号的主人，你懂他意思。你说“嗯”。

    你一味地“嗯”，他口若悬河地给你开了半小时指导班，终于发觉你有点恹恹的。

    “你怎么了？”他问。

    “没事。”你强打起精神。你没事，你也不知道你怎么了。你最近一直是这个死德行，你的生活停滞了。其实如果没有他，你的积蓄只够你在首都强撑完这个月，续房租就能把你击垮了。

    他一时不说话。

    很安静。你以为你会心慌，他不知道他是你意外的机会。你也没想到，可那口气始终沉沉地压着你。

    你知道他有钱，你看着那个转账的星号名字，你想着，这不终于等来了吗？为什么不好好把握机会呢？

    你在酒店前台，那是家横店旁边的酒店。你口袋里压着很多张名片，可你后来又戴上了口罩。你还记得他盯着你的眼睛一眨不眨，他气冲冲地下来，半晌咕噜句，“眼睛还挺好看的”。

    嗯。

    你说嗯。

    你移开视线。

    他的名字在你嘴里翻炒过很多遍。你没说你认出了他，他家开娱乐公司的。

    “但是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系统判定我送人头直接把我踢出局了。”他再忿忿不平，有了那句开场白打头，当时他的气焰也瞬时矮半截。

    也可能因为你比他高，虽然你踩了增高。别管男女，这勉强算是你们的职业基本素养。

    你知道你对他不住。

    你的思绪飘远了。你以为你要退回全部的钱了，他不满意你的表现。你却如释重负。你想着，就这么回老家也好——

    “你心情不好改天也行。”他却说。

    “……好。”你嗓子有点干。

    金主都发话了。你不知道他在执着什么，你心乱如麻。

    “今天有时间见个面吗？”他问你。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