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你们是冰冷的交易关系，这是你的自我定义。你不想收他额外没来由的钱，甚至你看着余额里多出来的零，仍心有惴惴。

    再直白点说，那严格意义上也不是他的钱，你怕他闹出的动静太大，又惊动了他家。

    到时候你一分钱拿不到，还白白赔了所有后路。

    你有的太少了。

    夜里你闭上眼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一会儿是恬恬一会儿是他。最后你起来给他发消息，问：合同什么时候签？

    凌晨。你以为他得到明天早上才会回你了，你实在觉得手里的钱烫手。你想起他，又想起恬恬。

    你加了林恬的微信号，只说了几句，你开始也没打算去看朋友圈。

    林恬煞有介事地说她找到男朋友了。你说嗯。

    你看着她发的emoji，不安地捏了捏冰冷的手指。你生出种隐秘的局促，于是你又问，他对你怎么样？

    奇怪。你以前也不是会让氛围冷下来的人。但最近总应付不来，尤其是现在……眼皮有点沉，心悬着，你抿下唇，低眼盯着黑暗里的聊天框，一时说不清自己心里微妙的情绪。

    屏幕对面似乎真的存在一个叫“林恬”的女孩子。你面对她时会变得好嘴笨。

    你默默看着林恬乐津津讲他多么多么好。她真的好高兴，他发自内心地认同她的那些话，没来由得，你嘴角微扬，眼睛有点涩。

    你说哦，这样，确实。

    最后她让你给她的官宣朋友圈点赞。

    祝福我们吧。

    她发了一个撒花的表情包。小人在屏幕里一跳一跳捧烟花。

    你点进她的头像，你才发现她的头像更新了——现在是你比心的那只手。

    你一愣。你真是不懂他怎么想的了。你哑然失笑。

    但你觉得他或许也是个好演员。他其实对这个角色很热忱。

    林恬的朋友圈是仅三天可见。只有一条光秃秃的置顶，是他们的官宣。

    你点开它，点赞，留言。

    你看着孤零零的点赞发呆。

    树：99。

    你的昵称是树。

    你背井离乡踏进这片繁华地的时候，你真的认为你能在这里扎根。不过现在怎么不算呢？

    你就在首都的地表下。

    你觉得这个寓意不好。

    可你修改昵称时，脑海里总回闪那两个字母。W.G.

    他稚气未脱的笑脸隐约浮现在你眼前。你愣住了，胸腔里的情绪起伏翻涌。

    你的心野了。

    “……”最后你盯着昵称栏里的“吴构”，默默给自己冻红的手指呵热气。

    白雾氤氲了你的视窗，思绪飘逸。你想着：如果你一出生就和他一样。

    但是生活没有如果。你闭上眼，疲累淹没了你。

    你攥着手机睡过去。

    可能是心事积压，你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有个人要抢你的手机，起先你死也不给他

    ，你皱紧了眉，很不悦地看着他。那手机里装着你所有积蓄和人际，你隐隐觉得不对，你应该很着急，很生气。可你却不受控似的，你用像看待不懂事的小孩恶作剧一样的态度看待他。

    你这才惊觉：你始终没看清他的脸。

    他是谁？

    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恰在这时，他从你身后罩住你，他笑嘻嘻地央求你：我和你调换吧。他边说着，边试图去掰开你攥手机的那只手，一根根手指掰开。

    我和你调换，把手机给我。

    我和你调换。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箍住你。你已经下意识推开他，你说不。

    你再抬头去看他时，他又变成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