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斗罗。”
高居王位的教皇俯视着下首的月关，权杖点地，不怒自威。“敢瞒着本座私自去见她，你胆子是愈发大了。”
尽管教皇并未言明，口中的“她”所指之人，在场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冥寰斗罗，上三宗的底牌，武魂殿最大的威胁，也是教皇成神路上最棘手的阻碍。
自从两人绝交后，这些年，云倾月给她带来的麻烦只多不少。
比比东紧握教皇权杖，脑海中思绪纷杂，宗门大比、天曦祭、魂师大赛、罗刹神考……她要思虑的太多。几乎每件事上都有云倾月的影子，偏生她对她束手无策。
“冕下明鉴。”月关低着头，“属下只是与冥寰斗罗寒暄几句，并无私心。”
哦，对了。比比东面无表情地想，还有她这些被撬了墙角的手下。
她心知月关的认错不过是做做样子，冷笑一声，嘲讽地看着他：“本座早便下令，禁止任何人私下与她见面，月关，你当本座的命令是空气？”
“属下知罪。”月关敷衍地说，“冕下放心，属下不会再犯。”
或者说，犯的时候不会再被发现。
教皇要被气得头疼。
她用力拍向扶手，激荡的魂力波动以她为中心迅速扩散，掀起一阵气浪，殿内摆放的名贵瓷器瞬间化作齑粉，整座教皇殿笼罩在令人窒息的阴影下。
倚在角落旁观的鬼魅淡定地伸手按住面具，幽魂攀在他肩上，嘎嘎怪笑：“嘻嘻，教皇陛下生气了，好可怕呀～”
“冕下息怒。”月关低声说。
“月关。”比比东目光如炬地瞪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们的过去本座可以不计较，但现在，你最好想清楚你的立场。”
“好了。新岁伊始，普天同乐的日子，教皇何必动气。”
忽地，轻描淡写的男声传来，殿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碧色魂力越过月关飞速扩张，将众人纳入一个悠远回清的领域，空灵鸾鸣回响，径直抵消教皇的魂力。
“三哥说的对。”又是一道意气风发的少年音，“教皇平时还是少生点气，小心长皱纹啦。”
比比东的脸色，此时完全沉了下来。
“本座未曾传召二位供奉。”她冷冷道，“专程来掺和我教皇殿的事，二位可真是好兴致。”
“哎呀，教皇误会了。”
贺仟霜笑眯眯的，指尖旋转着一支寒气凛冽的箭矢，若无其事地信步走向比比东，看都没看鬼魅月关一眼，“俗话说，两殿一家亲嘛，我们供奉殿自然也想为教皇分忧。”
“听闻教皇在为冥寰斗罗的事发愁？”他在皇座之下站定，仰视着高台上的教皇，笑得开心，“可否说与我听听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无边冰雪瞬间爆发，直逼教皇席卷而去。
比比东面沉如水，权杖顶端宝石亮起，暗色魂力再度翻涌，抵住高台边缘，与呼啸的冰蓝寒罡分庭抗礼。
武魂殿五供奉，光翎斗罗贺仟霜。
继青鸾斗罗虞霁逍后，供奉殿第四位迈入触月境的封号斗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供奉，也是性格最多变的一位。
而他更特殊的身份是，冥寰斗罗云倾月的故交。
“小五。”虞霁逍适时提醒道，“不得无礼。”
贺仟霜这才撤了魂力，故作讶异：“我很有礼貌啊。”
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拿着武魂殿的俸禄胳膊肘往外拐。比比东无意再跟他们浪费时间，言简意赅道：“无事便退下。”
又朝月关甩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记住本座今日的话，你和鬼斗罗都是。”
鬼魅始终一言未发，无端被连带着提起，似乎有些无语，他肩上的幽魂夸张地龇牙咧嘴：“关我们什么事。”
“属下告退。”
月关行礼，瞪了鬼魅一眼，又与他一起离开。
“那我也走啦。”贺仟霜耸肩，转过身，丝毫不在意他闹了一出后教皇的反应，“三哥你不是还有事要和教皇商量？你们慢慢聊。”
“不要乱跑，回供奉殿等我。”虞霁逍好脾气地嘱咐道，目送贺仟霜散漫地踩着月关被斜日拉长的影子走出殿门。
……
教皇殿地界外沿，与供奉殿交汇之处，鲜少有行人来往。
“小霜霜，别以为我会感谢你。”月关和鬼魅走在一处，看着前面贺仟霜的背影，抱臂不爽道。
“没人需要你的感谢。”贺仟霜懒得再摆出笑脸，修长手指心不在焉地摩挲着光箭，“我只问一件事，她怎么样？”
月关说：“好得很呀，还是那么漂亮可爱，昨天我们两个逛庙会时还给我送了新年礼物呢。”
鬼魅和贺仟霜不约而同地停步，齐齐看向他。
“怎么啦？”月关无辜地眨了眨眼，“你们没有礼物吗？”
这回轮到贺仟霜面色阴沉。
“少得意了。”他张开手抓住那根箭矢，倏而五指收拢，将箭矢捏碎，化作零零碎碎的光点落入泥土，“你与其有这争风吃醋的工夫，不如多留意雷霆斗罗。只要有他在，阿云就离不开蓝电霸王宗。”
“争风吃醋的可不是我。”月关笑盈盈道，“以及，你凭什么让她离开蓝电霸王宗？”
贺仟霜啧了一声，“与你说也是无用。”
“那就好走不送。”月关拉着鬼魅，扬起下巴指了指远处的供奉殿主殿。
见他这模样，贺仟霜莫名憋了一股火，当即冷嘲道：“月关，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当年若不是你与鬼魅害得阿云重伤，如今上三宗也犯不着与武魂殿离心。”
月关闻言眸色微暗，奇茸通天菊绚丽危险的花瓣隐约在他周身浮现，娇美的脸庞没了笑意。
默不作声的鬼魅，此时开口了。
“该有自知之明的是你。”他的语调毫无起伏，冰冷不似活人，“你那时不敢带她走，现在也不敢再见她，贺仟霜，你不配惦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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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倾雪拨开门帘，迈入侧殿，玉天心正坐在桌边望着窗外出神，脸色犹带着几分虚弱的苍白，见她来了，很快地收回目光，对她仍是礼貌有加。“师妹。”
“方才与你对话的是嬴虚吧。”玉倾雪坐到他旁边，开门见山。
玉天心诧异：“师妹知道她？”
“我与她有些过往。”玉倾雪淡淡道，“这是个很长的故事，我挑重点说。嬴虚既选择了你，你应当知晓真龙九冠的名讳。”
“是。”玉天心看她的眼神多了些探究，“我曾在藏书阁禁区读过真龙九冠的记载。”
藏书阁位于真龙山龙王殿东部，大部分书籍皆对本宗弟子开放，可供宗门成员自由借阅。只有禁区除外，那里唯有山主和嫡出少主才能入内，保存的书籍也大多有关大陆秘辛与宗门绝密。
“我知道你有诸多疑问，先听我讲。”玉倾雪冷清的嗓音回荡在侧殿中。
“真龙九冠来源于雷皇斗罗建宗前夕，在龙潭之谷斩杀的一位半神，它名叫翡翠龙王。”
“翡翠龙王之所以被称为半神，是因为它的实力已有神级，甚至远远超出许多普通的神祇，却没有自己的神位。”
“而它来到龙潭之谷，就是为了跨过最后一道桎梏，升入神界。那时魂兽与人类的大战一触即发，雷皇斗罗自然不会放任它成神。”
“你可能会好奇，龙潭之谷究竟存在什么，会吸引翡翠龙王。”
玉倾雪起身，走到窗边，抬手扶住窗棂。
群山起伏，浩荡奔流的九曲镇龙江游走于山体之间，顺着水系走向朝上游追溯，依稀可见天边，一道银绸般的瀑布飞流直下，汇入河道，腾起一片激荡水汽。
再往上，便是连阳光都难以穿透的，极为浓厚的云层，白雾连绵盘旋，将更多景色遮蔽，隔绝他人窥探。
“九曲镇龙江的源头，蓝电霸王宗三大禁地之一，龙潭泉。”
少女的语气平淡无波。“龙神的诞生地，天地魂力的枢纽，世间所有记忆汇聚之处，掌控空间权能。”
“像这样强大的枢纽，还有八个。它们蕴藏的力量足以令任何人登神。”
“翡翠龙王本身便是九大龙王之一的空间龙王。如果它得到了龙潭泉，恐怕它会瞬间凝结出空间之神的神位，并以此成神。”
玉天心顾不上身心疲惫，听得聚精会神。
“所以雷皇斗罗杀死了它。”玉倾雪平静地陈述道，“在它融合龙潭的前一刻，断绝了它成神的念想，又把它的骨肉分裂、血液抽干、龙鳞撕离。在这过程中，它的绝望、仇恨与不甘推动了真龙九冠的产生。”
“听起来相当残忍，不是吗？”
玉倾雪轻声细语道，“翡翠龙王不堪折磨，选择了自毁躯体，怨气却残存人间。龙潭的力量将它的四肢、双翼、头颅、躯干与尾骨保留下来，滔天怨气附着其上，形成了九冠的雏形。”
“可是这样不行，雷皇斗罗意识到充满怨气的九冠无法为人所用。”
她遥望远山，目光仿佛穿透时空落在虚幻的某处，许久，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
“先前我提到的魂力枢纽，它们合称为神农九泉。嬴虚自称雾魂卫戍，所谓的雾魂，也是其中之一。”
“为了镇压半神疯狂的怨恨，雷皇斗罗联合同伴，也就是十三天曦，将神农九泉的一部分权能分别封印进九冠。”
“这是堪称疯狂的做法。神农九泉的具体来历无人可知，它们就像是这片大陆孕育之初便存在的神迹，伴随着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坐落在斗罗大陆各地。任何试图接触它们的想法都是极为危险的。”
“但是雷皇斗罗成功了。”玉天心低声道。
“成功了大半吧。”玉倾雪闭了闭眼，语调仍然平稳。“你也见过嬴虚了。她身为雾魂卫戍，本该待在雾魂泉，履行守护之责，这万年来，神识却被困在了溯魂梦中。”
“当时……出了些意外。”
玉倾雪有意略过这一部分，“总之，我猜测嬴虚应当是想与你结契，让你吸收溯魂梦，从而带她回到雾魂，解除禁制。”
“这就是事情的始末。”
“你可把真龙九冠看作与魂骨相似的事物，但它们的位格远高于魂骨，就算是十万年——甚至百万年魂骨也一样。”
“同样的，九冠的危险性也远非任何魂骨可比拟。”
“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玉倾雪转过身，直视玉天心的双眸，“但是，在做出决定前，请考量清楚，你是否具备承担责任与结果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