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汲双手抱剑,一步一步从屏风后面走到众人面前。
月舟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其他人看见走过来的司徒汲纷纷站了起来。
白晓生上前两步让出了座椅,行礼之后请司徒汲落座,司徒汲摆手示意大家随便,径直走向了月舟旁边位置,站定了身子。
众人习以为常,也不再拘束,各自坐下了。
靳玉自听见司徒汲声音后,一直微微颤抖的身子就软了下去,紧紧靠在云绵身上。
而云绵在看见司徒汲进来之后,心里更是黯淡。
毕竟不是当事人,云绵很快调整好情绪,暗中捏了捏靳玉的胳膊,示意她稳住心神。
司徒汲看了一眼默默坐在一旁的江大人,行了晚辈之礼,又看了下一边凄然的柳乘风,而后淡定道出了当年岷州发生的事情。
当年,先江夫人逝去之后,因疼惜年幼的外孙子和刚出生的外孙女,靳氏家主靳载与江淮商议,再嫁一女,这样就可以更好的照顾江淮的一双儿女。
不知靳载如何与江淮商议,最后二人在书房终于达成一致,江淮同意了,因而两日之后,靳载最小的一个女儿——靳玉,由主母司徒湘云做主,嫁给了江淮,做了继室。
两家甚至没有铺张,只是在靳府简单行礼之后,当夜便洞了房,第二日,江淮便携家眷赶路去兴都城赴任。
司徒汲寥寥几句,虽是众人已然知晓之事,但靳玉心里仍不安宁。靳玉担心司徒汲知道一些什么。
然而,靳玉想到,当初那件事一分一毫也无法与自己扯上关系,无论谁看,都不会扯到自己身上。
人算不如天算,司徒汲又说了一件事,让靳玉如入寒地。
司徒汲提到了当初靳载为何在几个女儿之中选择了庶出的靳玉,况且,靳玉当时刚过及笄。
靳载当时除了大女儿靳珠之外,二女儿靳宝也是靳氏主母司徒湘云所出,三女儿靳金是柳姨娘所生,而靳玉同靳金同日出生,只不过,靳玉晚生了半个时辰,是司徒湘云的陪嫁丫鬟翠莲所生,因着靳玉的婚事,翠莲才抬了姨娘。
司徒湘云怀子之时,柳姨娘只认认真真照看着她的身子,但翠莲起了心思,趁着靳载出府赴宴归来进书房爬了床,第二日满府里都知晓了这件事。
靳载觉得是自己饮酒过度管不了身子,司徒湘云却没有说什么,靳载更是自责,按下了司徒湘云的意思,只将翠莲抬了妾。只这一次,靳载便不再去过翠莲房里。
后来,柳姨娘怀了身孕,司徒湘云刚生了长子靳温书不满一年,不知翠莲使了什么法子,同着柳姨娘前后脚怀了孕。
这下子,整个靳府对翠莲厌恶至极,但司徒湘云却从来没有苛待过翠莲。因着是自己的陪嫁丫鬟,却趁着自己有孕爬床,即使司徒湘云心里还是有些伤心,除却司徒湘云私身贴补柳姨娘的物什,其他一应所用,柳姨娘和翠莲具是相同的。翠莲生下靳玉之后,府里更是没有出现刻薄庶女的事情。
反而,靳府的几位小姐从来都是平等对待的,该有的份例更是没有短缺一分一毫。
就在靳载夫妇商议哪位小姐嫁入江府之际,靳府出了一件丑事,好在靳氏家主手段还是有的,将这件丑事按的死死的没有透出府门一丝风声。
若不是司徒汲提起,江淮也不知道。
靳府二小姐与在靳府寄居的远亲表公子被捉一室,由于柳姨娘发现及时,二人只是乱了衣衫,并未有何不轨之举。之后司徒湘云来了之后,这件事才被报给靳载。
三小姐靳金早由司徒湘云做主许了亲,只等对方领了官职返乡之后上门提亲。
二小姐靳宝三年前及笄礼时失足落入池塘,被石子划伤了额头,留了一道疤痕,虽然上了妆,但还是能看见一道浅印子,因而一直耽搁着婚事。
靳载夫妇本想着靳宝正是可以嫁给江淮,二人问了靳宝,靳宝想着姐姐没了,两个娃娃又小,况且江淮为人更是没得挑,靳宝是同意的。
没想到,就在大家以为这件事拟定了,靳载只等着江淮来府告知于他,就出了这档子事。
一霎时,众人聚在屋内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时,靳玉主动站出来,提出自己愿意嫁给江淮。
“二姐姐当时察觉到自己神志不清醒,但是她还是硬撑着进了一间屋子,想着把门锁死。”
“你以为当时屋里只有一个人,就是做客寄居的远亲表公子。但是,你不知道的是,我也在屋内。而且,你更不知道的是,这所谓的表公子卢信却是我司徒家的嫡亲公子司徒信,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靳氏主母司徒湘云是我嫡亲姑母。”
“我当机立断打晕了二姐姐,但是已经来不及带着兄长离开。眼见有丫鬟在门外喧嚷,兄长只能让我躲在梁上。我刚上去,婢女丫鬟婆子就推门进了来。若不是柳姨娘见状立时决断,扣了所有见到的仆人,只怕是满府里都知道了。”
“你嫌弃我兄长既无家世又无家财,弃他真心,哪怕二姐姐当时晕厥,柳姨娘作证,他二人绝无苟且,你还是装模作样站出来说要嫁给江大人。”
“二姐姐为着你大好年华,劝你不要意气……”
“她劝我?”靳玉突然出声打断了司徒汲,“她占着嫡出的名义,却嫁不出去,白白耽误着我!”
“二姐姐如何耽误着你?姑母从来没有忘记你和三妹妹!”
司徒汲见到靳玉一脸愤恨,不由怒上心头,一改往日波澜不惊的性子。
“没有忘记我?什么叫没有忘记我?”
“凭什么靳金可以嫁到州府做岷州令的正妻,而我却只能嫁给一个无官无职没有任何家世的远亲表公子!”
“我兄长虽然自小淡泊,不爱官场名利,但他满腹经纶,温和善良。虽然兄长喜爱游历,但是绝不是碌碌之辈!兄长弱冠之年便已进了国子监,如今已然是国子监祭酒。甚至陛下都有意让兄长教养宫中各皇子!”
“当年怎么不说?为何不早告知于我?你们都瞒着我,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靳玉的怨怼之言,满堂之内无人敢苟同。
这是什么话?
柳乘风看着昔日爱慕过的女子,心里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意味,打定了主意,慢慢开口道:“寒叶寺内,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感激莫名,知晓了救命恩人是你,我心里十分高兴。因为靳府的柳姨娘是我庶姑母。多年来,虽然姑母在靳府过得很好,靳夫人与她更是情同姐妹,但是外人仍然诟病于她做了别人妾室。”
“柳家不比靳家府内和谐,柳家嫡庶分明,若不是嫡母多年无子,而我虽做为庶长子,但读书甚佳,因着家荫,更是有望在兴都城中谋个好前途,嫡母将我记在她名下,从此我便成为了柳家唯一的嫡子。”
“我担心你名声有损,从来没有打扰姑母前去问你的意思,我想着若有机会亲自问问你。因为姑母同我说过,靳夫人与她提了一嘴,有意将你许配给府中的表公子,我更是不敢唐突。也不知如何这么巧,正好路过之时,我将你从一群流民手中救了出来。不想放过这次机会,我终于开口问了你的意思。”
“你说府中表公子心悦你,但是你只是把他当做兄长,不敢越界。”
“你说你身为庶出,在靳府形势艰难,我只以为姑母与靳夫人要好,所以对你有所忽略。所以我许你诺言,日后绝不纳妾。只要我在一天,柳家未来的主母便一定是你。”
“可是,突然一日,你告诉我,你配不上我,以后不要再有所联系。你说府里将你塞给江大人做续弦,你身不由己。我将府里的洪全给了你,希望他能在你日后帮助你。”
“如果不是姑母叫我去,告诉我一切,如今我还被蒙在鼓里。”
“现在,你还在蒙骗于我!你说江大人自与你成亲之后,冷淡于你,为了自己先前的一双儿女,从不与你亲近,哪怕有时候醉了酒歇在你屋里,也要在第二日让你喝下避子汤药,好让你一心一意照顾他的一双儿女。”
“你骗我污了你的清白,骗我有了我的孩子,骗我为你顶罪……”
柳乘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整个人仿佛被碾过一遍,更是只知道嗫喏“骗我”。
司徒汲看着柳乘风,更是想到他那傻乎乎的兄长。司徒信当年若不是真心爱护靳玉,也不会向司徒湘云表明心意要求娶靳玉。
“咳咳……”江大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忽然发觉自己有些不认得面前这个女子了,想到发妻靳珠的仁慈善良,总是笑眯眯地同自己说起府内的趣事,每次回去靳府,总要给弟弟妹妹们带好些东西,再带着一堆东西回来。
江大人每每想到发妻,总是心中悲痛,担心靳玉多思多想,也很少在她面前提起当年旧事,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对着书房外的梅树感怀一二。
“阿玉。”
江大人一声“阿玉”出了口,大家齐齐看向了他。
靳玉听到这一声,看着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江淮,突然之间,心中似是崩溃了一般,一下子没了怨气,只是抿着嘴看着江淮,但是颤抖的身子还是出卖了她的心绪。
“阿玉,是我对不住你。”
胡大夫见江大人要起身,凑过去搀住了他,配合着他向前走到靳玉面前。
江大人慢慢拂去胡大夫搀扶住他的手,道谢之后,看着靳玉,稳住了身子,给靳玉深深拜了一礼。
靳玉强硬了一时,见到江淮的动作,终是哭了出来,这下,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真哭了,不是之前做样子,而是真的哭了出来。
哭着哭着,靳玉又笑了,就这么又哭又笑,一时之间,议事堂内都沉默了。
“你是对不住我!”
“你娶了我,却让我独守空房这么多年!”
“阿玉,你早知晓的,我……”
“我早知晓的……我早知晓你与父亲的约定。可是,父亲的打算你又如何知晓?”
靳载一方面与江淮约定,孩子成年之后,二人和离。另一方面,靳载深知自己这个女婿的人品,若是二人成亲之后有了感情,大女儿的一双儿女有了保障,三女儿的终身也有了着落。
没错,靳载夫妇本就属意三女儿靳宝,但仍是过问了靳宝的意思,并与她细细剖析了所有打算,而靳宝也是思虑过后也同意了的。
大家都在向好的方面思考,没有强迫谁的意愿,只有靳载用着自家女儿容貌一事,取得了江淮续弦的同意。
“阿玉,岳父告知于我,与我成亲之人换了你,我是不同意的,不愿意耽误你的大好年华。岳父告诉我,你要与我谈一下,你告诉我三妹宁愿与人私定终身也不愿嫁给我。我们约好,和离之后,将你的姨娘接出来,你想去哪就可以去哪。我怕你耽误终身,是你告诉我你有一个心悦之人,他在流民之中搭救于你,可是他嫌弃你庶出的身份不愿意明媒正娶。”
柳乘风一声轻呵,司徒汲更是一扭头不愿再看靳玉的嘴脸。
“这么多年,为何你从来不肯看见我?大姐姐已经死了!是我照顾你一双儿女!是我陪伴你!你宁肯对着一棵梅树说话,也不愿意来我房里!我给你张罗妾室,你也不愿意!凭什么?凭什么你看不见我?就因为我是庶出,父亲宁肯为那个破了相嫁不出去的打算,都不愿意为了我同你争一争!靳宝破了相嫁不出去,可是我呢!我好好的,父亲为什么不为我打算?”
“够了,阿玉。”江大人气急了,又咳了两声,“岳父多番嘱咐于我,要我好好照顾你。岳母更是多次念叨岳父,莫要因为翠姨娘而薄待于你。若是你不提嫁我,岳父绝不会强逼几位妹妹。”
“是吗?那就只等着嫁给一个籍籍无名的穷公子,还是一个寄居的远亲!”靳玉此时心里百味,突然就不想再装了,干脆一下子说出来,“若不是中秋夜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当年靳府寄居的白信居然是司徒家的嫡亲公子司徒信,如今还是国子监祭酒,而我那二姐姐居然成了他的夫人!”
“司徒信他求了这么多年才娶到靳宝,为了她不纳妾,如今还怀了孕。靳宝她凭什么?!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一朝成了亲居然还能得到宫里的赏,太后居然说她一压群芳?”
“真是可笑!”
“凭什么?!那是因为二姐姐心怀广大,用一身医术救了无数人。”
“三年前洹城洪水过后出现疫病,二姐姐亲尝药方,连续一个月改良才稳住疫病的传染!”
“一年前二姐姐嫁给我兄长之后,仍不忘医者本心,建了多处学堂,兄长更是时不时前去教导,他二人从不以出身区分学子。”
“二姐姐一年救治的乞儿、所收容的无家可归的孩童,怕是比你见过的孩子都多!”
“那又怎样?!若不是江淮没死,我一定可以再嫁给司徒信!她一个毁了容怀孕走相的老女人拿什么和我争!”
“父亲那个昏庸之人,根本对我不管不顾,若不是我借着江淮的名义,他怕是根本不愿意去寻荧鸟!”
“洪全那个色中饿鬼,贪财好利,这许多年的银钱倒是没有白使!”
“柳乘风你个蠢货!别人三言两语你便弃了我!若不是我使法子灌醉了你,你怕不是还在躲避于我!这么多年,你连一点长进都没有!柳家主母多年未有身孕,一朝怀孕,你居然还想法子为她保胎?待他日她生下嫡子,还有你一席之地吗?难不成我要随你去做一个庶子的妻子,一辈子看嫡子的眼色过日子吗?就撒个谎,说我有了身孕,你就答应了我,真是愚不可及!”
“江淮!”
“哈哈……我唤了这么多年的夫君啊……”
“你又何曾有一日是我靳玉的夫君啊!”
“哈哈……哈哈……”
“夫人……”云绵看着靳玉的样子,从心底里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别叫我夫人!我靳玉何时真正做过一日江府夫人啊!”
江淮此时摇摇欲坠,身子晃荡着,胡大夫和杨安赶紧上前扶住他。
月舟挥挥手,示意杨宁将靳玉主仆二人带下去。
杨宁看了看柳乘风,用眼神请示月舟的意思。
月舟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带他走,杨宁便吩咐差役将靳玉主仆带了下去,暂押女监。
“柳大人,今日之事,想必不必本官多说,你该知道如何吧。”月舟走向柳乘风,拍了一下柳乘风的肩膀,“柳大人,希望你看开一些,明日祭礼你暂代卜象司行事,宫宴望你见机行事,到时你自会知晓。”
柳乘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想到江大人“死而复生”这件事,心里也是有一些打算,见到江大人如今仍是孱弱的身体,也是能猜到一些缘由,连忙答应了,问过替罪之事,月舟表示这件事不予追究,柳乘风才满怀心事离开了缉刑司。
“杨安,你带胡大夫去休息吧,明日再派人送胡大夫回惠民堂,剩下的事情你知道怎么做。”月舟替了杨安的位置继续搀扶着江大人。
“是,我这就去安排。”
杨安随即引着胡大夫下去了,虽然胡大夫仍是记挂着江大人的身体,在莲藕表示自己会照看后,胡大夫才放心离去。
莲藕兴致勃勃,想要上前仔细探看江大人的身体状况,十分想要知道江大人是如何“死而复生”的,还想着一会儿定要连夜逼问出赤娘子的解药。
月舟看着下一瞬间就要扑过来的莲藕,赶忙吩咐白晓生。
“小白,你赶紧把莲藕送去休息吧,江大人解毒之后多加休息补充气力即可。”
莲藕一下子瘪了气,撅着嘴满脸不高兴。
“江大人暂时住在缉刑司,等身体康复得差不多之后再回江府,今日很晚了,赶紧让江大人先休息吧。”白晓生走过来揉了揉莲藕的发髻团子,转头又看向花间酒,“小花从万药堂带了两种新药回来,可是赤娘子亲自挑选的,你今晚不去试一试?”
花间酒也看出来了,月舟并不想让其他人知晓江大人的身体状况,看清了白晓生的意图,也应和着说道:“莲藕,你今夜赶紧试了药,才能和你赤姐姐研究研究这个毒啊。”
“那好吧。”莲藕也不是傻子,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到这里还看不明白就有些笨了,于是乖乖跟着白晓生和花间酒离开了。离开之前,还不忘嘱咐江大人好好保重身体,早点康复再给她买糖吃。
议事堂内,只剩下坐着的江淮和站在一旁的月舟与赤娘子。
月舟看着慢慢缓下来的江大人,赤娘子上前把了脉,江大人这才缓缓开口。
“小舟,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直到夜深回房,月舟都还在反复思虑,天将明时才合上眼。
赤娘子和月舟送江大人去黄仵作院子休息之后,赤娘子独自离开了缉刑司,趁着月色去了山诡城,天明方回。
终于到了第二日的岁末年祭,柳乘风顶着一众同僚的疑问,比如昨日去缉刑司做什么,诸如此类,柳乘风仍然一丝不苟完成了各项典仪规程。
晚上宫宴,月舟在陛下提问之时,表示江大人已无碍,编了个谎,又照着昨日的说法说了一遍。柳乘风也顺势提出,昨日去缉刑司乃是江大人要嘱托今日祭礼公务,且要代江大人请假休养,待年后江大人身体养好后便会上任。陛下体恤江大人,赏下许多补品,还指派太医前去诊看。
胡大夫回了惠民堂后,更是解了谣言,百姓们见胡大夫说江大人无事,更是庆幸,一日之内,江大人身死的谣言便都没了,听过之人,再传出来的风声是只觉得江大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多是告谢上苍、感谢菩萨的话。
大年夜,街上鞭炮齐鸣,宫宴之时的烟花更是照亮了整座宫城。
靳玉吃完了最后一个江淮送来的饺子,换上了新衣,看着窗外漫天的烟火,一头撞死在了牢墙之上。
云绵给靳玉整理了衣裳,将江淮拿来的和离书放在靳玉手中,牵着她的手,随后也撞死了。
差役报给杨安时,月舟也在。
月舟嘱咐二人严守此事,又命差役好生收敛靳玉主仆的尸身。
因此,除了值守的差役和黄仵作,还有月舟和杨安之外,缉刑司所有人都是在过两日才知晓此事,总算是安心过了个大年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