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年间,衣食便利、交通通达四方,人们向往习武练功、修丹炼药,城里街道灯火通明,一片繁华。
“咦,你点的是什么呀,好香呀,快,给我也倒点,给我尝尝”。映入眼帘一个长相俊美、穿着淡黄麻布衣料的少年,在街角茶肆客栈里跟同行的一白衣男子在抢食,狼吞虎咽的吃着,跟他的形象实在不符。
同行的藏青衣男子皱眉,呵斥在抢食的两人,“好了,你们两,吃个饭都安静不下来,喜欢吃再点一份就是了”。说话这人叫李廉行,另外同行两人,淡黄麻布衣料为宋昱礼,白衣男子江维义。三人是神医谷鬼见愁的徒弟。
鬼见愁,传说可鬼门关抢人,使鬼见了都愁,传说只要还有一口气,便可救回一条命。只是,在二十年前的朝廷江湖浩荡平息后,江湖再也无“鬼见愁”的影踪。又有传闻,鬼见愁隐退在神医谷。多年过去,仍有许多人神医谷求医问药。拜访不成,硬闯山谷,偏这山谷瘴气重重,不是迷路就是原地转圈,均无疾而返,连人影都没看着。
桌上,江维义一旁絮絮叨叨:“好吃是好吃,这江城物价也太贵了,不咋敢吃咧”
宋昱礼附和道:“可不是,这不是没钱嘛,有钱小爷我敞开了肚子吃”。
李廉行优雅的端着碗筷:“我请便是,赶紧吃,吃完休息,我们要赶路”。
宋昱礼听闻故作害羞状:“师兄,你好威武,我好喜欢”。边说边还扭了一下身子靠近李廉行,李廉行嫌弃的用手推开
宋昱礼靠近的头,还用手往宋昱礼身上擦了擦。
宋昱礼也不恼,笑嘻嘻招来店小二,这个,那个的,足足点了四五个菜,最后在李廉行注视的眼光中才罢手,看得李廉行嘴角抽动,努力保持风度。最后,宋昱礼、江维义大快朵颐了一顿。
吃饱饭足,李廉行对疾行上菜穿走的店小二说道:小哥,结账,请问还有空房吗?若有,还麻烦再帮开一间房。小二热情回道:“好咧,客官,有的有的,请问您要上房还是下房,我们还有~” 李廉行打断道:“不用,两个时辰,下房就行”,说罢,顺手拿出一枚碎银,“赏你的”。
小二欣喜道:“好咧,几位公子稍等一下,一会领公子几位去房间”。
宋昱礼嘴里还咬着最后一条鸡腿,向李廉行歪头道:“师兄,一间?我们三,三个就一间?”
李廉行喝着茶,淡定自若道:“咳咳…,预算不足,都吃嘴里了,就挤挤吧”
江维义嘟囔道:“就知道,就知道,啥时候大方过”
李廉行举着茶杯眼神凝视过来,江维义嘿嘿一笑:“师兄,也行,挺好的,三个人好,热闹,嘿嘿”。
客房里,李廉行对着宋、江两人说道:“这次下山,主要去姑苏城拜访一下师父故人,他们半月前已多次寻求救治帮忙,想来也是棘手,据说命悬一线,让我们师兄弟三快马加鞭赶去救人,务必救下。顺道再调查一下,江南一带无锡南通为何出现夜间发狂嗜杀之人,如恶魔般屠杀周遭百姓,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白昼又查无踪迹,了无异常,作案于夜间,师父怀疑与失传秘术--死士”有关。
“死士?”。听到平时在书上才有的记载出现在现世,后两者难得收起嘻嘻哈哈,脸色凝重起来。
前一天后两者还在神医谷练功打坐摘药炼药,整天打打闹闹,第二天就被回山的李廉行突然召集,也无过多解释,只说听师父命令,下山磨炼。
李廉行也不过方年二十一,年长宋昱礼三岁,他最早入山,性格沉稳,照顾师门起居,宋、江两人向来以他为首,从不疑有他,亦不问缘由,吭哧吭哧收拾行囊就跟着下山了,以为如往常师兄要带他们两人下山潇洒采购,再附近县城游医几天。
宋昱礼很快从震惊中平复下来,问李廉行:“师兄,这死士我们去了顶用吗,不够他凑人数杀的吧。况且,这里江城至江南,最快就是从汉江走水运了,再怎么快赶慢赶也得五天吧,情况危急,我们过去了,还有命在吗?”。
李廉行回道:“尽人事,听天命,去就是了,走步是步”。
江维义挠挠头,“好吧,那我们路上买些药材炼制解药?我出门没带啥药物、解药”
李廉行:“来不及了,告诉你两,是让你们防备,神医谷隐退多年,师父他老人家二十年前欠姑苏庄家人情,庄家多次飞鸽求助,实在无法推脱,江湖平静了二十年,风起云涌,此次出山,我们也必定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这次任务会异常艰险不同往时,我们务必谨慎。”
话锋一转,又安慰道:“好了,也没那么糟,我们休息一下,午时三刻出发。”
江维义看着这三尺五寸,躺下一个人宽的床,两人都显拥挤,现他们三,江维义略为难地出口:“李师兄,就一张床,咋睡?我们...一起躺?”
李廉行拂袖:“我练功,你两睡床吧”。
江维义嘿嘿笑看宋昱礼,宋昱礼嫌弃道:“咦,过于胶着了,离我远点,你自个睡吧,我打地铺”。
最终,江维义一人独占床。
午后饭饱,困意袭来,三人刚入睡不久。
这时,楼下一阵哭声嘈杂,竖耳静听,竟是用膳客人吃饭间突发疾病,晕倒在地,他的妻子在旁边啼哭喊叫帮忙,奈何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却无人能帮上忙。
江维义在床上醒来,翘着二郎脚,转头问道:师兄们,这,去不去?宋昱礼一个翻身从地铺上跃起,“走,瞧瞧”。李廉行忙喝道:先观察,切勿轻举妄动。
三人挤进人群,看到一位五大三粗的壮汉在地上呻吟,情况不是很好,捂胸蜷缩,表情痛苦,难以喘息,面唇发青紫发黑。
听着人群中窸窸窣窣交谈的声音,三人下意识一怔“嗯,胸痹?中毒?”三人默契看向桌面食物,最后心中默然几许。
这时,客栈掌柜赶来,走近询问:“这位娘子,百草堂(医馆)在街廊不远处,鄙人已经吩咐小二叫唤大夫过来了,请问您可知您家相公平素有何疾患?”
女子跪坐在地上抱着壮汉,泪痕满面,悲拗道:“我家相公身体一向…一向很好,不知为何突然如此。”
小二带着大夫赶到,大夫询问切脉望诊一圈,摇头道:“恕老夫无能矣,这病棘手,短时未能解,我这有一药丸,但……仅尚可缓解矣”。
时间流逝,地上病患由痛苦逐渐到不动弹,面色黑紫,呼吸也逐渐微弱,生命在流逝,江维义焦急,内心道:给他扎针呀,给他验毒呀,再不处理,他就死啦。
江维义看向宋、李两人,见后两者一言不发,也不敢轻举妄动。
宋昱礼四周打量一番,双手抱胸,看向李廉行,等他示意。
李廉行思索片刻后点头,终究是三个血气方刚少年,纵使成熟稳重如李廉行,遇上病患,医者,无法视而不见,
只是这一出手,有些事将过早暴露在世人面前。
江维义和宋昱礼走出人群,宋昱礼漫不经心去饭桌前查看桌上饭菜,排除下毒可能。
江维义走向妇人,表明自己是大夫,会治病,女子疑惑之间,大夫只当江维义医馆学徒为出风头,便恼怒的把江维义推开,怒道:“胡闹,乳臭未干小孩,这是你玩闹,逞英雄的地方吗,去去去,去旁边不要添乱”。
江维义一个踉跄,眼疾手快的宋昱礼一把扶住江维义,看到江维义被推,气愤道:“老家伙,总不能你自己医术不精,就不让别人治吧”。
百草堂大夫怒笑道:“好好好,不听劝,你两小子行,你们来,你们来”。
江维义也没经历如此的事,便愣住了。
宋昱礼眼神鼓励江维义,江维义在三人中年龄最小,年十六,相比李廉行的沉稳和宋昱礼的精明,江维义显得稚气了几许,的确令人疑虑。
江维义收到宋昱礼眼神鼓励,稳稳被扰乱的心神,坚定的向前,跟地上跪坐着的妇人说道:“夫人,在下是医者,虽年纪轻浅,但有信心一治,你可愿让在下一试”。
妇人听到百草堂大夫的话已万念俱灰,悲怮痛哭,对一个小孩哥也不抱希望,但看江维义一脸认真,不忍拒绝,眼下也没更好办法了,便擦着泪说:“小公子,但试无妨”。
江维义随即望切诊,确认胸痹无疑,呼宋昱礼帮忙,掏出药瓶,给壮汉服下五绝透关散,解开男子胸前衣服,拿出三寸长针,扎膻中,内关、气海、中脘,百会,血海,不停运针,同时十宣放血,宋昱礼则默契地帮忙,拿布去挤放血的十指。
大夫刚开始在一旁冷眼观看,真不是他看不起年轻人,这种疾患,在他行医的三十多年间,不是没有遇到过,而是他遇到的、救治的、几乎---无一生还,除了那一次,除了,除了,神医谷里那一位,可他也只年少轻狂时见过那一次,而正是那一次,让他坚定的守着神医谷山下二十年潜心修行医术,在江城百草堂医馆行医。
不免心中叹息:这种疾患,恐怕只有神医谷那一位可以救治了。
人年少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
二十年过去了,再次遇上这类疾患,他仍无法救治,不禁叹息,行医果真需要天赋。当他料定男子胸痹时,这年轻人来,便推开了,希望他不要逞强,循行他的路子,事事有时不可违。医者,不可骄躁好胜,误人性命也。
但随着小年轻的针刺、放血,百草堂大夫看着这套疗法,由震惊到瞳孔放大,“这,这,你,你们是,”这时李廉行走过来拍了一下百草堂大夫肩膀,制止了后半句话,抱拳行礼,说道:“师弟们鲁莽,多有得罪,还请您见谅”。百草堂大夫怎会不知,这手法,这针刺,二十年前的一幕幕映入脑海。
大夫知道他们不想披露身份,毕竟,神医谷已隐世多年,不卷入江湖朝廷利益纷争。便不语,一旁细细观摩。
二十多年前,他只见三针,便被歹人砍晕,还未观摩全场,导致未习得两招,一直是他的遗憾。
这边,过来半炷香之余,大家凝神屏气观察着壮汉,发现壮汉的呼吸缓慢的逐渐平稳,脸色青紫回转红润,江维义手运针飞插不停,最后壮汉一口鲜血吐出,江维义见状用内力将针尽数取出,头上已有一层薄汗。
百草堂大夫忙上前诊脉,半响,嘴里喃喃道:“今天开眼了,这这,居然是这样的,原来这样的”。看着治疗的手笔,心下明了,这几个少年,绝对是神医谷那位的门下。
随即起身紧握江维义的手,问道:“小兄弟,这个治法可否跟老朽分享一下心得,老朽二十多年啦,仍参不透其中治法”。
江维义把手抽出,不知所措,目光求助宋昱礼。
宋昱礼因恼先前他推江维义,便说道:“我们家中传学罢了,老头你确定不让开,等我们先给他开几副药?”
百草堂大夫也不恼,心想这小子还挺记仇,乐呵道:“抱歉,一时过于激动了,小兄弟们,您请开具药方 ”。随即掏出自身随带药笺笔墨铺桌面。
江维义坐下思索片刻,落笔方成。
人参二两 柴胡三两 黄芩一两 半夏一两
甘草一两 黄连一两 枳壳一两 桔梗一两
栝仁二两 白芍二两 附子三两 干姜二两
大枣一两 桂枝三两
三付水煮,每日一付,每日三次,温服
江维义把药方给妇人,嘱抓药,煎服法附子先煎,以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纳桂枝……,妇人看着自家相公逐渐好转,喜极而泣,当即向江维义、宋昱礼下跪,两人直呼使不得拉起妇人,宋昱礼随即向百草堂大夫问道“大夫,可否行个方便给她丈夫煎药抓服”大夫立马应承,江维义转交药方给大夫,百草堂大夫拿着药方赞不绝口:“妙呀,真妙”,便吩咐学徒拿药方回医馆抓药。小心翼翼问江维义:“小兄弟,我可以保留一份这个药方拜读吗?”。
他很想知道这么多年,他手下治疗无一生还的疾病,这针药是怎么解的,况且,医治的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孩哥呀!
江维义摆摆手,说道:“无所谓啦,你要拿去便是”。
百草堂大夫感激不已,再次向着江维义和宋昱礼拱手道:“老夫方才鲁莽了,还望小兄弟们见谅”。
江维义慌忙摆手:“哪里,哪里,不要紧,嘿嘿”。
百草堂大夫趁此,再次诚恳问道:老朽有一疑问,小兄弟可否答疑解惑一下呢,我行医多年,然治此病实在无奈,束手无策,参悟不透矣。
江维义看向宋昱礼,宋昱礼默默移开了头,让江维义自己决定。
众人亦好奇,这位不过年十六的少年医术如此高超,江维义看着众人向他偷来好奇的眼神,脸红局促的解释起来:“此人胸痹,急性发作,身材魁梧厚实,双手茧厚,说明平素习武。这人嗜食肥甘,你看他饭桌尽是肥膏厚腻之类便知,银针探未见毒,其妻亦无中毒之迹,可排除他人下毒之隙。现秋风干燥,血运畅达不通,闭阻胸中而发病,我猜……,江维义看向妇人,“平素,他应有胸闷不适之感,不过轻浅,故未在意罢了”
壮汉妇人在旁听到江维义一番话,点头附声道:“小公子乃神医也,我家相公好几次说胸口闷闷的,但是抓挠无解,喝酒之后反而更畅快,平素也是无酒无肉不欢之徒。”
百草堂大夫还想拉着这两个小兄弟探讨,但宋昱礼、江维义以赶路回绝,百草堂大夫一脸遗憾。
宋昱礼深知深扎一方,护一方百姓之健康不易,便让江维义掏出两颗药丸递给百草堂大夫,说道:这是自研的,五绝透关散,胸痹,贵在用药神速,针药并处,破血速救罢了。针你也见了,便是这般。
百草堂大夫忙双袖拱手道谢:“感谢小兄弟赐教”。
宋昱礼、江维义发现李廉行已不见了身影,两人对视一眼,在人们的恭维感谢中悄悄退出人群,与李廉行汇合在酒肆后院马圈,李廉行说道:今日过早暴露行踪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早赶往姑苏。
三人租借马车,马不停蹄赶车,到了渌县转步行,半日疾走,终于到了汉江,在夜色中赶上了汉江去姑苏的船只,这船的船家是一对夫妻,以捕鱼货运为生计,闲淡季也载人送物,行船十余载,与水盗山贼江洋大盗交手无数次,行船经验丰富。和船家商议完价钱,躺在船上,宋昱礼感慨万分,还是躺着舒服。
宋昱礼次日醒来,练功后,又觉无聊,走出甲板,船家是一个青丝银缕、精神抖擞的大叔,和他的妻子以前是经商,后来改行船,十几年了,看到船家大叔在钩织渔网,他的妻子正在一旁做饭,袅袅炊烟,勾起了宋昱礼的饥饿感,便主动过去搭话,偷瞄着看早上的吃食去了。宋昱礼对于吃向来热情,有一种莫名的热爱,以至于在神医谷每天负责三餐饮食,乐此不疲。
宋昱礼走向船尾询声问道:“大叔 ,您需要我帮忙吗?”
船长大叔抚须,乐呵呵笑道:“呵呵,小兄弟,不用了,我让婆娘做些热的吃食,再烙几张饼,小兄弟你怎起的这般早呀?”
宋昱礼正欲作答,此时肚子不争气的响了起来,俊脸顿时一红,船长大叔乐呵道: “哈哈,看来是饿了”,转身对大婶说道:“老婆子,早餐做快做多一些,小兄弟饿啦”。
宋昱礼只得尴尬一笑,本想帮忙,大叔大婶极力阻拦,只得作罢,搬个小木凳坐着跟大叔聊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不久,李廉行、江维义也起了,洗漱完走出甲板外。这时早饭刚好做好,大叔大婶招待着几个小年轻入座。
一碗面片肉沫汤、烙的菜叶饼,河里捕捞的煎鱼,一顿早饭,吃得饱饱的,吃饱喝足之后的三人跟船家闲聊了一会后便回房间核算了一下身上的药物解药,心中有个大概。
两日间,川流河泊穿行,船家熟谙水路,避开水贼打砸,一路相对相安无事。三人悠然自得。
而江城,则炸开了锅,天降少年神医,罹患恶疾壮汉得以施治,妙手回春,悬壶济世。对于三位小神仙的救人事迹,茶楼酒肆说书,更是传神入化。
只是,三位故事的主人对他们的壮举却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