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的丛薪终于重新背上背包,踏上新的旅途,虽然目的地依旧不详,但这次她不是一个人。
就在出发前一晚,彻底痊愈的林鱼拉着丛薪的手,说什么都要好好报答她的恩情。本就是举手之劳的丛薪压根没想那么多,但在接连拒绝了两遍之后,看着林鱼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她的恻隐之心不禁又泛滥起来。
丛薪陷入两难之际,向来不怎说话的尉迟难得帮腔道:“领队已经找好了,出门在外还是人多一些比较方便。”
丛薪很清楚他的邀约完全是出于不想拖欠人情,可仔细想想之前高反的滋味,一个人确实不怎么方便,于是她被说服了。
但她以为的人多方便,怎么着也该是几十号人的大集体,再不济也得有七八人的小团体吧,可等到领队大哥一上车,嚎了一声“人齐了”就扬长而去,她这才惊诧看向尉迟。
难道他口中的多个人就是多了个她?
丛薪当然不会亲口询问,反倒是尉迟像是看穿了她心底的疑虑,解释道:“人多太闹,这样刚刚好。”
刚刚好。
丛薪应了一声,低下头,恨不能将脑袋定到手机里。
他怎么知道她想问什么?
有那么明显吗?
“你们别光顾着看手机啊,外面风景那么好,多看看美景呀,不然等回去后再想看这些就难喽。”副驾的林鱼转过头,朝后排的丛薪和尉迟喊道。
即便两侧呼啸的风声吞没了一半尾音,却仍掩盖不住林鱼的兴奋,声音漫过车顶浑像一片火星,在黄土间“嚓”一声,连带着领队大哥的激情一并点燃。
“话还真让你给说准了,在旁处你们可看不到这种沙漠、绿洲、雪山为一体的景色。再过三里路就到沐湖,到时候你们准要感慨人为什么只有两只眼睛。”
“哈?不两只难道四只?”林鱼回身追问。
“四只?”领队眉一挑,“八只才好咧。”
“那不成怪物了?”
“两只眼只能看眼前的那一面,八只眼四体环绕着,美景美不胜收,当然要八只咧。”
林鱼哈哈大笑:“大哥你真逗。”
“低调,也就是一般幽默家吧。讲真,其实我还是我们区的冷笑话大王。”
“真假?”
“这事还能有假不成,我现在就给你讲一个,有一天,有一个包子突然……”
领队才刚起了个头,林鱼配合的欢快笑声就从前传了过来。
液晶屏上的数字不停跳转,前方的笑声仍不停止,丛薪也有点分不清到底是因为领队的冷笑话真好笑,还是林鱼的笑声太魔性,以至于她跟着笑弯了唇角。
“丛薪,你也觉得刚刚的笑话很好笑,对不对?”
三个人都在笑,唯独后排的尉迟不笑。
领队劝道:“帅哥,你也得多笑笑。”
尉迟轻点了一下头,却没有说话。
丛薪看向身旁,压低声音:“其实你笑起来的时候还挺好看的。”
尉迟的手怔在原地。
林鱼不明所以:“你怎么知道他笑起来好看?”
然后看向尉迟,一脸不可思议:“你摇尾了?”
“摇尾?”尉迟重复了一遍。
丛薪脸半红。
林鱼半起身子,双手别在腰椎处来回摇摆着:“就像这样。”
领队瞬间领悟,补了一嘴:“这不就跟孔雀开屏一个理嘛。”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就是恰巧碰见了。”
明明说的都是实话,但丛薪还是莫名有点心虚,以至于她也分不清她的心虚到底从哪而起,又着重强调了一遍:“就是碰巧。”
领队走南闯北什么事没见过,瞥了眼两人同时红润的脸颊,拖长尾音,调侃道:“原来还要赶巧啊,看来我今天的运气实属不佳,见不到帅哥一笑喽。”
“呦,大哥别说你了,就连我这大外甥都没见他笑几次,看来咱俩这运气是挺背的哈。”
“没办法,谁让咱俩就赶不上那个巧呢。”
“谁说不是呢……”
眼瞅着两人一人接一句,越抬兴致越高,尉迟瞄了眼身侧,打断道:“看了段视频。”
“你看视频还会笑?”
林鱼这话一出口,果然就挨了一记白眼。
等到尉迟一句“我又不修无情道”说出口,林鱼小声嘟囔着:“那也没差别。”
尉迟没再接话,车内突然安静了几秒,但好景不长,吉普车颠了两下,林鱼猛然回头:“什么视频?我就是好奇什么视频能把您老人家逗乐了……”
吉普车又颠了一下,林鱼一个趔趄,回答她的只有丛薪的一声呼痛。
“先别聊了,抓紧了,这段山路可能有点陡。”
丛薪一手捂着脑门,一手把着车门,两三摇晃下,那股熟悉的天旋地转似乎又追了过来,甚至等到驶入平稳路,她还是有点轻微的眩晕感。
前排的林鱼也好不到哪去,直趴在车窗前换着气。
“把药都吃上。”
一双大手横在前后,两人各吃了一片药。
丛薪咽下药,道了声谢:“你什么时候备的这些?”
“临走前。”
临走前。
丛薪心底嘟囔了一嘴,若有所思垂下头,多半是为林鱼准备的。
其实他也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
丛薪抬头看向尉迟,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觉得在某一瞬间,他有种被戳破心事的闪躲。
丛薪还想确认一下,但尉迟哪能给她机会,扭头就看向窗外。
“好了,接下来就是平路了。”
领队的声音从前端传来,丛薪收回目光,配合点了点头。
往后就是平路了。
约过了十几分钟,吉普车停靠在一块小土坡前。
“沐湖就在前面,需要大家下来走几分钟。”
四周黄茫茫一片,林鱼捂紧帽檐:“这四周全是沙子,真的会有湖吗?”
“那就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候。”
领队神秘兮兮走在前,林鱼、丛薪和尉迟则依次走在后,越过小土坡,风都温柔了一瞬。视线豁然开朗,草本植物特有的幽香阵阵扑鼻,众人的脚步也跟着飘飘然。
对于触感最为敏锐的林鱼率先喊道:“我该不会是走在棉花糖上吧。”
丛薪紧随其后:“还真是哎。”
或许是真的感到新奇,她又蹦了一下。
“别蹦,小心……”领队的前音还没完全出来,丛薪的脚步早已抢先一步打滑,好在走在身后的尉迟还算动作敏捷,伸臂一撑她的后背。
丛薪站稳身,有些不好意思:“抱歉。”
尉迟摇摇头没有说话,倒是向来对这些礼节感到厌烦的林鱼抢答道:“哎呀,就是顺手的事嘛,别总是抱歉抱歉的,听起来就很见外。”
这话丛薪很是耳熟,在成年人的社交中,无论关系远近,不见外就是最大的见外,当真就是对边界的肆意踩踏。
熟知规则的丛薪本想纠正一下她其实就是一名外人,可等林鱼亲昵挽上她的胳膊,那些在嘴边已经成章的语句又全部咽了回去。
柔软的手带着那股温热在飞扬的尘土里挥舞,为了赶追上林鱼的脚步,丛薪只能大迈开腿。
等到两人跑到湖边,碧波荡漾,一股自然的咸湿渐渐浸润了半空的干燥。
美景在即,林鱼迅速掏出相机,对着湖水一顿拍摄之后,拉着丛薪就要入镜,而丛薪很少拍照,拍了两张合照之后就主动担起摄影师的职务。
不过说她为摄影师也不太准确,毕竟她的拍照水平只能允许她打开手机的延迟功能,然后站在特定的位置充当一个人型自拍杆。
丛薪对此乐此不疲,有什么比欣赏美人和美景更为赏心悦目的呢。
啊,还有帅哥。
她的目光不知不觉被远处的背影所吸引,一身驼色冲锋衣的尉迟立在湖边,像株挺拔的胡杨。
“看什么呢?”
林鱼冷不丁一出声,吓得丛薪手一抖,差点将相机都给抖露出去。
她的目光不知不觉被远处的背影所吸引,一身驼色冲锋衣的尉迟立在湖边,像株挺拔的胡杨。
“看什么呢?”
林鱼冷不丁一出声,吓得丛薪手一抖,差点将相机都给抖露出去。
“不就是一根木桩嘛,有什么好看的。”林鱼惋惜叹了口气。
丛薪抬头,眼前只剩半截枯枝,横在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