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杭一离开后，食夏工作人员对辛语自我介绍，“辛总您好，我是楚婄，庄总的助理，后续工作由我和贵公司对接，我保存一下您两位的号码。因为合作有些突然，合同尚未拟定，麻烦你们稍等一下。”

    “谢谢。”辛语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实际上理智已经出走有一会儿。

    自从在接待室见到程杭一那瞬间起，辛语脑袋里便没有停止过“冤家路窄”这句魔音绕耳。

    还有，蒋又鸣那句意味深长的“小程总对我有偏见”，是否是在暗指程杭一呢，暗示她可以选择避开呢？

    可她哪里知道，出来谈工作竟然会遇到前男友，以为她就谈了一个姓程的，这个姓氏不算罕见，应该不会是他。

    哪里想到，彼程就是此程。

    合作来得太突然，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影响蒋又鸣的追妻计划，蒋又鸣会想掐死她吗？

    辛语想卒。

    仰靠在座椅靠背上，辛语长长地叹口气，明明已经练就金刚不坏之身，怎么见到程杭一，这么快就破功了呢。

    这样想想，有点绝望。

    断情绝爱，还未彻底。

    楚婄是尽职尽责的职业人，就算内心充满疑虑和好奇，她仍旧隐忍克制住表面的波澜不惊，不会用光明正大的眼神打量对面的辛语，更不会八卦地猜猜辛语和程杭一的关系，可又按压不住心里的好奇，眼神不由地瞥向辛语。

    紫色长卷发，绑成低丸子发型，慵懒随意，这个发色在职场很少见，是否可以推测这位辛总不拘一格又颇有叛逆精神？白色丝绸衬衣、深色Oversized宽松西装，被抽走力气一样依靠在椅子里面，蹙着的眉心有几丝可见的烦恼。

    楚婄以前是程实冬的助理之一，因为性别及和庄静晓年龄相仿，被安排给庄静晓做助理。楚婄在食夏集团工作五年，日常见到的皆是精英模样的职业人，无论男女，无论春夏秋冬皆是一丝不苟的职业装。

    楚婄低头看自己，浸染在这个高压紧绷的环境里，黑色西装套装、黑色高跟鞋，一成不变的呆板和沉闷。

    再看向辛语，楚婄竟然有几分敬佩，她以前也想过挑染同款发色，只是拘谨于职业和就业环境，一直没有机会尝试。

    辛语右手托着下巴，她和善地问，“这个发色很另类吗？”

    “不是，很酷。”楚婄脸上挂着职业的笑，觉得不诚意，她露出牙齿换上更自然的笑意，是发自内心的。

    辛语把手机打开，翻找相册，她热心地推荐，“你肤色白，可以试一下这款蓝色。”

    楚婄抬眼看过去，果然心动，“麻烦辛总把照片发给我一下，谢谢。”

    “不客气。”辛语把照片转发过去。

    -

    等玻璃门关上，楚婄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韩笑这才笑嘻嘻地说，“辛总，你又带坏一个好孩子，哪个打工人敢染蓝色发色的。”

    “仅供参考。”

    辛语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查看信息，秒宁竟然回了信息，“我的建议是，不要和食夏合作。”

    秒宁见过程杭一吗？上次在又宁科技接待食夏集团的工作人员，那个人是否就是程杭一呢？

    辛语想问一下，又觉得没必要，反倒让秒宁认为她还在意程杭一。

    “你回复晚了，已经敲定合作，在等待签合同。”辛语回复消息。

    没忍住，又叹了一口气，辛语怎么觉得，目前的处境有些修罗场呢。

    “他们程总好帅啊，气场强大，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韩笑还在喋喋不休地称赞。

    气场强大吗？

    辛语没有感觉到，她的视线根本没有落在程杭一脸上，视线下落，倒是觉得他瘦了不少，肩膀不若以前那样宽敞结实。

    像是散架了。

    韩笑仍在感叹，“食夏的老总姓程，你说这位小程总会不会是程总的儿子？这么年轻进公司，怕是要继承家业的吧。”

    辛语挣回一分理智，“食夏的老总叫程实秋？”

    韩笑最爱八卦了，立马拿出手机搜索，“食夏的老总是程实冬，和程实秋是亲兄弟，这位小程总是程实冬的侄子。”

    辛语在脑袋里捋顺人物关系，程杭一和庄静晓是堂姐弟。

    如果蒋又鸣想要和庄静晓成功复婚的话，程杭一一定扮演着重要角色。

    前男友，是现老板的小舅子，这关系，辛语觉得很糟心。

    投鼠忌器，辛语觉得，自己像是被程杭一拿捏住七寸。

    楚婄办事效率极高，她将合同准备妥帖，带进来交给辛语签字，上面已经有程杭一的签名，笔力苍劲有力。

    落笔，一锤定音。

    坐进车里，辛语仍旧觉得不真实，她竟然真的见到程杭一，竟然和他成为谈判桌对面的人，只是，他们成了陌生人。

    -

    庄静晓是从楚婄口中知道又宁科技今天来过人，“有男的吗？”

    楚婄摇头，“是两位女士。”

    庄静晓听到没有蒋又鸣，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突然想起程杭一说过蒋又鸣公司的两位女员工，说她们不是蒋又鸣的理想型，庄静晓又涌起八卦精神，“她们长什么模样？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就能去见见她们。”可以和蒋又鸣成为同事，至少是拥有出色工作能力的。

    楚婄短暂思考，“一位很青春，笑起来有梨涡，性格大概是简单明朗的，另外一位，很熟女。”

    庄静晓警铃大作，“什么意思？”

    楚婄连忙找补，“是我形容不贴切，另外一个很美，很大气的长相，是一种有辨识度的尖锐的美。但是又不会让人感到敌意和不适感，大概是她表现出来的随意从容，让人不由得对她产生好感，还有崇拜。”

    庄静晓却揪着“熟女”这个词不放，“第一印象，第一个描述是最为准确的，你说她是熟女，有哪些表现？身材还是长相？”

    楚婄的长相静美工作风格严谨，和庄静晓咋咋呼呼的性格完全不同，但是平时相处还算融洽，有几分傻白甜大小姐和她古板靠谱的管家的感觉。

    楚婄慎重地给出解释，“不只是身材长相，还有气质和谈吐，成熟理智，在过分自来熟和人情世故之间拿捏分寸。还有，程总盯着她看了很多次。”

    “冬叔？他回来了？”庄静晓声音尖锐毛躁，要炸毛。

    眼看老板家里要发生大地震，楚婄不敢再藏着掖着，一股脑地说出来，“不是程实冬程总，而是程杭一程总。今天接待又宁科技的是小程总，在和又宁科技约定的时间，小程总没有去会客，我以为，不会和又宁科技签约，可小程总现场敲定合作，合同已经签下。”

    庄静晓机警地眯着眼睛，嗅到八卦的兴奋，“程杭一对她们其中的一个，一见钟情了？”

    “小程总看了对方很多次。”背后议论领导，楚婄脸燥热，“可能是我误会了。”

    庄静晓却笑得像偷腥的猫，“你又不是我，我眼拙可能会看错，你是我爸赞扬多次的慧眼如炬胆大心细，怎么可能会有错！”庄静晓整个人燃烧起来，“程杭一肯定有问题，我现在去问他。”

    “……”楚婄没有拦住，庄静晓已经跑出办公室。

    有个太跳脱没有领导架子的领导，也并不好，楚婄暗暗祈祷，程杭一真的对又宁科技的辛总是有别样的情愫的，否则她就要背负污蔑领导的罪名了。

    “程总，你一定要喜欢辛总啊。”

    想起收藏起来的发色，楚婄觉得，应该尝试一下。

    -

    虽然是临时办公室，程杭一这间办公室却配置齐全，好像他要长久在这里办公一样。程杭一坐在办公桌后，托着下巴，眼睛直直地盯着白色纸张上黑色的签名：辛语。

    他们又见面了。

    不敢表露出来的喜悦，此刻挣脱伪装的面具，展现在脸上，他肆无忌惮地笑出声，他又找到辛语了。

    庄静晓没礼貌习惯了，她猛地推门进来，程杭一脸上的笑容尚未来得及收纳起来，就这样直白地呈现在庄静晓眼睛里。

    程杭一把合同合上，拧眉嫌弃庄静晓，“麻烦你敲门。”

    庄静晓配合地退回门口，抬起手连敲三次，“这样可以吗？”她走过来，盯着程杭一的脸看，“你刚才在笑什么？”

    “没什么。”程杭一咬着嘴角。

    庄静晓自觉地，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你今天和又宁科技的人见面了？”

    “嗯。”程杭一从文件夹内抽出一本书，装模作样地打开，竟然是食夏的宣传册。

    庄静晓把程杭一尴尬又死撑的表情看在眼里，她无情地拆穿，“你对又宁科技的员工一见钟情了？”

    “……”程杭一眉头拧得更深了。

    庄静晓尽情猜测，“听说来了两个女员工，你喜欢的是哪一个？能让你原本打算破坏合作的，竟然改变主意，甚至担心会迟则生变，果断现场敲定合作，恐怕人跑了。”

    “……”程杭一想起杭素瑾评价庄静晓大智若愚的话，他不大自然地摸着自己笑得僵硬的脸颊，“很明显？”

    “我不知道啊，我听楚婄说的，所以来问你一下。”庄静晓睁着大眼睛无辜且单纯，带着淡淡的愚蠢地看着程杭一。

    “……”程杭一觉得，杭素锦对庄静晓的评价大概是带了滤镜，连自己感情都一塌糊涂的人能聪明到哪里去。程杭一冷淡地否定，“楚婄看错了。”

    “我又没说楚婄发现了什么。”庄静晓一副“逮到喽”的得逞表情。

    “……”程杭一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愚蠢的人。

    庄静晓把手叠着放在桌上，正式又严肃地问，“说说吧。”

    “我们以前认识。”良久后，程杭一说。

    庄静晓对八卦有异常的耐心，她耐心地等待，“后来呢？”

    “后来我们分开了。”程杭一看她一眼。

    庄静晓突然想起程杭一卧室画板上面的名字，“她就是小雨？”

    “她叫辛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