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冬至,渔村下了场鹅毛大雪,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雾气缭绕,叫人看不清眼前景象。
旅行社某房间内——
贺湛目光落在刻着一只锦鲤的青色瓷杯上,手指轻扣杯缘,出手时忽觉手臂发酸,胳膊上青筋突起。
他一双琥珀般的眸子带着几分凌厉,神情幽怨地看了眼手臂上蹩脚的包扎。
当了半天猫,总算在夜晚变成人形。
脑袋瓜里响起不合时宜的话:【男主,你的死对头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坏啦~】
系统捂着嘴偷笑,作为“有仇人终成情人”的猫界系统,秉着誓死也要撮合八竿子打不着死对头的念头,精挑细选下选中两名幸运儿男女主。
挂着让男主不定时变成女主猫咪扶贫渔村的羊头,卖的却是让男女主死对头重逢拉扯的狗肉。
贺湛幽深的眸子转了转,“?变成她的物品是怎么个事?”
【系统偶尔出故障,已经在催人修了!】
(系统ps:修是不可能滴,这可是用来加快男女主感情的润滑剂。)
*
贺湛,千万粉摄影师,毛茸茸爱好者的他某天下雨在路边等车被脑袋瓜里自称“猫猫扶贫世界”的系统绑定,他的身体不定时在猫和人之间来回切换。
系统说因为他从出生开始吃了太多鱼,如今盛产鱼的渔村经济衰败,需要由他来完成扶贫渔村的任务。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淋雨的身体不断缩小,最后变成一只满身是伤的小黑猫,无助地倒在雨地,大雨滂沱,一道急促的身影闯入他的眼帘,将他捡回了家。
他看清那人,正是他校园时期的死对头,那个抢了他学习光荣榜,让他辱获“万年老二”头衔,将他狠狠踩在脚底下的聂箐箐。
某月黑风高的夜晚,他沉沉睡去却忽觉身体被软软的东西拴住,睁眼看去,两只纤细的玉手与之缠绵,耳旁传来清浅的呼吸声,似有发丝拂过,扰得他无法再入睡。
在那之后,他总是莫名其妙变成她的随身物品:抱枕、玻璃杯、发夹,几个小时前又成了她作为导游佩戴的口哨。
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聂箐箐踏雪而来,毛绒绒厚实鹅黄色冷帽沾了几片雪花,褐色长靴裹着层雪,笑容明媚,犹如冬日的暖阳。
贺湛没料到聂箐箐会在这时来找他,慌乱中随手戴上桌子上的一副墨镜勉勉强强遮住上半张脸。
聂箐箐将一份工作策划案递到他眼前,柳眉微弯,笑吟吟道:“甲方大人,关于如何扶贫渔村,我有几点自己的看法,还请您过目。”
贺湛轻咳几声掩饰尴尬,仔细翻看策划案。
策划案上指出渔村光靠打捞鱼收入不佳,清晰地提到渔民不应该放着得天独厚的旅游自然资源,并且在最后提出将当地非遗手工钩织联动萌宠融入旅游营销,吸引外地养宠人士纷纷前来购物消费的建议。
贺湛扶了扶墨镜框,眼前人扑闪着星眸,期待得到他的答复。
一时间,过去女孩虚心求学的模样与现在不吝赐教的聂箐箐重合。
聂箐箐策划案写的很好,符合贺湛对她作为校园时期“万年第一”学霸的认识。
校园时期他俩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直到那天放学她向老师问完数学问题回来亲眼目睹他将女同学送的情书扔进垃圾桶,一向在老师面前保持乖乖女形象的聂箐箐当场发飙,臭骂他一顿。
少年时他一向自傲,哪里受得了这委屈,与她下赌注,要是他将她从年级第一拉下来,她就要为那天的所作所为道歉,当年这件事还被不知情看热闹的同学从“年级第二不服年级第一”传成“双方互相看不顺眼,死对头互殴”,后来他没能得逞,彻底和她成了见面分外眼红的死对头。
不过最起码聂箐箐现在还没认出他来,他得抓紧时间完成系统给的任务,早日恢复以往的生活。
“光靠非遗联动萌宠营销哪够?”他反问她,营销用在前期吸引眼球倒是不错,不过时间一久就会出现模仿者,分走一部分流量,不适合长期发展。
聂箐箐就等着他来反问她,好让她引出接下去要说的话,试探性问他:“不如咱们给渔村拍部短剧怎么样?”
当前流量最大的短剧独占自媒体鳌头,受众群体上到老下到小,以其快节奏、土味的形式风靡全网,深受观众们的喜爱。
“咱们以渔村自然风光为背景,我作为导游入镜,由您来拍摄结合网上土味剧情展现的渔村乡土文化,说不定能吸引不少游客纷纷前来打卡旅游景区呢?”
闻言,贺湛眸中染上几分玩味,原来早就挖好坑等着他来跳了。
他上半身倾斜靠近她,近到几乎能听清她有规律的呼吸声。
眉梢微挑,嘴角噙着一抹邪恶质问她:“一口一个甲方大人叫的亲切,背地里安的什么心?”
聂箐箐担心小心思被看破,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对方嘴角上扬,露出邪魅一笑居高临下打量她:“你见过甲方反过来给乙方打工的吗?”
聂箐箐听了,反过来嬉皮笑脸地在他眼前比了个“五”的手势,“五五分!”原来是钱没谈妥,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贺湛步步逼近,吓得聂箐箐双脚顿在原地,上半身不由往后倾斜,后背被逼得靠在墙上,眼前人戴着墨镜,她看不清他眸中情绪有何翻涌。
见贺湛不回答她,慌乱之下她又紧急改口,“三七分!”不能再低了,这买卖也太亏本了,早知道她就在网上找别的摄影师了。
要不是想着眼前有个现成的摄影大佬,不用在多余的事情上花费大量时间,她连半分犹豫都没有,从老婆婆那回来火急火燎赶完工作策划案就忙着来找他了。
一时间忘了甲方在内界口碑极差。
看着她面上露出懊恼的神情,贺湛忽地轻笑出声,“你想什么呢?”他只是想吓吓她,让她难堪罢了。
“我不会收一分钱。”他义正言辞回她。
被他这么一顿戏弄,情绪经历大起大落的聂箐箐一个激动,脚没站稳,整个人径直朝他扑了过去。
贺湛反应过来时聂箐箐整个人扑进他怀里,连带着也将他撞倒在地。
地板发出沉闷的一声。
聂箐箐吃痛“哎呦”一声,手在贺湛白皙脸上胡乱摸着。
贺湛咬着牙,挡脸的墨镜被她无意间弄掉,房间内耀眼的光芒刺的他一时间睁不开眼睛,下意识拿手去挡,聂箐箐爬起来,借着余光将他的模样看清。
清俊的脸庞,眉眼透着盛气凌人,眉心微蹙,冷若冰霜的眸子染上幽怨,抬眸十分不满地盯着她。
聂箐箐眸底闪过一抹错愕,眼前人生得俊俏,眉目却与她校园时期的死对头有几分像。
既然是死对头,对方的模样恐怕化成灰,她都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心底瞬间有了答案。
脑海中一闪而过死对头久别重逢,欢喜冤家相爱相杀的画面,聂箐箐想了想,眼下工作为重,要是为了前尘旧怨刨根问底,撕破对方的脸,那岂不是亏了自己?(来自一个被社会摧残社畜的无奈)
聂箐箐掩起眸中复杂的情绪,窝囊地朝倒在地上愤愤不满的贺湛伸出援救的手,若无其事赔笑道:“真不好意思啊甲方大人,我不是故意的~”她声音与往常不同,矫揉造作,绿茶味十足。
刚才是真觉着不好意思,如今知道对方是死对头,估摸着刚才被他捉弄了才闹出这么一个小插曲,聂箐箐在心底里暗笑他活该。
贺湛面露狐疑,顾不得伪装被拆穿,拒绝搭她的手,艰难地站起来。
空气中悠地传来一句轻飘飘的声音:
“贺小人,你也有今天?”
这外号他再熟悉不过。
校园时期最纯恨那年,贺湛说聂箐箐死装姐表里不一,聂箐箐骂他是只在臭水沟里阴暗爬行的老鼠,只会躲在背后骂人的小人。
“甲方大人,你没伤着吧?没闪着腰吧?”她笑吟吟假意关心他,嘴角却格外张扬。
贺湛一句关心话也听不进,皱着眉扶额,强压住内心的不满。
他咬牙切齿:“聂箐箐,表演专业没你,当年我第一个不同意。”
这么多年了,她对他专有的嘴脸还是一点也没变。
聂箐箐轻笑几声,意识到对方可能发觉她认出他来,赶忙改口道:“甲方这么优秀,要是能同窗还是我的福气呢~可惜啊……”
闻言,贺湛扯了扯嘴角,眸中意味不明反问她:“是吗?”
聂箐箐有意撇清二人之间的关系正好顺了他的意,两人都没有把话说开撕破脸,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谈。
从贺湛房间离开后,聂箐箐回到自己的小窝,困得倒头就睡。
半夜迷迷糊糊醒来,觉着鼻尖有毛茸茸的东西划过,痒痒的,垂眸一看,小黑猫趴在她眼前熟睡。
聂箐箐手掌一挥,将小黑猫揽入怀里,嘴上洋溢幸福知足的笑容。
贺湛还在睡梦中,忽觉软软的东西抚摸过他的绒毛,鼻尖萦绕淡淡清香,一呼一吸间气息温热。
他狐疑地抬眼看去,聂箐箐紧紧将他抱入温暖的被窝,一个小时前他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有缩小的趋势,这是又要变成猫形态的预兆,他心里分明是抗拒变成猫靠近聂箐箐的,但身体不知为何就是会忍不住来找她。
直到他的双手双脚再次缩小成毛茸茸猫爪子,他垂眸凝视片刻,下一秒鬼使神差地借着门缝溜进她的房间,麻溜爬上她的床,一双墨蓝色瞳子印着她呢喃梦话的模样,一只毛茸茸的猫爪子忍不住伸出去临摹她的眉目。
被窝里此刻被聂箐箐紧紧抱着的还是猫形态的贺湛眉头不由一皱,张牙舞爪试图挣脱她的怀抱,可聂箐箐明明人是不清醒的,抱他的力度却分毫没有减弱。
挣扎过后贺湛生无可恋地趴在她怀里,神情幽怨咪了几声:“呵呵,女人,见不得死对头好是你的谎言罢!”
聂箐箐听不懂他的猫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