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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高盖主

    昭国,永宁三十四年的一个凛冬。

    大雪纷纷扰扰,如白色的帷幕,从天空中垂落下来,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许家。楼阁内炉火燃的正旺,从窗沿中不小心溜进来的冷气都被炉火打散了。许潇湘身着一身红色的狐裘,面容娇艳欲滴,身姿高挑仪态万千。她打开二楼的窗子,看着这冰天雪地的洁白景象,微微皱着的眉头放松了些许。

    许潇湘伸出双手接住了这独属于冬天的温柔,她的发丝在寒风中轻轻摆动,窗边雪景中的身影如梦如幻。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许潇湘不禁在心里质问自己,她已经穿越到这里十年了,做了十年别人眼中不知廉耻、不懂规矩、不守女则的失德女子。

    许潇湘想起刚来时,众人看她的眼神满是嫌恶与不解。当她说要创立昭明军时,父亲气得吹胡子瞪眼,骂她离经叛道。而创建育婴堂更是遭到无数的非议,那些贵妇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一个女子不安分守己。

    可是,她看到战乱后流离失所的孩子,看到边境百姓饱受欺凌,她怎么能坐视不管?

    昭国内有乱臣与齐国勾结,欲里应外合直入关内,她带领昭明军上阵杀敌,浴血奋战到最后一刻终于保住了玉陵关,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却没有赏赐,没有功勋,甚至连夸奖都没有。

    打了胜仗,功劳没有许潇湘的;一旦打了败仗,就一定是许潇湘的决策失误,女人就是女人,果然不堪大用。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许潇湘抬眸望去,只见一群士兵押着一个男子朝着这边走来。那男子浑身是血,却依然昂首挺胸。许潇湘心中一动,顾不得走楼梯,直接从窗边飞下去了。

    走近才发现,这男子竟是战场上曾救过的小兵阿虎,救命之恩应当知恩图报,后来阿虎就一直跟在许潇湘身后,积累功勋慢慢升成了她的副将。

    阿虎看到许潇湘,眼睛一亮,挣扎着喊道:“将军,我们兄弟们不服,齐军突然压境,我们随将军与齐军背水一战,昭明军的兄弟们有多少都永远睡在了战场才守住玉陵关,可皇上不但没有奖赏,反而害怕您功高盖主、倒打一耙,卸了您的兵权,昭国可还有王法可言?!!!”

    许潇湘听着阿虎的话,眼眶泛红。她看向那群士兵,冷声道:“放开他。”士兵们面露犹豫,许潇湘目光一厉,“我虽被卸兵权,但你们若还认我这个将军,就莫要再为难他。”

    士兵们互相对视,最终松开了手。

    许潇湘扶起阿虎,轻声道:“上战场时我就料到会有如此下场,只是苦了跟着我的兄弟。”

    阿虎摇摇头,“将军,兄弟们都打心眼里敬佩您,您不是说了吗,为国捐躯赴国难,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啊,可是…”

    他突然低下头,眼泪顺着脸庞落到雪地里,与兄弟们的快乐和悲伤,都随着眼泪一起涌上心头,“将军,祥儿哥家的嫂子昨晚上吊了。”

    许潇湘猛的抓住阿虎的肩膀,震惊的问道,“你说什么?祥嫂子走了?”她眼中泛起血丝,目眦俱裂,不敢相信的再次确认,“祥嫂子上吊了?为什么?”

    阿虎哽咽着说道:“嫂子听闻祥儿哥战死,没有过多悲伤,只说生死有命,为国捐躯是件伟事。可她听说将军被卸兵权后却直接崩溃了,她说,她坚持不住了…她坚持不到女子也能光明正大外出闯荡的时候了。”许潇湘心中悲愤交加,袖中的拳头紧紧攥着。

    当时创建昭明军的时候,世人皆说她离经叛道,不守女则,被流言蜚语影响的她几乎坚持不住,是祥嫂子劝慰她,说她很棒,自己做了她一直想做却又不能做的事情,是女子智识开放之人,还帮自己介绍她认识的江湖人士,所以昭明军才能有如此多的能人异士。

    可以说,昭明军是由祥嫂子一手促成的。现在,嫂子走了,她终于受不了世人的眼光,坚持不下去了,她放弃了自己年少时的江湖梦,放弃了女子思想开放的那一天。

    “将军,末将先走了,还有兄弟们的家里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呢,对了…这是嫂子留给您的簪中刺,当时您说了之后,嫂子一直挂在心上,她给您做出来了…”阿虎用手胡乱抹一抹眼泪,向许潇湘行礼后便离开了。

    许潇湘颤抖着双手取过簪子,这是之前她提起的暗器簪中刺,她紧紧握着簪子,想起兄弟们的笑脸,眼神逐渐冷厉。

    她转身冷声对着那些士兵说道:“你们回去告诉皇上,此次之事我记下了。我许潇湘创建昭明军,只是为了保家卫国,并非贪图名利,但我也不是能白白被人卸磨杀驴的人,皇上若是这般对待忠臣良将,这昭国的根基怕是要动摇了。”

    士兵抱着拳说道:“将军,小的们知道您受委屈了,但皇命难违,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说完便匆匆离去。

    此时,远处缓缓走来一个身影,正是许国公,“潇儿,为父知道你委屈,但如今形势比人强,当时就说你一闺阁女子,只要学习如何治家等待婚嫁便可,你偏要违背世间常理去做男儿的事。你真是…算了,事情已成定局,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以后就在府里守好本分,莫要再出去抛头露面了。”

    许潇湘悲伤的嗤笑一声,只觉心中闷痛的紧,想到祥嫂子对外界的向往,就控制不住情绪。

    “抛头露面,闺阁女子,这些统统都是狗屁,我镇守边关,胜仗无数,他没有奖赏,反而忌惮我声望过高,祸乱朝纲就否定了我所有的努力,这是什么狗屁道理,他皇帝老儿不分青红皂白就卸了我的兵权,就是昏庸无道!”

    “放肆!逆女你岂敢胡说!”许国公气的扬起手,重重的给了许潇湘一巴掌。“我原以为你回来后会老实一点,没想到你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皇上本就忌惮你在先,此番如果坐实,岂不是要损害我许家名声。”

    “呵,我要做什么与你无关,不会影响到你国公府的忠臣形象的。”许潇湘脸颊通红,却倔强的不让眼泪流下来。

    “你简直离经叛道,不可理喻。”许国公怒而一挥衣袖走出了云清楼。

    许潇湘这话传进了宫中,皇帝听闻此事大怒,下令要严惩许潇湘。但令所有人意外的是,朝堂之上,一向与许潇湘不对付的五皇子宁王却不顾太子的既得利益,力陈许潇湘守城之功,恳请皇上公正对待。

    太子很是震惊,许潇湘一死,昭明军便群龙无首,这正是收复军心的大好时候,五弟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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