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盘棋

    “没天理啦没天理啊!什么阎王爷,竟然逼着人喝孟婆汤啊——”

    应符桑正式上任阎罗的位置还没多久,遇到的奇葩事就层出不穷。比如现在,眼前正躺在地上打滚撒泼的死人——他将死后没过奈何桥的人类叫做死人。

    被吵得头疼,应符桑扫了眼周围围着的鬼差,一个个也是束手无策的呆愣模样。于是他又看向那个死人,没什么耐心地冷声道:“这是地府,你想找什么天理?”

    “……”

    像是没想到他能说出这句话,地上的人不断翻滚的动作停下,抬起头傻眼似的瞅着应符桑,一时竟无法反驳。

    应符桑身后站着的,是年事已高的阴律司判官,他左手生死簿,右手勾魂笔,忽然提问:“殿下觉得该如何处理?”

    “先炸后烹,丢进十八层地狱扒层皮再拖回来灌孟婆汤。”他不假思索道。

    “!!”

    地上的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大气都不敢喘。周围候着的一众鬼差听也纷纷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判官摇头不赞同道:“这样未免太过轻率。”

    应符合却不以为然,“轻率?他生前恶贯满盈是事实,死后违反地府规矩也是事实,您还有别的意见?”

    判官老人家脸都绿了,似乎还想纠正什么。但在他开口的前一刻,应符桑已经先朝几个鬼差挥了挥手,不废话道:“带下去。”

    鬼差们松一口气,终于不用再当背景板。

    算好时辰下班时间到,应符桑谁也不理,拍拍衣袖径自走下台阶,大步朝殿外走去。

    在路过那个被押解的人类时,那人突然龇牙咧嘴,猛地一使劲挣脱开,抽出旁边鬼差的佩刀就砍向他!

    “去死——!”

    应符桑当即侧身闪避,下一秒,破空声刺啦划破衣料——

    对方被重新控制住的同时,他抬起手臂看了眼,俨然一道醒目刀伤。

    “大人,您这伤……”没按住人的鬼差吓得大惊失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应符桑却只是摇摇头,也没理那忿忿不平的死人,放下衣袖没事人似的继续朝大门走去,走到门口时还抬手,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就在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惊讶于阎王大人今天竟然变得宽容大度时,一道声音轻飘飘地传进了他们的耳朵:

    “再加个拔舌火烤,浸二十遍油锅。”

    众人:“……”

    应符桑很喜欢到人间吹风,尤其是每次经历了这种类似医闹的事件后。晚间酒楼十分热闹,他支着额角偏头看楼下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

    “怎么受伤了?”

    熟悉又不熟悉的声音传到耳畔,应符桑偏头看向来人。确认对方身份后又收回视线,随口道:“反正明天就会自愈。”

    戚行闻在他对面落座,敏锐道:“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吗?”

    应符桑抬眼看他,不甚在意道:“嗯,被偷袭了。”

    闻言,戚行闻却面色凝固住,并不觉得是小事。

    这人的态度总是让应符桑觉得奇怪。

    那天他问了对方的身份,并且故意表明自己讨厌那些所谓的神,希望对方听完能别再自找没趣,继续试图和他搭话。

    结果这位疑似姻缘神的家伙,却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说自己是一名散仙,还没通过神考。生前也只是普通人类,死后才位列仙班。

    应符桑对他说的话持怀疑态度,于是对方又解释说自己只是在帮那姻缘神跑腿做事而已。

    这届姻缘神很是故弄玄虚,连名字都藏着掖着,更别提其他的更多信息。加上对方似乎没有说谎的理由,应符桑便信了他这套说辞。

    怪异的是,之后应符桑每次来人界都会遇到戚行闻。前两次还能算巧合,事不过三,对方似乎在有意接近他。

    “你为什么总能和我碰上?”应符桑懒得弯弯绕绕,直接问。

    戚行闻正执着酒壶为他添酒,闻言垂下眼帘,情绪瞬间低落下来,轻叹道:“因为……我只是个散仙,这天上地下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也就只能在这人界逗留。”

    说完还不动声色地偷看了一眼对方的反应。

    散仙,过得这么惨吗?

    问号缓缓从应符桑的头顶冒出。

    等等。

    “上次我看你身手不错,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应符桑忽然灵机一动。

    “什么?”戚行闻问。

    应符桑说:“你教我打架,我给你……”突然卡壳。

    他想起自己没和对方亮明身份,自我介绍说的也是一个小仙。而自己本来想说给他地府的一栋房,但细想一下似乎不应该有这个分配土地的权力。

    于是他话音一转,面不改色道:“我就把我隔壁的空房间给你住。”

    戚行闻头顶的乌云一扫而空,笑眯眯地一口答应:“好啊。”

    ……

    “嗡——”

    按掉手机闹铃,应符桑睁开眼从床上坐起。

    如果不是戚行闻那家伙昨晚突然出现,他大概就不会梦到这些陈年旧事,以至于现在头脑昏沉,和没睡觉也没什么区别。

    一股烦闷情绪堵在心口。

    大脑勉强开机之后,他下床去卫生间洗漱,算好时间后去一楼餐厅吃早饭。

    出乎意料的是,应符桑在拿餐盘时,竟然就跟应守川和方白瑜两人打了照面。

    “早。”

    经历了昨天的事,方白瑜似乎也心有芥蒂,视线落在别处,没看应符桑。反倒是应守川,今天竟然一反常态主动和他打招呼。

    不过应符桑也没理他,自顾自转身去选食物。

    方白瑜转回头,恰好将应守川的表情尽收眼底。看起来有点尴尬,但却没有愠怒或不满。

    又想起自己昨天费劲解释半天,对方最终也只是表面相信的样子,他面色阴沉,不甘地咬紧了下唇。

    应、符、桑。

    ……

    深秋天气越来越凉,转眼就到十一月底,应符桑还在专心致志地体验人类的大学生活。方白瑜自从回来后就安分了不少,没再找事来烦他。

    但凡事静悄悄,必定在作妖。只不过应符桑也并没有把对方放在多么重要的位置上,所以不大在意。

    入冬之前还有一件事逃不开,就是所谓的体测。

    他那些室友虽然不是学体育的,但也都并不担心。只有应符桑觉得麻烦。

    他一直有意掩盖自己的心脏病,力图不让任何人觉察出异样,只要一直等到指定的关键节点,就能直接去死。

    但跑这个一千米,他还真不确定会不会跑犯病。

    站上红色塑胶跑道的前几分钟,应符桑终于想到了解决办法。

    “砰——!”

    发令枪响,“应符桑”以一种不快也不慢的速度跑在队伍中间,最终踩着及格线跑完了全程。

    与此同时,躲在没人角落的真·应符桑满意点头,适时收回那个人偶。方白瑜以病为由申请了免测,他不在这,应符桑连施术都没了顾忌。

    体测结束后没过两个星期,应家一通电话打来,通知应符桑周末回去参加家族聚会。

    于是应符桑又失去了一次睡大觉的机会。

    早上九点,应家老宅一派热闹。

    小孩都在后花园玩闹,应符桑路过的时候有个无人机像暗器一般直朝他撞来。

    小男孩拿着操作手柄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嘴里喊着“快让开”,结果就看到应符桑非常淡定地伸手捏住了那架无人机,然后低头将飞机递给他,接着径自进门。

    全程没有说一个字,小男孩却看得一愣一愣。

    进去之后里面更是热闹,什么旁系嫡系,总之很多张应符桑毫无印象的面孔在他眼前不断掠过,看得头晕。

    没等他找地方坐会,有个人直朝他走来。

    应守川今天穿得尤其正式,嘴巴微张,似乎是对他的称呼在嘴里转了一圈也没想好,最后干脆放弃,“……欢迎回来。”

    应符桑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今天这场家族聚会真正的主角其实是他所谓的爷爷——应震岳。想到这,说话声恰好不约而同地停下,众人纷纷抬头看向某个方向。

    只见电梯门打开,应德清推着轮椅上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缓缓走出,身后一左一右分别缀着应承琅和时素影。

    人们纷纷围上前说些祝贺或问候的话,只有应符桑站在后面没什么反应。但他随意抬眼的一瞬间,竟通过层层人群恰好和那老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应震岳微怔。

    这双眼睛……

    应符桑小幅度地歪了歪头。明明有脸盲的毛病,但看到这位人类观念上的“老人”时,居然有点转瞬即逝的熟悉感。

    不是生物学中基因遗传带来的五官相似感,而是,似乎真的在哪里见过?

    错开视线,在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的问话中,应符桑得知他这位爷爷二十年前年前生了场大病,说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之后总是旧疾复发,十年前,也就是应符桑被接到应家的那年,应震岳就去了国外治病疗养,不久前才终于回国。

    这场家族聚会就是为了来庆贺他康复归来。

    “都是一家人,不用管我老头子,你们玩你们的就好。”应震岳温声道。

    而就在应符桑转身的下一秒,他却忽然说:“那孩子,是符桑吗?”

    在数道齐刷刷的视线注目下,应符桑转过身,不卑不亢地回答说:“我是。”

    在场众人各自悄然变了脸色,心下琢磨起来。

    他怎么会叫住这个最不起眼的私生子?

    应震岳却只是微笑着朝他招了招手,慈祥地说:“孩子,你来陪我下盘棋怎么样?”

    众人更觉惊奇。

    时素影惊疑不定,心中忽然升起一阵危机感,主动上前一步轻声说:“爸,符桑他没学过围棋,不如,让守川来陪您下吧?”

    在场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放着下一任准继承人不管,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卑微的私生子上叫什么事?

    被点名的应守川没回答,而是看向了应符桑。

    应承琅也跟腔:“是啊爷爷,大哥他从小就学棋……”

    话音未尽,应震岳却抬起手打断,不怒自威。

    他摇摇头,视线依旧落在应符桑身上,无声继续等待着他的回答。

    应符桑不知道他们都在激动些什么。

    但,围棋么?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淡定地点了点头,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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