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闲看闻榭许久不说话,微微歪头挑着眉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连带着眼睛也变得弯了起来。
平时在学校里不少能听见有关贺闲的声音,成绩好,长得好,家世也好,好像走到哪都备受关注。其中最多讨论度的便是他那性格,无论对谁都疏离,话也少。
但闻榭觉得全是胡扯,明明欠得要死,什么性子冷淡全是假话,没有一句可信的。
“……你都不反驳一下?”闻榭被这目光盯得不太自在,咬了咬唇,语气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贺闲耸了耸肩,语气懒洋洋的:“你又不是没接受过他教育,他决定好的事反对能成功?”
闻榭闭了嘴,这个他确实清楚,并且可能比班里所有人都清楚。
“他原话是这样说的?”
“不然呢。”贺闲道,“他还说你能保持近两年稳住倒一的位置也蛮厉害,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闻榭呵呵两声,收回目光。
他就知道!
怎么可能给全班大多数人都换了位置唯独不改他们俩,全都在这等着呢!
“只是不考倒数,没有其他的吧?”
一带一路是高二刚开始时孙才德制定的计划,他们俩正好成为同桌,他便让闻榭带着贺闲熟悉一下这个学校和制度,让贺闲带着闻榭学习,争取逃离倒一百。
但似乎平时并不怎么实行,只管在办公室接受教育。
贺闲如实回答:“没有。”
闻榭缓缓呼出一口气,后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珍惜最后的这一点时间吧,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科任老师走进教室,把书放在讲台上低着头翻书,让靠窗坐的人把窗户开大点透透气。
“曼姐又换新发色了?”前排一个女生笑道。
陈曼头也不抬的拨了下头发:“对呀,昨天一下班就直奔理发店。怎么样?这个颜色是不是比之前那个更好看!”
她刚毕业进入这个学校就开始教他们班英语,年龄相差不大,很快就跟他们一群人打成一片,当然仅次于休息的时间。
底下的人立马夸道:“曼姐什么造型不好看?淮城一中整个学校绝对找不出第二个这么时髦的!”
这句话对陈曼非常适用,她上扬的嘴角根本压不住,但还是摆了摆手:“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昂,出了事自己负责!”
一抬头才发现底下几乎所有人都换了位置,讲台旁还多了一个桌位。
“……”陈曼沉默地扫视了一圈,表情略显复杂,“你们班主任叫你们这么坐的?”
身为她“同桌”的李灼立马举起手,尽到为同桌解疑的责任:“如果不是班主任放话我就不会跟这么多人成为限时同桌。”
教室里安静许久,陈曼再次开头:“……他从哪想得办法?把最爱闹腾的放在教室各角,甚至讲台旁也安一个,五角星阵?这上起课来以前是聚集在一个角讲,现在是四面八方都得传来吵闹声,培养五大金刚呢?”
教室里笑成一片,这才发现孙才德为什么这样换位置。
闻榭:“……”
被一起称为金刚的当事人有些笑不太出来。
他平时不算吵吧?高一时更是上一整天课可以嘴巴完全不张开,现在最多也只是跟同桌搞点不打扰到别人的小动作,还不至于跟李灼那样四面八方都得聊几句,完全安静不下来的称一起吧?
原本都左耳进右耳出了,看见身旁肩膀小幅度抖动的身影又立刻让飘出去的话重新飞了回来。
他抬脚轻轻踢了贺闲小腿一下,语气算不上太好:“你再笑一下试试?”
贺闲压住上扬的嘴角,试图狡辩:“没笑。”
闻榭眯了眯眼睛,显然根本不相信:“我是瞎了吗?”
贺闲被踢了一脚也不恼,反正不是第一次,早就习惯了,眼底还带着笑意,弯着眼道:“错了,不笑了。”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没听出丝毫歉意。
闻榭冷哼一声,收回视线,把桌肚里的英语书拿出来拍在桌上,力道算不上大,在吵闹的教室中只有他们这一团听得见。
“轻点。”贺闲道,“力气再大点就真的坐实五大金刚了。”
讲台上陈曼已经开始讲课了,新染的深灰色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闻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一下课李灼就往后跑,弯着腰站在闻榭身后环住他的脖子,抱怨道:“同志们,只上了一节课我真的就要受不了了!你们说我跟老班保证以后给嘴上个拉链会不会让我回来跟你们团聚?”
“你要是觉得可能的话可以去试试。”闻榭把自己脖子上的胳膊拉开。
“榭哥你变了!”李灼装模作样捂住胸口,“你现在根本就不爱我了!”
闻榭冷笑一声,懒得理他:“我是爱玩弄别人感情的渣男行了吧?”
贺闲慢条斯理地合上书,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视闪烁着光芒,刀疤在地上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直接蹦到闻榭大腿上趴着。
闻榭一手支着下巴,见它跳上来微微抬眼,伸手给它顺了顺毛。
刀疤舒服地眯了眯眼,舔了下他的手心。
房间灯被突然打开,闻榭有些不适应地抬起胳膊挡了挡耀眼的灯光。
“像你这样的迟早得近视。”
闻玥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门进来的,站在门口处叉着腰看向沙发上的人和猫。
闻榭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有没有人告诉你进别人房间得敲门。”
闻玥并不理会他这句话,走过来坐到沙发另一角坐下:“最近忙了好久累得要死,来你这歇歇。”
说完便拿起一旁的遥控板,知道闻榭向来都是随便按一个电视当背景音,索性按了一个自己喜欢的节目。
“还是你上次按的那个?”闻榭看了眼电视上的节目,只觉得人有些眼熟。
“是啊,没想到你还记得呀!看来对姐姐还是很上心的嘛!”
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眼,是几条信息,点开聊天框刚打几个字但又全部删掉,直接退了出去。
“待会儿出去你把头发好好弄下,跟鸡窝没两样了。”闻玥瞧了眼他头发,提醒道。
闻榭嗯了声,把手机放下。
“到了外面尽量不要板着脸,不要求你去陪笑,只要别给他们甩脸子就行,那些故意找茬的除外。”闻玥缓缓开口说道。
“虽然你姐姐我对你只要不做破坏底线的事都可以纵容,但今天不一样,是奶奶的八十大寿。”
闻老太太平日里最喜欢闻玥,待她比谁都好,闻玥对她很是尊敬,最近几天为了操办生日忙前忙后,自然是不希望有人来煞风景,无论是谁。
“我还是没那么贱。”闻榭双手卡住刀疤的前肢,把它举了起来跟自己平视。
他分得清轻重,抛开种种一切,闻家在经济上从来没有亏待过他,每个月的钱都按时打到他卡上,而且金额不少,他还没有忘恩负义到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闹事。
闻玥还没在这待多久就起身继续去忙了,闻榭站起身去厕所镜子面前照了下,身上穿着送来的黑色西装,头发算不上乱,还不至于是鸡窝,不过还是重新弄了几下。
走到大厅的路上正好碰见推着闻老太太到处逛逛的闻玥。
闻老太太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使,都是坐在轮椅上推着走。
刚还在和闻玥笑着谈论布置的闻老太太瞧见面前的人后收起脸上的笑容。
闻榭全当没看见,乖乖开口道:“奶奶好。”
闻老太太嗯了声当做回应,抬眼打量着面前的人,过了许久才再次开口:“年纪轻轻不学好,尽去糟蹋头发,染成这样谁还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学生?”
闻榭微微低着头,也不解释。
“奶奶,他……”
闻老太太抬手示意闻玥别说话:“你别替他说话,也不看看他这像什么样子。”
老太太说了他几句后也觉得没趣,让闻玥推着她继续走。
……
等闻老太太参观完布置的场景后庆生宴正式开始。
来的人都是淮城的上流人士,西装革履,谈笑风生。
闻榭对这些提不太起兴趣,而且也融不进去,干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刀疤一直跟在他身后,见他坐下迫不及待重新跳到他身上。
没过多久,面前就出现一道身影,闻榭毫不意外,头也不抬一下,低头摸着大腿上金渐层的脑袋,一个眼神也没给面前的人。
刀疤昂起脑袋,爪子在西装裤上一踩一踩的,眯着眼,轻轻蹭着闻榭的手。
“你没回我信息。”
贺闲站在他面前,挑着眉看他。
与之前闻玥接风宴上的打扮差不多,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衬得身形修长而凌厉,衬衫扣子系到最上一颗,领带一丝不苟地收紧,比平日里的休闲衣服多出几分冷感。
闻榭这才懒懒抬眼,并不作解释,如实回答:“嗯,故意的。”
他当然知道贺闲会来,在那条信息出现在手机上之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