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哀歌

    下雪了。

    零星纯白跌落在赤红的衣袍,倏尔融解。

    又一枚绵软的小雪花融在额头那一刻,荀岚青方才察觉,他细眉微挑,有些诧异的抬头望向半空。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啊,凝神细看,空中落下的细雪虽只偶有一二,却是真实可见的。

    真是奇也怪哉、怪哉,九月初,秋风将将至。

    是天生异象,还是人为作祟,什么邪功妖法?

    荀岚青将骨鞭缠绕两圈后别至腰间,锋利的鞭尾垂至膝处,转身踏出小巷。

    步履间,带动了左耳那细链悬着的血漪蝶坠,一晃一摇,好似活物。

    街道上,因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雪又比平时热闹上了几分,无不驻足望天,议论纷纷。

    无人窥见的巷末深处,鲜血嘀嗒,流入青石板砖间的缝隙里,那里静躺着一具死相狰狞的男尸。

    【江湖追缉令丙三百六十六号:

    徐汇,杀兄弑母,习摄人魂邪功,当诛。】

    转个弯,便是热闹的集市,东西并不算丰富,但难得安宁。

    叫卖声、闲谈声此起彼伏。

    荀岚青寻了一个小食摊子,要了一大碗馄饨。

    摊主是一位慈眉善目的白发老妇人,她动作麻利,没两下就将馄饨端上桌,她也不惧怕荀岚青那并不算得上正派,甚至有几分妖邪的江湖打扮,笑呵呵地问询:“小郎君呀,打扮的好生俊俏,是从哪里来?”

    荀岚青舀起一只肥胖的大馄饨,吹了吹热气,也笑着朝老妇人回话,“奶奶,那可远的很哟,从最最北边的琅宁来。”

    说罢,将刚才那吹凉了几分的大馄饨三两咀嚼,吞入口腹。

    琅宁啊,那可真是太遥远的地方了。

    老妇人闻言,眉宇间染上思索与忧愁,“哎呀,琅宁啊,我想想,好似又在打仗呢,听说将军叫人都砍了头,乱得很哟,出来了也好。”

    荀岚青只点点头,见她忙着招呼新落座得客人,也不再作应答,专心致志的用完这碗腾腾香气的馄饨。

    老人家,记性不太好也正常,这世道处处征战实在乱,没有哪里真的安宁,大概是和最近的消息混为一谈了,其实琅宁很多年前早就已经不乱了。

    因为这世上再没有琅宁这个小小的国家了。

    “阿娘,凉凉的。”

    旁边扎着小辫儿的小姑娘拉了拉自家娘亲的袖子,指给她看自己的小脸。

    牵着小丫头的女子看中了一只木簪子,正和摊主讲价呢,低头简略一扫,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只当是小孩子童言童语,摇了摇小家伙的手示意等会儿。

    却没料到,下一刻小小的冰凉感也贴在了她的眼睑,她讶异的抬头,小声的嘀咕:“这晴天白日的,莫不是要下雨了。”

    待女子回过神来,将小姑娘抱到怀里想要赶回家时,发现热闹的集市声音小了许多,原来大家伙儿不少人都看向了老天爷。

    随机,新一轮的话题又带起了声浪。

    “哎呀,好像有雨要下了?”

    “是吧,瞧我这袖子上都湿了。”

    “这天还晴着呢,怎么就要下雨了,我的衣裳可都还在外头挂着呢!”

    人群又流动起来,忙着收拾东西的,忙着往回家赶的,有的一时走不开,就近寻找歇脚点的……

    但很快,又有人发现了异常,这越下越多的,可不是普通的雨珠子。

    青色衣裳的书生激动的拉住自己的同窗,大声叫喊道:“陈兄,快看,是雪!下雪了呀,这分明是雪啊!”

    被他拉住的人以及周围听见声音的人纷纷端详,其实随着“雨势”的加大,空中的小雪已然肉眼可见,不再难辨别,起先人们没察觉不过是太反常识不愿细究罢了。

    纵使心有不安,他们寻常百姓又能做什么呢?无非多了些胆大的人伸长了脖子探看这怪物雪

    荀岚青吃好了馄饨,在桌上放下银钱,也伸手接了一小些雪在掌心。

    此间气候宜人,最寒冷之时也不过这般大的小阵雪,如今却见眼前不合时宜的的雪越下越大。

    “天老爷,这怕是下‘六月冤雪’了哟,不知道又是哪个可怜人!”

    老妇人一遍念叨着,一遍将摊子往墙里拉动,她出摊准备倒是做得足,从摊子底下扯出一堆挡雨的家伙开始给小摊加装。

    末了,还不忘拉一把呆站在那似乎还没想好该往哪处去的荀岚青,“小郎君,你便干脆也往我这里头躲躲,管它风花雪月的,莫要湿了漂亮衣袍。”

    望着逐渐模糊视线的雪景,荀岚青不禁又暗自提高了几分警惕,其实这一路走来,他都有暗中留心,是否有什么可疑之人。

    他还是对这奇景的来由有几分怀疑,乱世出枭雄,更出歪门邪道的术士巫邪,万事无绝对,保不齐真是有通晓奇巧之术之人用了什么法子折腾来了这一出,好行骗行凶蛊惑人心。

    蓦地,驻立在摊边的荀岚青狭长的睫羽一抬,他看向不远处的小城门,好似有哪里不对劲。

    城门前的雪似乎更加密集一些。

    越来越迷离了,最后几乎融为一体,彻底阻绝了人的视线。

    大雪横行,街上的行人已经所剩无几,偶有一两个撑伞戴蓑的人步履匆匆,急切的不知往哪里赶去。

    馄饨摊的摊主老奶奶已经用手撑着下巴靠在廊下小憩,面目安宁,忽而被身边窸窣的动静唤醒,她有些讶异。

    “小郎君,这般大的雪,怎的不等雪停了再走。”

    不过这次并未没有人应答,躲避大雪的那一身红衣华服的郎君跃直房舍之上,往百多米前的城楼墙上奔袭而去。

    站至高处,便能窥见更多不可察觉之事。

    只见这城门外一圈更加诡异的雪,密密麻麻,浓烈的与上北数百年一遇的灭国雪灾一致,与那山中清晨染了露水的浓雾一般,氤氲流转,隐约有粼粼波光,绵延了个城镇,好似镇山大雾,竟一路围困了整座城镇。

    往上看,也是耸入云霄。

    荀岚青眉头一皱,抽出长鞭,正想往这雪墙里甩上两鞭子探探究竟,底下忽然传来几声怪叫。

    “救命!救救命啊!”

    他侧身往底下一看,那身着盔甲的应该是守城门的小兵,他正焦急的往里拉什么人。

    脚尖轻移,眨眼间,红衣郎便落在他二人的身边。

    看见有人来了,拉人的小兵连忙求道:“大侠快帮帮忙,这怪雪吃人!”

    早先,荀岚青在上面察看这怪异雪墙的时候,底下的小兵就在城门边,自然也是早早就发现了不对劲,另一个小兵的胆子大些,便不顾死活的直接将手伸了进去,哪知道直接聪内传来一股怪力拉扯着他进去,拉人的小兵察觉到他的挣扎,连忙抱住了他的腰,用了吃奶的力气劲儿才叫人没被彻底吸进去。

    周围躲雪的人虽看见了来龙去脉,却也为求自保,不敢上前来助力,惊恐的缩在一团。

    荀岚青将鞭子一甩紧紧缠绕在小兵腰上,又是用力一甩,连带着环抱小兵的另一个,拔萝卜带泥的,将两人扔回了城内。

    两个小兵被甩在地上,砸的头晕眼花,哎哟哎哟的叫唤,片刻缓过劲来了,拉人的小兵江枫连忙催促另一人,“还愣着干什么,快向救命恩人磕头跪谢!”

    他真是气死了,叫这傻子手贱,差点丢了性命,若不是亲兄弟真想打死!

    “多谢大侠救我小命,江宇实在感激不尽!”

    江宇连忙哆嗦着爬行跪谢,真他七舅姥爷的吓死个人!

    往后再不敢这般好奇、手贱了!

    “大恩大德江宇没齿难忘,不知大侠名讳,明日我便去那清水庙给您点上一盏灯,好叫全家老小日日供奉…………”

    见他越说越离谱,荀岚青眉头一跳连忙打断,这都什么跟什么……

    “行了,先别忙着什么灯了,你既然半截身子都栽进去了,起来和我说说可看清了里头的模样?”

    江宇连忙起身,虽然他被吓得不清,但也确实睁着眼的。

    正在这时,收到异报从另一条大路里赶来的几个官兵也到了,与江枫三言两语了解过情况后,便在一旁一同听了起来。

    “那里头也是白茫茫的,跟迷雾一样,没有别的什么,我那时一伸手,四面八方的传来一股怪劲,扯着我整个人往里栽。”

    白雪盲人眼,右加之性命攸关,苦苦挣扎的江宇自然也看不见,雪雾中晃晃悠悠的一粒闪烁着微弱银光的微小雪花飘落在了他的下巴上,最后融入了身体里。

    在不远处的小银楼上,也有同样的有着微弱光亮的小雪花顺着屋檐一路向下滑行,跌落在睁着大眼睛、好奇张望着大雪的小姑娘额发间。

    城门几米内的问话仍在继续,周围偷听的人都悄悄又往后退了一些远离城墙,更有甚者贴着墙决定直接跑回家里。

    “不是单独拉你手,又或者别的哪里?”

    江宇再认真思索,“并非,我感觉我魂儿都要给它吸进去了。”

    府衙官兵面面相觑,也不知对这连环异象该如何是好,便又派一人回城主衙门向大人们通报消息去。

    好在他们来时特地给守门带了东西,原地搭了个小棚子遮挡,不至于几人傻站在雪里干等。

    至于荀岚青,早在问答完,他寻了个更安逸的地方。

    江湖中人,无论正反派,大都不爱与朝廷的人来往攀谈。

    那城门几步开外的食楼上,他已安然落座,要了壶热酒和几份精巧的小食,依靠在二楼栏杆边,静待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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