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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开炉节

    转眼间八年过去,又是一年秋。

    廊下西风卷起半旧的竹帘,青铜烛台上的火苗猛地蹿高三分。洛庭扶着檀木凭几缓缓挪动身子,洛北望着父亲袖口褪色的蟒纹刺绣——那是他当年任大将军时的官服。

    “这把玄铁剑……”洛庭忽然剧烈咳嗽,震得案头漆盒里鸽卵大的东珠微微滚动,“随我征讨河西十二部时淬过雪山寒泉…”枯瘦的手指划过剑鞘上剥落的金漆,恰停在“南北”两个凹刻的篆字上。

    窗外老鹳掠过枯荷的刹那,洛北看见父亲浑浊的瞳孔里迸出星点火光,像极了漠北战场上将熄的狼烟。他躬身去接剑。

    “啪嗒——”

    檐角铜铃突然坠落,惊起房中笼养的雪鸽。洛庭攥住儿子的手腕:“北儿,你如今要进京,你先去见我的一位故友——苏晋,他是御史大夫,在皇帝面前也说得上话。多认识些人总是没坏处的。”

    “知道了爹,等我有空自会去的。”洛北背上行囊。

    “也算是代我去看看他,自从七年前辞官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京城了。”洛庭不禁有些感慨。

    洛北点点头,随后便踏上了去京之路。

    这苏晋深得皇上信任,官位也高,又是洛庭的故交,自是洛北为铺平未来之路拜访的不二人选。待洛北到京城打点收拾好一切,备了些礼品就亲自登门拜访。

    如今的苏家二小姐正值碧玉年华,出落得亭亭玉立。而大小姐纯熙则性格开朗大方,行为举止优雅得体,是京城众多名门闺秀中的佼佼者。

    暮色中的苏府西厢泛起淡淡药香,苏幼熹斜倚在嵌螺钿美人靠上,指尖正漫不经心拨弄着悬在雕花窗棂的银铃。这串用南海冰蚕丝系着的十二枚铃铛,铃舌上还留着五年前她顽时刻下的“熹”字。

    这时,站在一旁的侍女总会轻声提醒:“起风了,小姐,咱们回屋去吧。”素禹将暖炉塞进苏幼熹冰凉的手心。

    窗棂外十来丈高的金丝楠木正抖落碎叶,苏幼熹仰头望着被秋风拨动的铃舌,檐角垂着的翡翠玉磬应和着泠泠作响。

    “今日碧空如洗…”她伸手欲接飞旋的银杏叶,广袖滑落时露出腕间三圈红麝珠串。

    幼熹忽然剧烈咳嗽,怀中暖炉当啷跌在青砖上。素禹回头刹那,瞥见小姐袖口暗绣的云水纹里渗出点点猩红。

    “小姐!” 这名叫素禹的侍女,自八岁起就一直陪伴着她至今。自幼便负责照料小姐的生活起居。

    “无事。”幼熹抬头望向那片银铃,看着它摇晃。

    “长乐侯之子洛北到——”

    苏晋指尖还停在案头《盐铁论》的批注上,抬眼时正见洛北。

    “公子请。”苏晋扫过洛北腰间新佩的玄铁剑。

    洛北抱拳时剑鞘穗子扫过青砖缝:“苏大人。”

    苏晋鬓角一缕银丝飘起:“贤侄此次入京…只是来复命吗?”

    洛北只点头:“是,好久不见苏大人。家父托我向您问好。”

    “一切都好。侯爷呢?”

    “也是一切都好。”

    窗外忽有裙裾扫过鹅卵石的窸窣声。洛北耳尖微动,“谁?谁在哪里?”

    “幼熹?”苏晋皱眉放下茶盏,“还不来见过忠武将军。”

    竹帘轻挑,先探进屋的是截皓腕,少女扶门框的手指骨节泛白,藕荷色裙裾下隐约露出缀珍珠的软缎履尖。洛北望着她鬓边随步伐轻颤的流苏钗,没有回神。

    “这位是小女幼熹。这位是长乐侯之子洛北,马上要任忠武将军。”

    洛北抱拳:“苏小姐安好。”

    幼熹福身的姿态比廊下悬的银铃更轻飘:“公子万安。”

    “今日怕是要惊扰小姐养病。”洛北忽然抬手理了理护腕系带,秋阳斜斜切过他的眉骨,显得更加俊朗。

    苏晋笑着打圆场:“还望将军日后多照应小女......”

    “何谈照应?”洛北突兀截断话音,“我与苏小姐又不一同共事。”

    “父亲容禀,医官嘱女儿酉时前需服三合汤。”

    “嗯……”

    洛北顺势后撤半步,“末将告退。”

    “老夫送......”苏晋跟上。

    幼熹回屋后,便问:“今日来的年轻人是谁?竟如此跋扈?”

    素禹回道:“听说那人是前大将军洛庭之子洛北,立下赫赫战功,年纪轻轻就要任忠武将军一职。”

    “是这样啊!那他一定可以……”幼熹喃喃道。

    “小姐,您可不要打什么坏主意,此人我看可不是个善茬儿!”

    “知道了,你放心吧。他明日还来吗?”

    “好像他还要与老爷商量事。”素禹掩上支摘窗,“小姐快躺好,无论如何不能再吹风了。前日太医才说您心脉受损……”

    次日洛北与苏晋谈完,幼熹见父亲没有送他,变跟了过去,“公子留步。”她声音像融化的雪水。

    洛北转身,“苏小姐找我有事?”

    “可否借一步说话?就说…一炷香的光景。”

    他扫过远处巡视的家丁,忽然嗅到她袖笼里透出的苍术苦香:“柴房怕是沾了蜘蛛网。”

    推开转轴吱嘎的老门,霉味混着陈年豆豉的酸腐扑面而来。洛北用剑鞘拨开垂挂的草绳,见幼熹提起裙裾站在破陶瓮旁,恍若一株栽在瓦砾堆里的白芍药。

    “公子可愿带我出府?”她冷不丁开口。

    “苏大人禁你足?”他屈指弹开扑簌簌落灰的蛛网。

    “父亲前日请了僧人……”幼熹突然掩唇闷咳,雪色帕子上洇开淡粉,“说我踏出院门,必有血光之灾。”

    洛北嗤笑一声:“你也信这些神棍?”

    “若我说…”她忽然抬头,眼尾沾着咳出的湿意,“我就想出去走走呢?”两人间的空气突然凝结。

    “明日朝中设宴,父亲也去,是我唯一出府的机会。”幼熹打破了僵局。

    “宫中设宴难道我就不去吗?”

    幼熹轻笑一声,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戏谑:“您现在还没到任职的时间吧?”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换句话说,陛下有邀请您吗?”

    洛北的脸色瞬间僵硬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笑意,说道:“苏小姐常年不出门,但我看这消息还挺灵通的。”

    “那就麻烦公子了,幼熹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明日,申时三刻在我在侧门候着。”

    ……

    “公子,小姐不能带走。”两名侍卫挡在门前,皆是一身玄色劲装,腰间悬着长刀。

    “我要带她去看大夫。“洛北的声音不疾不徐。

    “小姐体寒,不能见风。“为首的一名侍卫向前一步,“郎中从来都是到府上看诊。”

    洛北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当下提高声音:“我今日就是要带苏小姐看病,谁敢阻拦?”

    侍卫们面面相觑,片刻后齐声应道:“得罪了!”顿时拔刀出鞘。

    洛北早有准备,身形一晃已欺身而上。只见他手中长剑一挥,寒光闪过处,几名侍卫已被逼退数步。洛北就这样带着幼熹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在一个看不到的拐角处,苏晋正盯着洛北,笑得阴险。

    来到府外。

    幼熹含笑开口:“你觉得京城哪个地方比较好呢?”

    “苏小姐,我已经带你出去了。你自己想去哪儿转就去哪儿转吧。”

    “我已经好几年没出过府了,不知哪里可玩。”

    “我也有几年没来过了。”

    “那我先走了。”幼熹行了个礼,“今日是开炉节,不如去吃些烧饼,烤栗子,后会有期。”

    他盯着眼前这个体弱多病的女孩,心中的疑问又多增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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