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睡到了夜晚,这期间没人过来打搅他们,苏甜青先醒了过来。
少微闭着眼睛还在沉睡,苏甜青歪着头打量着他,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不知为何,她在这个少年身上感受到了爱意。
爱意有时无关年龄,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爱人,有些人一开始就会爱人。
很少看到他这样安静的睡着,平时他总爱抱着双臂,现在却把手放在她的手上。昨夜赶路一定是累坏了,才有这样沉稳的睡姿。
苏甜青轻手轻脚的起来,害怕惊醒他。
门口的两人已经离开,苏甜星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夜幕,不是清晨。
“小叶。”
苏甜青回头望去,少微坐在床边迷糊地轻声唤她的小名。
“你怎么起来了。”
少微的心脏还在突突跳个不停。
苏甜青回去坐在他的身边,自然地靠在他身上,说道:“我想去我哥哥住过的地方看看。”
少微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顺着上次的路来到苏天岚的小院,竹林依旧丛丛影影,只是地上的积雪与上次不同。
苏甜青推开书房的门,屋内空无一人。
上次哥哥就是在这个案牍前办公,低着头也不理她。
上次坐过的软垫还在原来的地方,没有人动过。
苏甜青走过去,轻轻抚过软垫,垂眸哀思:“哥哥一直都这么细心,怕自己坐久了不舒服,让自己垫个软垫。”
她又走到案牍前,抚过桌面。
哥哥就是在这里呆了许多年……
她缓缓坐下,打量着这张桌子。
几天前,他就在这里写字。
右手边是笔墨,左手边还有些纸张,那上面还有他的字迹。
她拿起那张纸,上面只是一些阵法的图纸。哥哥喜欢在图纸的周围写一些小的随笔。
这个习惯哥哥以前也有。
苏甜青的头昏昏沉沉的,脑海里白茫茫的一片。
“哥哥,去哪里了呢?”苏甜青想道。
“我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难道只是为了再次失去吗?”
……
她一直努力地掌握自己的命运,可到头来,遇到的人越来越厉害,她却毫无还击之力。
她还能做什么呢?
苏甜青叹了口气,失去了力气趴在桌子上。
少微也走了过来,看苏甜青不动便不去打扰她……
他转头扫过后面书架上的书,大都是些阵法相关的书籍,还有一些杂书,妖怪记,地形记,星辰轨迹……
他听到门口有声音,侧目去看。
卜垣时绪绪还有星海从外面进来。
“卜大哥!”少微惊道,立马上前。
卜垣笑着伸出手,两人抱在一起,用力拍打对方的后背。
少微笑道:“卜大哥,你们没跟着师傅走吗?”
“师傅说既然观溟已灭,前事已了。他要跟一心大师去修行。”卜垣笑道,“我们今日帮助李云湛处理了城里的妖孽,他们已经离开去追捕红莲等妖王。我们两人商量之后,就带着星海来找你们。昨日我们看到你们跟着李云湛走了,也不知如何是好。”
少微又笑道:“我还以为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了。”
卜垣笑道:“那不会,等事情结束了,我们还要一起回半夏村。”
苏甜青也站起过来,抱住了时绪绪星海。
时绪绪拍了拍苏甜青问道:“你还好吗?”
苏甜青苦笑道:“还好。”
卜垣转头看向苏甜青问道:“你们什么打算?我听说你们要在这里呆几天。”
苏甜青心里一沉,不知从何说起……
少微接过话:“这里是他哥哥之前住的地方,一时也不知道去哪里,就在此地停留几日。”
少微又走到苏甜青身边,低头在她耳边道:“等你心情好些,你跟我一起回半夏村吧。”
苏甜青迷茫不已,她心里总觉得哥哥还在某处,可其他人都默认哥哥已经离开了。
“不如在这里多留些时间。”时绪绪笑道。
苏甜青点点头。
“你们吃了晚饭没?我去做些?”卜垣笑着问道。
苏甜青点头,时绪绪拉着她,跟着众人回了她住的地方。
卜垣出去找厨房,少微看到也跟了上去。
时绪绪跟星海留在房里陪着苏甜青。
卜垣看少微跟来,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也下厨了。”
少微一愣,笑道:“给你打下手,帮帮忙。”
“别说这些,到底想做什么?”卜垣笑着搭手在他肩上。
少微叹道:“她哥哥离开前,教了一道她爱吃的菜。我刚刚想着给她做,可现在又觉得太早了,怕她看到难受,又要哭了。还是随便做些什么,我给你打下手。”
“……我们昨日在山下,就听到李云湛的部下说观溟被田侍卫长所杀,师傅多年大仇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报了……他跟师妹对苏甜青都是感激的……世事难料……”卜大哥道。
“她哀伤过度,我怕她心脉会断。”少微道。
“现在也没什么事,你就好好陪着她。”卜垣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照顾……”
少微抬眼看向卜垣,二人相视一笑,往事都过去了……
晚饭时,苏甜青兴致缺缺,没什么话。大家也都明白,安安静静地散了。
苏甜青一个人失神地顺着台阶往上走,少微跟在身后问道:“你要去哪里?”
苏甜青回过神来说道:“我想去天星台看看。”
少微笑道:“我陪你去。”
两人上到天星台,这附近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漆黑的石板,还有满天的星空。
苏甜青四下寻找,可是什么痕迹都没有,胸口闷闷的。
她叹了口气,又抬起头望着满天的繁星,她的家在哪里呢?
北风吹过,带走了一些沉闷。
苏甜青的心头酸酸的,不能再哭了,哥哥看到会难过的……
“你把哥哥给我的阵法图给我看下。”苏甜青对少微笑道。
少微取出图纸:“你要哪个?”
“溯光阵的。”
“现在还研究这个?”少微问道。
苏甜青叹道:“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没想明白。”
她接过溯光阵的图纸,将阵法跟天上的星星重叠在一起,四处比较着。
一处星星跟图纸上的某处重合了,某个光点在图纸上亮起。
“这里是某个异乡人的家乡吧……”苏甜青想着,她又找到几处。
“所以这些位置就是为了定位其他星球的位置,那剩下的是什么?”苏甜青研究起中间的部分,“这里有法阵引导的结构,从结果来看,所有的能量都被引入这里了。”
苏甜青仔细看图纸,发现这里有哥哥圈起来几个地方,还有一些标记。
她拿起几个图纸,发现这不是一个平面的阵法,而是一个立体的结构。
所有的法力都被引入两个点,一个属于观溟,一个属于哥哥,这两点本身应该是相互对立又彼此融合的,彼此的力量汇聚到一起……哥哥最后做了什么?让所有的力量倾向他,力量失衡了。哥哥承受了太多了力量,反而冲向了观溟。
他们都被这股力量吞噬了,而按照原计划控制着这股力量,他们的目标又会是什么呢?
昨夜天星台发生的一切在苏甜青的脑海里上演,她从结果里理解了这个阵法七七八八。
此刻,她有些动摇了,哥哥是无法承受这样的力量,消逝是必然……
她放下手中的图纸,无奈地笑了,这就是故事的结局吗?
她苦笑着,仰头望着星空。
她来到这个世界难道只是为了再次失去哥哥吗?她只是救世主的妹妹,所以要当一个工具人,让哥哥心甘情愿的送死?还不如让这个世界都毁灭呢……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知道这样的想法不会被世人所接受……可那又怎么样?哥哥都不在了……
……可少微还在,卜垣他们也还在,爸妈可能也在另一个世界等着自己……
心中缺失的那部分被永远地带走了……
自己终有一天也会归于虚无……
“怪不得人们总会幻想死后还有一个世界,让人们相遇,如果我也相信就好了。”
可她知道一切彻彻底底地没了。
只有这片星空永恒,或许它们有一天也会消逝……
“你说你的家在这其中的某个地方吗?”一旁的少微望着星空。
“或许是。”苏甜青望着他,心里平静了下来,“你真的愿意跟我去我的世界吗?”
“愿意。”少微笑道,望向她。
他望着星空:“我也没什么好留念的,我阿娘不在了,我阿爹讨厌我。”
“或许他并不是讨厌你呢?可能他只是讨厌自己……”苏甜青说道,“毕竟他是你唯一的家人,如果他再也见不到你,也会难过的。”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你的家人都很爱你,你没体验过那种被讨厌的感觉……我也知道他会怀念我,可真正让我幸福的人是你……”,少微笑着拉起苏甜青的手,“你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爱我,就是爱我本来的样子,不用伪装,你就是爱我这个人本身。我懂你的珍贵,你跟别人都不一样。有些人可能爱我的容貌能力,有些人可能爱我的友好善良,有些人可能爱的是我的付出顺从,甚至有些人爱的是我的决绝煞气……他们不过是在我身上寻找自己缺失的部分,只有你能看到我的全部,理解我的一切,让我觉得不再孤独……”
苏甜青呆呆地看着他,半天说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我知道……”少微拉起苏甜青的另一只手,两人面对面,目光交错,“我也看得到你的全部。光明也好,阴暗也好,我都知道。”
苏甜青浅浅笑了。
少微低头吻了上去。
“不要再觉得你是一个人了。”少微喃喃道。
这句话不偏不倚击中了苏甜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