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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身陷囹圄中

    莫非此病有假?她脑中顿时闪过诸般猜测。

    然而面对这既残暴又温柔的一针,元纵寒先是一愣,眼中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忽然乍起的痛苦哀嚎。

    元纵寒痛的直打滚,捂着手臂上那一个针眼儿,声泪俱下,颇有小儿无赖之势。

    这正是吴王喜闻乐见的场面,元纵寒从小到大傲气的狠,他从未见过此人哭哭啼啼的可怜样儿。

    他越是面露苦色,吴王便越开心。

    宋霜序收回思绪,视线落在吴王满意的面色上,眼中一抹精明一闪而过,“唉呀呀,王爷您没事吧!”

    她俯身将他从地上扶起,仔细瞧着他的伤口,面露歉疚,“下官真是罪该万死,竟然失手扎错穴位,平白伤了王爷。”

    “宋医官,你好大的胆子!”吴王装模做样的摆出一副仁兄的模样,指责她这个庸医,“扎个针都能扎错位,医官院怎么养了你这样的废物。本王府上的嬷嬷拿根绣花针都比你手稳。”

    宋霜序连连称是,面上一派谦卑,背地里早咒他一千遍。

    “医官姐姐,疼——”元纵寒扯着她的袖子嚷嚷道。

    泪珠子下的比昨晚的雨还大,叫人如何不心疼。

    宋霜序差点就动了恻隐之心,竟然生出想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哄一哄的邪念。

    “王爷乖,这梨花酥给你吃,可莫要哭鼻子让人看了笑话才是。”

    话是对元纵寒说的,而她的眼神却是落在吴王一干人处。

    “吴王殿下看了许久,当知微臣的忠心了吧?”宋霜序颔首低眉,语气带着一丝试探之意。

    “有宋医官给六弟医治,本王还有何忧。还望宋医官不要令本王失望。”

    吴王在翊王府待了足足两个时辰,若继续待下去,恐传到皇帝耳中对他生疑,若太子借此发作,他少不得又得不自在。

    思及此,吴王轻瞥一眼痴痴傻傻的元纵寒,露出满意的笑,“哈,本王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留了。”

    宋霜序立在原地,望着吴王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庭院外,心里不禁低低咒骂这个坏东西。

    在她转头望向门外之时,元纵寒坐在地上微不可察的攥紧拳头,眼底充斥着不甘,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却在宋霜序低头望向他的瞬间,又急忙收回了利爪,眼泪汪汪的垂眸哽咽道:“医官姐姐,还是好疼。”

    宋霜序见他捂着个伤口哭的梨花带雨,若非她亲自放水,她都要相信他是真的很疼了。

    他方才装的真像样,若不是方才这临时一计,她还真是要被这狐狸诓骗到死。

    “王爷要好好保重,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宋霜序勾唇一笑,笑中带着一丝玩味。

    元纵寒自认今日碰到她这条河,的确是湿了鞋,但是骨子里的固执告诉他,打死都不能向这女人服软。

    面对她的这番话,元纵寒仍旧装作痴傻模样,不肯摘下他那虚假面具。天真无辜的眼神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当然,宋霜序对他是真傻还是装傻不感兴趣,该治的治,该杀的照杀不误。

    宋霜序也不直戳戳揭穿他,留下一张新药方便出府了。

    来时匆匆,去时洒脱。

    元纵寒却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这女人不简单。

    不过看她方才故意放水,还替自己解围,应当不是与太子吴王一伙的,不过身份存疑。

    “方渺,派探子暗中查查这女人的底细,查仔细些,看看她平时都与什么人接触。”

    方渺领命退下。

    宋霜序这边刚回到医官院,宫里就又来人了。

    小医侍敲门说道:“太后凤体欠安,王医正给德妃送新制的安眠香去了,一时脱不开身。”

    “我知晓了,换件医官袍就去。”

    自从医官院被斩了一批医官,这里经常人手不够,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及时填补缺漏。

    平日里,不光宫里的贵人们有些大病小病的,宫外的大臣家里也经常有些大病小病,医官们每天忙里忙外。

    就连她自己也三天没睡过一顿安稳觉了,总是睡到半夜被叫醒去诊病。

    她真怕长此以往,自己先累病了。

    宁知遥也很忙,今日一早就被叫去礼部尚书府上瞧病去了,此刻也不在医官院。

    她更好衣之后背着医箱急匆匆随太后身边宫女去了慈宁宫。

    沿着内廷西路北行,穿过慈宁宫前的花园,绕了好大一圈才到正殿。

    太后此刻不在正殿,来传召的人说太后此时正在佛堂念经,要稍等一个时辰。

    宋霜序被太后身边的太监卢公公引至佛堂院落的廊下静静等候,不想等了片刻却看见一熟悉面孔,是太子。

    他怎么来慈宁宫了?

    宋霜序正奇怪着,太子依旧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冲宋霜序莞尔一笑,她却有些惊惶。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宋医官,真是好巧,本宫今日来给皇祖母送前些时日亲手抄的佛经,不想竟在此处偶遇你。”

    “太子殿下言重。”

    “唉?听说你日日都去六弟府上瞧病,六弟的伤如何了?”

    宋霜序愣了愣,谨慎说道:“王爷的伤已好了大半,只是…”

    元褚铭瞥见她眼里的迟疑之色,笑道;“但说无妨。”

    “王爷的癫疾越发严重了,下官无能。”

    他依旧云淡风轻道;“医者不担天命,何必自疚。宋医官莫非又忘了本宫上回说的话。”

    “下官记得。”

    “既如此,宋医官也当更加尽心尽力才是。”

    太子身边的侍卫肃风走了过来,将一个纸包偷偷塞到她手里。

    宋霜序攥紧纸包,将其藏于袖中,疑惑道:“殿下这是何意?”

    他笑道:“宋医官来医官院四年了吧,听说医官院正好空出来个医正的位置,宋医官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做。”

    太子拿官职来引诱她杀人。

    这纸包里装着粉末状的东西,不用猜也知道是毒药,他拐了这么大个圈就是为了让她暗中给元纵寒下毒。

    都说人有虎狼之心,此言不虚,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帝王之家,果然没一个好人,到处是阴谋算计,对亲弟弟都能下此毒手。

    太子当真是个笑面虎,表面君子,背后小人。这么一对比,他与吴王也大差不差。

    太子被太后传召进入佛堂,宋霜序则继续在廊下等候。

    太子出来后便匆匆离去了。

    太后也从佛堂缓步而出,宋霜序在廊下站了一个时辰。腿都麻了。见到太后,她低头恭恭敬敬行了礼。

    太后一身雪色佛衣,发髻上只简单插了一支黑檀木簪,身形瘦削,眉眼间却透着很深的威压,端庄大气。

    “到正殿说话吧。”

    “是,太后。”

    宋霜序跟在太后和一群内侍身后,手中攥着的纸包被她偷偷藏在袖中。

    来到正殿,太后坐在榻上,宋霜序给太后搭脉,谨慎而又细心,不敢有一丝分神。

    诊完脉后,宋霜序收了诊帕,认真道:“禀太后,您的脉象濡细而弱,气血两虚,两肾不交,且太后凤体违和,忧思过度,以致夙夜难寐,神思不宁,待臣写一道温养之方,太后每日睡前服用即可。”

    “有劳宋医官了。”太后身旁的嬷嬷朝她称谢。

    “下官职责所在,为太后解忧是臣分内之事。”

    太后突然问道:“听闻翊王患了癫疾?”

    “千真万确,下官亲自诊断,不敢欺瞒太后。”

    太后叹道:“寒儿是个苦命的孩子,哀家是看着他长大的,不想我这孙儿如此福薄。”

    宋霜序心道:福薄?我看他是福气太好,偏要刀尖舔血。

    宋霜序写好了方子交给内侍,详细交代了用药细则和一些忌讳之处,这才退出慈宁宫。

    等宋霜序走远,太后身边的太监卢公公道:“今日佛堂之外太子与宋医官说了些话,老奴离的远,并未听清。”

    “太子也是个耐不住性子的,随他去吧!哀家管不了太多。”

    宋霜序回到医官院,径直回了自己的寝阁,关上房门,从袖中掏出那个纸包,将纸一层层扒开,一层白色粉末出现在她眼前。

    她沾了一点拿远些闻了闻,竟然是千机断魂散。

    此毒融入食物酒水中会变得无色无味,两个时辰后此毒发作,若两个时辰内无解药,就只有死路一条。

    且毒发之时,发狂痴笑,身陷幻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终癫狂而死。

    假若给元纵寒服下,就算毒发,也定会被认为是癫疾发作而死,怀疑不到谁头上。

    太子真是太歹毒了些。

    而如今她要给元纵寒下毒,她也成歹毒之人了。

    次日,她照例去了翊王府。

    这回经过北街时,她半路下马车去了灵秀坊,买了他爱吃的梨花酥。

    她坐在马车内,从袖子里掏出那个纸包,将事先备好的糖霜混了药粉涂抹在梨花酥上。

    马车停在翊王府门口。

    她气定神闲下了马车,见到侍卫方渺也只是假面微笑。

    元纵寒今日没有待在寝殿,听方渺说他在王府前院的花园抓促织。

    她背着医箱,被侍女引至花园,这里种了一大丛木芙蓉,晓妆如玉暮如霞,粉粉淡淡,十分可爱。

    浅粉色花丛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她低头望去,一个身影掠过,元纵寒从花丛里爬出,浅蓝色薄衫上沾了不少泥印和杂草碎叶。

    他手里拿着一个竹编小筐,巴掌大小的竹筐里传来清亮的“唧唧”声,元纵寒眼神清澈,把小竹筐递到宋霜序眼前激动到:“姐姐你看,我抓的促织。”

    宋霜序接过小竹筐,打开盖子,一只蟹壳青映入眼帘,这促织触角细长,胫节具刺,品相俱佳。

    她将小竹筐盖好还给元纵寒,夸赞道:“这促织形如土狗,庞然修伟,殿下好眼光!”

    元纵寒与她步入园中凉亭,元纵寒摆弄了一会儿促织,视线忽然落在宋霜序手上提的食盒。

    “姐姐,这是送给我的吗?”

    “这个呀…当然是给王爷带的。”

    元纵寒顾不得手中促织,将小竹筐往石桌上一丢,伸手抢过食盒,掀开食盒,一碟梨花酥引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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