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鉴泽单肩背着包，校服斜挎在肩上。学校里除了典礼节庆，平时不要求穿校服。李鉴泽却经常穿，在学校一片花花绿绿的衣服里，淡然出挑。

    没想到，即使在校外，他也穿着校服。

    “哎呦，宋兰青。你来这里做什么？”

    “路过。我家在这附近。你呢？”

    “上课呗。这附近的一家课外机构挺有名的。叫舟远教育。你也是来这儿上课的吧？”

    “那你赶紧去吧，别迟到了。”宋兰青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借着玻璃反光，她看到李鉴泽原地停留了一会，拐进那家花店。

    天眼查上有这家花店的名字。点进去，注册时间在五年前。股东控制人和法人都是江千度。

    宋兰青走到落地窗旁边俯视，果然，花店就在商业区和居民区的交界处。花店一楼背对着宋兰青家，二楼的储货区安装了巨大的商业玻璃，勉强可以看到。

    如果有个人在特定位置拿望远镜看过来，可以看清宋兰青家的阳台。宋兰青决定赌一把。她心里粗略估算好角度，找到一支红外线笔，朝花店二楼照过去。

    随即给李鉴泽发去消息：

    “你在VELLICHOR”

    对面秒回“别照了。”

    至此，宋兰青摧枯拉朽。

    “200块钱一个小时的临时工，这成本是算江千度的还是你的？”

    “你的。只会给你开到这个价格。”

    “王蘅芜是你家长的朋友？”宋兰青瞄过名牌，记住了店里所有人的名字。

    “不是。”对面沉默好久，又发来一条，“是江千度家里的阿姨。”

    “为什么开在我家附近？你知道，如果我在这里架上一把CheyTacM200，下一秒你的人头就会被击穿。”

    “射程不够。这里安装了防弹玻璃。”

    “你们在监视我？”

    “我就是个打杂的小弟。我要上课了，这次是真的。”

    “离你上课还有二十分钟。”宋兰青没等回复，接着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对面的消息跳出来：“宏观地说，希望你平安健康，快乐一生。微观地说，你被不法分子盯上了，我们在保护你。”

    “该说的就这么多。还有，早知道我就不说舟远教育了。”

    宋兰青回过去一张表情包，是眨单眼的熊猫头。

    不过，她才不信李鉴泽的鬼话。家里人都是守法公民。妈妈平时连过马路都要找到斑马线才走。至于她自己，失忆前不敢保证，失忆后绝不和危及性命的事情搭边。

    或许当她埋首解导数题的时候，地球的另一端就有两群□□在火拼，流弹中伤了过路的白人女性，也有刀子捅进黑人小孩的颅顶。

    除非有个威风的女侠走出蓝色激光划开的空间光圈，撞碎22楼的建筑玻璃闯进家里，说世界将亡，需要你来担当使命拯救人类。但她眼前只是密密麻麻的数字符号，亡命徒和机枪就像另一个宇宙那么远。而未来那么近，她只需再坚持6个月，自由比女侠更近在眼前。

    话又说回来，李鉴泽家里人在警局工作。相对来说，他离黑暗更近，离亡命的刺激更近。于是这玩笑就有几分真。可她若陷入危险，对方所图又是什么呢？

    第二天上学，路上遇到殷姝。她已经完全不难过了，甚至可以说容光焕发。宋兰青心里生出高兴，欣慰于她从悲伤中走出来。

    宋兰青上前去打招呼：“嗨！早上好呀。”殷姝回以甜甜的笑脸。两人结伴走入校门，宋兰青暗中看见，殷姝的书包上多了一个新挂件。

    是一只毛绒小企鹅，怀抱黄蓝相间的排球。殷姝从不打排球，对任何体育运动都没兴趣。排球，倒是让宋兰青想起江千度。她不敢问，也许殷姝就是为了留个念想。

    每个人的喜欢都是有限的，喜欢上一个人，像有棱有角的山石跌入激流。流水湍冲猛奔飞溅，山石不敢动，只安安静静地待在流水中。来一股急流，山石就被磨蚀掉一块棱角，直到这块石头圆润无光，再也不会为了谁毅然决然跳下瀑布。世人道这是心死。

    即便殷姝的喜欢来去如风，殷姝的心境坚韧，也无法抵抗命运的摆弄。曾经那么喜欢的人，无数次面对他时猛烈的心跳，只余一个毛绒挂件。宋兰青知道，殷姝心里的石头，一定磨平了一角。

    殷姝忽然开口道：“你知道楚明错吗？表白墙上有人捞他。”

    “你认识他？”

    殷姝睁大了眼睛，认真看着宋兰青的脸：“他三年前就去世了。中考刚出分的时候。”

    “是因为考得不好吗？”宋兰青装出平常八卦的语气。

    “不是，是心脏病突发。我朋友是他同班同学，说他中考可好，上五角大楼没问题。”殷姝惋惜地说。

    “他的朋友肯定很伤心吧。”宋兰青想把话题引向日记的主人。

    “对啊，同班同学几乎都出席了他的葬礼。生前人缘挺好的。”殷姝叹口气。

    “听说，他好像有女朋友？”宋兰青稍稍压低了声音。

    “没有。不过，喜欢他的人挺多。”

    宋兰青继续打哈哈，两人就这么闲聊着，走进了教室。在座位上，殷姝问了最后一句：“那个捞楚明错的是不是你？”

    这问话打宋兰青一个措手不及。她不太熟练于说谎，一边否认一边祈祷殷姝看不出来异常。

    她想起江千度的死和李鉴泽的警告，都是不好的预兆。直觉告诉她，日记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随后上课铃响，同学们开始早自习。快下课时，门口有个同学喊：“报告！老师你好，找一下你们班的宋兰青。”班主任没多问，示意宋兰青出去看看。

    出了教室拐角，宋兰青看见李鉴泽正斜倚着墙壁等人。那个同学说：“人我带到了。走了。”

    宋兰青走近，李鉴泽拿出一张很漂亮的银行卡：“给你的。”宋兰青接过，是中国银行的，卡号位数比较短。

    “里面的钱全部归你了。是你远方亲戚遗赠的，不用担心法律问题。管遗产的律师我认识，他托我转交给你。密码是你生日。”

    放学后，宋兰青去了最近的中行网点。她试着提了两万块，到ATM机的限额了，她又存进去。

    找工作人员查询，卡里余额85389.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