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这时,又一个丫鬟走进来通报,“夫人醒了。”
屋内的这个点点头。
“小仙君,要去看看我们夫人吗?”
“自然。”
林晏拖起嘴里还叼着点心的又又,又转头叮嘱秦深。
“你不便进去,在这里好好坐着啊,我们去去就来。”
秦深点头,把桌上的点心叠成了小山。
两小只步入卧房,屋子里有些暗,但还是能看出布置的十分素雅,且散发着一股温馨。
秋夫人虚弱的斜卧在床榻上,见到两人进来,友好的笑了笑。
走近,两小只不约而同的“咦”了一声。
她们奇的是,这秋夫人,竟然真的和林晏长的很像!
两人都是一样的水雾眉眼,气质忧然,而且,就连身上打扮的装束,也大差不差。
秋夫人着一身白裙,腰带是极为典雅的蓝色,她相貌既好,生的很美,冰肌玉骨,揉花碎玉,像是一朵雨中幽兰,黯淡含香。
而林晏呢,则是白衣青带,模样七分清秀,三分稚气,水灵灵如同一片茶叶尖儿,正如一个缩小版的秋夫人。
秋夫人见了林晏,倒不很惊讶。
“听她们说林小姐和我生的很像,现在一见,果然如此。”
林晏觉得不好意思,就低着头不说话。
又又嘴里则是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你们俩是嫡亲的姐妹吗?怎么长的一模一样!”
秋夫人含笑,“抱歉,好像并不是呢…长这么像,或许也只是巧合罢了。”
说着咳了咳,敏锐闻到一缕檀香。
“这青檀木是昨夜点的吗?”
“是,”丫鬟乖巧应道,“老爷昨晚点的,说是求仙的法子,特意聘请几位仙君呢。”
“还果真让他请来了…这法子叫什么?托仙么?”
“嗯,”林晏接过话茬,“夫人怎么知道。”
秋夫人淡笑,“闲书看的多了,也就懂得一些。”
林晏顿了顿,“夫人,我受傅公子所托,过来检查你身上的黑蝎印的,可以给我看看吗?”
柳因若无其事的伸出手腕,“喏,就在这儿。”
两小只连忙蹲下,细细观察,秋夫人雪白的手腕上,果然有一个黑色蝎子的图案。
林晏:“哇——简直像原本就长在皮肤上的一样。”
又又连声附和,“就是就是。”
秋夫人笑眯眯否认,“并不是哦…”
又又站起身摇摇头,“这个纹印上也没有蝎子味。”
“本来就说了嘛,不是蝎妖搞鬼,”林晏起身,捶了捶腿,“秋夫人且放心,有我们在,您一定不会有事。”
秋夫人歪了歪脑袋,笑眯眯的比狐狸还狐狸,“那还真是拜托你们了哦…”
她一歪头,一只钗子从墨黑的发间滑了出来。
这钗子颜色非常漂亮,和秋夫人腰上系的腰带是同一种,造型考究,精美绝伦的简直将两人吓了一跳。
两小只忍不住多看了那钗子两眼。
随侍的丫鬟在一边轻轻道,“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便由奴婢来送两位仙君回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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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同从屋子里出来,又又跟在林晏身后,小声感叹,“秋夫人头上的那个蓝色的东西好好看啊…”
“嗯,”林晏莞尔,“那个是凤钗,之所以是蓝色,是因为用翠鸟的羽毛精制而成的,凡间翠羽稀少,工艺要求也很严格,所以做出的钗子十分昂贵呢。”
她长于听雪宫,见过的宝贝比又又多得多,当然认识那是一样什么东西。
带路的丫鬟听见了,忍不住插嘴,“两位小姐是在讨论我们夫人头上的翠凤钗吗?”
一人一狐点点头,丫鬟又兴高采烈地继续补充。
“那是我们老爷送给夫人的定情信物呢,自然是宝贵些,哎呀,两位小姐不知道,这钗子也就罢了,老爷和夫人成亲那日,夫人头上戴的,是老爷专门从燕京城里托能工巧匠定制的翠羽凤冠,那才叫一个气派!听说光是制羽就花了数万两银子!”
“我的个乖乖……这么贵的东西,也就老爷舍得了,”丫鬟啧啧砸舌,“你们不知道,当时啊,整个姑苏城的人,都在谈论它有多金贵漂亮呢。”
“不过想想也正常了,如果凤冠不这么价值连城,怎么能突显出我们老爷,对夫人的情深意切呀。”
丫鬟很开心的笑,仿佛和傅引秋如此伉俪情深的不是秋夫人,而是自己的亲姐姐一般。看得出,她是打心眼里为自家老爷夫人高兴。
也是自然,傅引秋温和谦润,秋夫人待人亲厚,家中仆人上下受了他们不少恩馈,个个都忠心耿耿,很将老爷夫人当成老爷夫人看待,是以傅家家风和睦,和衷共济。
又又羡慕道:“真好啊,光是听这话就知道,傅公子真的很爱你们夫人。”
“那是自然了,”小丫鬟也骄傲起来,“想当初,老爷对夫人一见钟情,夫人恰恰又是老爷第一个心尖儿上的意中人,肯定是老爷的最爱最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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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房,看到秦深用臂弯把一堆点心围了起来,见林晏回来,忙邀功道,“我一块都没有吃,全留给你了。”
又又没好气,“又不是什么很珍惜的东西。”
林晏:“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秦深邀功却不赏功,沉默的把点心推到她跟前,不说话了。
“见了傅夫人,有得到什么线索吗?”
“就那样…没什么好说的,”林晏摇摇头,“不过世上邪祟,也就分为那么四大类,妖,魔,鬼,怪。”
“四种邪祟中,妖的气息是最浓的,但凡作案,必定留下痕迹,但此处并没有,所以可以排除妖。”
她没动那盘点心,又又倒是埋头吃的很欢,秦深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那么只剩下其余三种,魔,鬼,怪,无论是哪一种,除祟的过程都是大差不差的,所以不必担心,按普通的程序一道一道办就好了。”
秦深点点头。
“邪祟也有四样品阶,按实力排序,依次是邪,凶,灾,祸。”
“邪者吞人,凶者屠村,灾者屠城…”
又又两眼放光,“那我呢那我呢?我这么厉害,肯定是属于祸的品阶吧!”
秦深:“你吃过人么?”
“那倒没有…”又又诚实摇头。
秦深补刀,“连邪妖都算不上…自视甚高。”
“你说什么!”
“停停,”见两人又剑拔弩张,林晏忙接过话茬,“这东西一月内不过吃了不到三十人,大约是凶的品阶,不是很强,我们可以应付。”
“嗯,”秦深认可的挺轻,“那你觉得它今晚会动手么?”
“十有八九。邪祟么,都控制不住口腹之欲,它吃了那么多人,胃口养的那么大,却在最近收了心,一连几日沉息,定然是学的精了,有些挑嘴,特特选了秋夫人,就像人一样,吃够了五谷杂粮,想尝尝山珍海味了。”
又又舔舔嘴唇,“那么秋夫人一定很好吃…”
林晏警告她,“你可别动歪心思。”
“怎么会!”又又拍拍胸脯,打起包票,“我可是好妖!再说了,我只喜欢吃兔子,对人肉一点兴趣都没有!”
“好的,那么我相信你。这样,你今晚先看好秋夫人,秦深和我去布置锁灵符和法阵,守株待兔即可。”
林晏井井有条地发布起任务。
又又“嗯”了一声,想起什么,吐了吐舌头,“对了,你们当初抓我的时候,不会也是按这个程序来的吧…”
秦深看都不看它,“顺手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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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置完锁灵符,林晏从屋顶轻轻一跃,如一片飞燕般滑下。
秦深在院子中央画法阵,他应该确实有点本事,法阵画的一丝不苟,纹路清楚,连一点错漏之处都没有。
林晏在一块假山石上坐下,莞尔,“你好像很不喜欢又又。”
“它也不喜欢我,”秦深表情淡淡的,“再者,它是妖,我是修士,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可提的么。”
“何必一棍子打死,”林晏谆谆教诲,“妖也分善恶好坏,在文家庄时,我们也曾猜测过她会伤人,可她到底没有,不过只吃了几只兔子,可见本性不坏,不是么?”
“不是几只,”秦深纠正,“是五百二十一只。”
“你还记下来了。”林晏托腮。
秦深,“顺手的事。”
林晏被逗笑了,“别这样嘛,你要知道,虽然阐清教中没有,但其他仙教中也有收妖修的,得道的也不少。你要是在他们面前说不喜欢妖,肯定会惹得他们发怒,讲不定成群结队来打你,也不一定呢。”
“他们打不过我。”秦深还是淡淡的,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而且,我并非是歧视它的身份,我不喜欢它,只是因为它明知你不肯,却还是胡搅蛮缠,硬赖上了你,加入我们,带来不少麻烦。”
林晏若有所思,“你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关心我吗?”
秦深没有回答,从袖中掏出几粒东西,递给林晏。
躺在他手心的,是几粒花骨朵,茉莉的,莹白可爱,素雅馨香。
林晏接过花骨朵,却没有东西装,她环顾四周。
“你偷了傅家院子里的花吗,小心不要被他家丫鬟看到了,不然很丢脸。”
“没有被看到,”秦深解释,“等你们的时候很无聊,顺手摘了。”
“哪来那么多顺手…”虽然这么说,其实林晏很高兴,她很喜欢茉莉花,还在阐清山的时候就养过一盆,现在被放在听雪宫的正殿。
“不过我没有东西装…有了。”
她掏出秦深的那枚蓄灵囊。
“放在这里面,你介意吗?”
秦深摇摇头。
林晏将蓄灵囊握在手心。
“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人的魂魄,但我猜她一定对你来说很重要,你要找的凝魄灯,虽说功能不明,但大概也是用来凝聚此人的魂魄的,唉,凝魄灯虚无缥缈,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秦深静静道,“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总有一天你会全部想起来的。”林晏站起身,平静道,“又又是好妖,你不要为难她,我们好好相处,多个伴,其实也不是坏事。”
秦深:“它跟着我们,避祸而已,只为一己私欲,算不上好妖。”
林晏笑眯眯,“总之她也不坏不是?”
又又跑出房间,站到院中大喊,“喂!死乌鸦,是不是又在说我坏话!”
“嘘,”林晏将一根手指放到唇边,“你忘了秋夫人不喜吵闹么?再说你这么在人家家里大喊大叫,像什么话?”
又又连忙噤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悄声道,“对了,我在里面偷偷翻出几样东西,你们要过来看看么?”
厢房内,一片狼藉,几张又厚又大的白纸铺在桌面上,算是整个房间的唯一整齐之处了。
林晏扶额,“所以你怎么才能把这房间恢复原样?”
又又吐了吐舌头,“我只会弄乱,不会收拾,实在是抱歉啊。”
“管你会不会呢!我劝你最好在傅家丫鬟发现前把它们收拾干净,不然我也没有脸在这个地方呆了。”
林晏无语,身为客人,他们两个一个偷花,一个拆家,完全没有一点客人的样子,真是丢了个大脸。
“别这么凶嘛,你看看我找出来的东西,是不是有什么作用。”
又又兴高采烈,她本来只是因为看到秋夫人头上的钗饰,心里觉得很好看,所以就在房间里一阵乱翻,想着或许房里也藏着其他珠宝也说不定。
小狐狸对于寻宝一事很感兴趣,不辞辛苦的大翻一阵,可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却根本没有找到宝贝什么的,只找到了几张厚大白纸。她是狐狸,分不清纸和珠宝的价值高低,只见这白纸一尘不染,温润厚腻,也当是个和珠宝一样金贵的宝贝,于是喜滋滋邀功来了。
林晏训道,“先不提你有没有翻到珠宝,就是翻到了,也不能拿走赏玩,因为这是别人家的东西你懂吗,别人家的东西,你不经过主人允许就拿,叫偷!”
又又被训得蔫头耷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嘛,那你先看看这玩意有什么作用嘛,我总不能白翻一阵吧…”
林晏紧缩眉头,盯着几张白纸看了好一阵,忽然颜色大开。
她问秦深。
“你会扎纸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