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情薄(四)

    9.

    是夜。

    时至子时,夜深寂静,又又等的直打瞌睡,终于在下巴快要磕到桌面的时候清醒了一点。

    “原来当仙君也这么辛苦,连觉都睡不成。”

    林晏也是小鸡啄米,支支吾吾“嗯”了几声。

    秦深倒是清醒如常,拿着一把烛剪,认真的给蜡烛剪烛花。

    又又苦道,“我熬不下去了,我要睡觉。再不睡我要死了。”

    林晏揉了揉眼睛。

    “那为什么前两天你捉兔子的时候很精神。”

    又又很惊异。

    “吃饭的时候不精神,什么时候精神?现在又没有饭吃,我为什么还要熬夜?”

    林晏也觉得这话说的很有道理,点了点头。

    秦深放下烛剪。

    “喧哗。”

    又又怒瞪双眼,“喧哗个屁啊,我讲话这么小声!”

    见两人完全没把她白天叮嘱的话当一回事,林晏苦笑。

    “够了,”秦深漠然道,“别出声,有东西来了。”

    骤时,院门轻响,“吱吱呀呀”一阵,有脚步声碎碎传了进来。

    秦深动作极快的吹灭了蜡烛。

    又又还搞不清楚状况,“怎么?有丫鬟进来送点心吗?”

    “你满脑子只想着吃。我们白天里都叮嘱过了,晚上一律不准有人进来,怎么可能还会有人过来送点心。”

    “那是什么…”又又“啊”了声,恍然大悟,张大嘴,“我明白了,这…不会是那个吃人的东西进来了吧…”

    “所以你小声一点。”林晏忙捂住她的嘴。“当心它听到动静过来吃你了。”

    三人蹑手蹑脚来到窗下,用手指在窗纸上扣了三个小洞,从洞口窥探着外面。

    光线太暗,视线很模糊,但还是能依稀看清是一个佝偻的老妪身影,提着不知道一个什么东西,款款踱步而来。

    又又眼尖,认出来那是白天傅府门前的孙嬷嬷,大松一口气。

    “都散了吧散了吧,大惊小怪。你们认不出来这是白天那个老奶吗?她拎着个那个什么东西,估计是食盒什么的,我就说是送吃的来了,你们还不信。”

    林晏道,“你看的不仔细,好好瞧瞧,她是个活人么?”

    又又循声细细望去,孙嬷嬷双目泛白,像是一双死鱼眼,周身透露出丝丝阴气。

    虽然脸还是白日里的那张脸,但身体消瘦,面颊枯瘪,犹如一副绷着薄薄一层皮的骷髅,血肉精气荡然无存,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吃尽了。

    又又还是不明白,“那她是那邪门东西化形的么?故意变成孙嬷嬷的样子,用来迷惑我们?”

    “不对,”林晏否认,“她就是孙嬷嬷,只不过是已经死去的孙嬷嬷。”

    “嗯,”秦深轻轻道,“她早就是个死人了。”

    又又一阵恶寒,“难不成白天她就死了,那当时接待我们的是……”

    想到白天里一个死人殷勤地给自己端茶倒水,还和自己交谈甚欢…

    又又越想越是恐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秦深评价,“蠢。”

    林晏耐心的解释,“你想多了,当时她还是活着的,但是现在…她确实是死了。”

    “啊?那她到底什么时候死的?”

    “我也不知道,”林晏摇摇头,“应该是在我们去见秋夫人之后。”

    “原来如此吗…可,不对啊…”又又抱头哀声道,“死人为什么还会走路还会动啊……”

    “当然是有东西附在了她身上。”

    林晏判断道。

    走在院里的孙嬷嬷,其实是一具披着人皮的邪祟。

    又又终于懂了,“所以她是已经在我们去见秋夫人的时候被吃空,然后被邪祟附身了吗?那也不对啊…”

    她敏锐的抓住了一个点。

    “那邪祟不是吃人前,不是会在人身上打下一个黑蝎印吗?为什么孙嬷嬷身上没有?就算被衣服挡住了没有被我们看见,孙嬷嬷自己总能察觉自己身上的不对劲吧,如果她发现了黑蝎印,不应该早就痛哭流涕,跑过来求我们救她了不是,怎么轻轻巧巧,直接死了?”

    “因为她身上根本就没有黑蝎印。”

    秦深笃定道。

    “你怎么知道?”又又白他,“你把她衣服扒下来看过了?”

    “呸,粗俗,”林晏忙捂她嘴,“不过照理说确实是应该没有的,不管是人还是邪祟,作案都很有规律,我们摸清它的规律是一次只吃一人,且吃前会留下黑蝎印,代表着它作案的目标,它既然已经盯上了秋夫人,没道理会再看上旁人,孙嬷嬷的死,确实是很奇怪。”

    又又点头附和,“对啊对啊,没道理它会转性啊。”

    说话间,“孙嬷嬷”已经走到正厢房跟前了,那里正是秋夫人的卧房。

    她一手提着食盒,伸出一只干瘪的手扣门。

    “笃笃笃——”

    这么一具干尸僵硬地敲着门,其实很可怕,也很惊悚。

    可房内的秋夫人却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好奇发问。

    “谁啊?”

    “夫人,是我。”

    “孙嬷嬷”答道,声音和白天里的她别无二致。

    “老爷说,夫人身子虚弱,所以特地吩咐我炖了补汤,送来给夫人饮用呢。”

    “这么晚了?怎么不明天一早再送来?”

    秋夫人有些诧异。

    “孙嬷嬷”干巴巴笑了两声。

    “我也不知,但老爷的吩咐,当下人的,毕竟不好不遵从的。”

    秋夫人妥协了,“那你进来吧。”

    “它要进去了。”

    林晏小声道,把又又按回了屋里。

    “你别出声,我和秦深过去查看,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说罢拉着秦深从侧门悄悄溜了出去。

    两人借着院中一口大水缸的掩护,避开了“孙嬷嬷”的视线。

    这口水缸又大又胖,蓄满了雨水,用来预防不小心走水时救火。

    白天里它蹲在院中,沉墩墩的,很是碍眼,可到了晚上,这巨物刚好遮住了二人的身影,是以林晏和秦深才顺利潜入了偏房,躲进了秋夫人的卧室。

    卧室里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的,只有一个衣柜,勉强能容纳二人。

    秦深乖乖的被她拉出侧厢房,又乖乖的被她拉进卧室,最后又乖乖的被她拉着躲进了衣柜。

    衣柜里空间狭小,其实根本不够两人伸展腿脚的。哪怕林晏可怜巴巴的靠在角落,剩下的空间也照样不多,于是秦深只好双腿分开,半跪在她腰两侧,一只手撑在林晏的脑袋旁边,这才堪堪将柜门撑住了。

    离得太近,几乎是脸贴脸的距离,秦深的呼吸淡淡扫在了林晏脸上,他表情淡淡的,双眼却直勾勾的盯着林晏的眼睛。

    林晏被看的有些难以呼吸,怕被发现,她很轻很轻道,“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

    “抱歉,”秦深淡道,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但我转不开头。”

    确实,衣柜里衣服太多了,光是秦深背上就压了十几件,呼吸都困难,更别提转头了。

    林晏莫名其妙的,脸红了。

    “那你闭上眼睛!”

    秦深没有听她的,将脑袋压的更低,最后靠在了林晏脖子旁边。

    虽说距离拉的更近了些,但这样子,两人倒确实是对视不起来了。

    可为什么…林晏感觉这个姿势更糟糕了!

    少年身上很好闻,是淡淡的降真香气,这样近距离的压着她,气味也慢慢的盖了过来,与此同时,他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细嫩的脖子上,像是被一只小蝴蝶撩了一下。

    “唔…”

    林晏忍不住轻喘了声。

    闻声,压在她身上的秦深身躯一震。

    “怎么了?”林晏被蒙在鼓里。

    “无事。”秦深闷闷道,不动声色的将腰向上提了提。

    林晏定了定神,顺着柜子缝朝外看了去,“孙嬷嬷”已经慢慢走了进来,将食盒放在了房间正中的桌子上。

    秋夫人躺在床上,睡眼惺忪。

    “你放在那儿吧,我一会起来喝。”

    “那怎么行?”

    “孙嬷嬷”殷勤道,

    “这补汤凉了,可就失了药效了,需得趁热喝才行,这样,夫人病着不方便,就由我来喂夫人喝吧。”

    说着,轻车熟路地打开了食盒的盖子。

    看到这里,林晏心中已是有了两分把握。

    魔者生人所化,并不需要这样一副躯壳,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若是上了人身,不可能将人的动作模仿的如此惟妙惟肖。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鬼。

    只有鬼,生前就是人,死后自然也保持着人的神态动作,因此,拿捏这副躯壳,对它来说当然是小菜一碟。

    可是有一点林晏还是不解,这凶鬼,进秋夫人的房间,不就是为了吃她么?它饿了那么几天,进了房间,该当立马抓住秋夫人大快朵颐才是,缘何还要假模假样的喂她汤药。

    “孙嬷嬷”从食盒里取出药盏,拿着一个小瓷勺在里面轻搅了搅,然后端着它来到了秋夫人床边。

    “孙嬷嬷”在床边坐下,缓缓舀了一勺汤药,细心的喂进秋夫人嘴里。

    它喂的很慢,也很仔细,时不时擦拭一下秋夫人的嘴唇,生怕有一滴漏出来了。

    秋夫人不言,乖乖的喝着药,每一口都扎扎实实咽进了肚中。

    见此,“孙嬷嬷”好像很是满意,一勺一勺喂的更勤了。

    场景莫名和谐。

    可若是有第三人在场,便很容易就能发现这里的不对劲。

    因为躺在床上喝药的,根本不是什么秋夫人,而是一具酷似秋夫人的纸人!

    这纸人身着白色衣裙,身形样貌都与秋夫人十分相像,头顶蓝蓝的画着枚钗子,神态病歪歪的,手腕上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黑蝎子图案。

    秦深扎的,那手腕上的蝎子,也是秦深画的。

    林晏承认秦深扎纸人的功夫挺了得,但画技…却着实不敢恭维。

    不过,虽然粗陋,但用来骗鬼,已经足够了。

    “孙嬷嬷”喂着喂着,却发现不对劲。

    因为纸人是不会喝东西的,她喂的那些,也不过是纸吸了水,把汤药都吸进去了。

    可是,它喂的太多,纸人的头部也吸了太多汤汁,里面没有支撑,于是,它的头,就软塌塌瘪下去了。

    此情此景,在“孙嬷嬷”眼里,“秋夫人”仍是秋夫人,只不过整个头都像是被车轮碾过,只剩下一半的血肉模糊了。

    它不信喂个汤药还能把秋夫人喂死了,连忙抓起来秋夫人来看。

    就在这时,林晏一脚踹开柜门。

    “哐当”一声。

    衣柜内的衣服“哗啦啦”全倒了出来,秦深也“骨碌碌”滚了出来。

    那凶鬼没想到屋子里竟还藏了两名大活人,骇了一跳,手中汤药“当啷”一声,砸碎在了地面上。

    林晏不和它啰嗦,拔出双鱼一剑刺去,直取它命门。

    不想凶鬼身手却好,极灵巧地躲过了。

    它凶狠道:“什么人?!”

    林晏又是一剑刺去。

    “来杀你的人!”

    凶鬼连吃两招,有些招架不住了,它手脚并用的爬到桌面上,又躲过了这一剑。

    林晏有些惊讶。这东西有点本事么?

    “孙嬷嬷”跳在桌上,四肢着地,她是老妪,骨肉僵硬,不可能做的出这种动作,非要做出来,那得把全身骨头折碎了不可。

    于是呈现的就是一种非人之态。

    “孙嬷嬷”像是一只阴辣狠毒的狼蛛,身体以一种活人不可能完成的姿势弯曲着,虎视眈眈地盯着二人。

    林晏没耐心了,一剑斩了下去。

    她不信这凶鬼实力再强,能接的住她三招吗?

    这一剑果然斩落了“孙嬷嬷”一只手臂。

    “孙嬷嬷”被斩的从桌上滚落下来。

    她捂住手臂的缺口,狠狠剜了二人一眼。

    虽是干尸,但这一眼中却极为生动,惊怒中带着几分娇俏,隐约中可以窥见一名豆蔻少女的神态。

    林晏又是一剑,斩落了它的头颅。

    “孙嬷嬷”的脑袋骨碌碌滚了下来,只剩下一具无头身躯,可就在这时,从脖子的断口处逸出一股青烟。

    林晏想追,却来不及了。

    只霎那间,那青烟便无影无踪,消散了个干净。

    林晏只好收剑回鞘。

    这时,秦深才不紧不慢地踱步上前。

    “怎么?抓住了它么?”

    “没有,”林晏表情凝重。

    “我太大意,让它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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