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客

    “你要去竞技场吗?”

    “走着去?”

    米夏跟着人群从炼狱山往下走时,两个摇篮的孩子拦住了她。

    她一时陷入疑惑:不走着去难道坐班车吗?

    摇篮的孩子们听完她的问题瞬间失笑,一左一右拉住了她:

    “这里对死者来说是不自由的现实。”

    “对我们来说只是梦中的世界啊。”

    她们跨出一步——周围景象被拉伸又收缩,再次踩上实地时三人已到了刚才还遥不可及的山脚。就这样一步又一步,作为轮转海时钟指针的太阳还稳坐于东方,她们已先于所有人抵达了竞技场。

    一开始就在竞技场的人填满了三层观战台,摇篮的孩子们不急于去找个好位置,而是潜入备战中的地下室,趴在鹰身女妖的爪子上修改对战表。他们嬉笑着排好了比赛场次后,带着米夏返回地面,随意挑了两个个子高的兽人坐在了他们的头上,手里变出两桶爆米花,问米夏吃不吃:

    “这是夏之门的幼龙做出来的,我很看好他呢,真的不能让他通过圣门吗?”

    “不行吧,那样不就对上圣典最后的预言了吗……”

    摇篮的孩子们嚼着爆米花闲谈,米夏捏出一颗抛进嘴里,盐与焦糖裹着膨化的玉米粒,很熟悉的味道。

    圣典的最后一句她记得是……“最后的龙带着最后的勇者抵达至深处,至此,■■■终抵乐土。”

    米夏问道:“你们不希望圣典的预言实现吗?”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

    “我们还未做好准备。”

    米夏不吭声了,没有死线的任务、摇篮安逸而舒适的环境,这群聪明人大概永远都做不好准备。

    但他们不避讳的聊天倒给了她线索,摇篮正处于“深处”,如果促成预言实现她不就可以跟着勇者抵达所谓“乐土”了吗?连摇篮都不算乐土的话,圣典所描述的终点到底有多美妙?

    比起那个叫胡秋实的人,她或许更该找找幼龙和它的同行者。

    米夏思索间,周围爆发出口哨与尖叫的浪潮,让她不由得捂住耳朵。

    摇篮的孩子们也跟着大喊:“白袍客!白袍客!”

    “干碎他们!”

    米夏被吓了一跳:“……你们怎么这么激动?”

    “抱歉。”其中一个孩子咳嗽一声,“摇篮不准斗殴,我们只有在这里能品尝到斗争时热血上涌的滋味了。”

    另一个孩子哀叹:“人果然生来就是野兽吧?即使得到了摇篮的受肉,我还是忘不掉这股冲动。”

    “噢,不错,把这个议题放到公会堂讨论吧。”

    “类似的问题在苏醒日后的第一百四十七轮就经过了辩论,答案是——”

    随着鹰身女妖宣告开始,两个话痨停下聊天,一齐往场内看去。

    米夏竖起的耳朵也放下了。对“白袍客”的战斗她没多大兴趣,据赛琪描述“胡秋实”是个黑色短发娃娃脸的少年,白袍客则是梳着高马尾的金发青年。两个孩子修改对战表时她在地下室扫了一圈,根本不存在符合特征的目标,她或许该直接去公会堂找找看。

    但来都来了,她翻过围栏跳入场地,准备近距离观看战斗。

    摇篮的孩子伸出的手悬在空中,没能抓住她:“唉,年轻啊。观战当然要隔远了才能看清全貌。”

    “就和赏景一样呢。”另一个孩子变出两杯红酒,几滴酒液洒在兽人毛茸茸的头顶,他浑然不觉,“Prosit!”

    鹰身女妖宣布离开后,场内两人却没有动作,反而聊了起来。

    走近了米夏才听到他们的对话,白袍客的对手——一名持铁锤戴角盔的矮人正瓮声瓮气地问:“白袍骑士,你还活着,为什么要和我们这些死人抢席位?”

    金发骑士见矮人背着铁锤没有开战的意思,也没拔剑:“抱歉,我必须通过圣门,那后面有人在等我。”

    矮人反手握住铁锤的手柄:“真不公平,我赌上了自己的存在战斗,你却只为了任务。”

    “先生,骑士的使命比生命更重要,请相信我,为了抵达那个人的身边我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骑士抽出长剑,“承让。”

    铁锤穿过米夏砸向骑士的膝盖,后者解除铠甲一跃而起,白袍在空中开成一朵玫瑰。矮人急急掷出数把藏在胸前的短剑扎向玫瑰——落空,那只是一块破布,骑士本人以此为障眼法躲到了矮人身后,剑锋穿过盔甲缝隙扎入血肉,剑势随之改为上挑,卸下矮人一臂。

    鲜血喷涌洒在米夏脚下。她的心怦怦直跳——她绝对没有和人这样战斗过,这俩的动作是人能做出来的吗?她就算成年了大概都举不起那把锤子!

    矮人怒吼着用仅剩的手臂挥舞铁锤,密不透风的攻击让骑士一时无法靠近。但金发骑士好整以暇地拉开距离,变出一把枪,瞄准——

    “砰!”

    眼球被子弹挤压,破开,脑浆与组织液一同从这个出口涌出。

    矮人仰面倒在地上。

    “嗯?”摇篮的孩子打翻了爆米花桶,“那是什么武器?可以让费拉柳斯做出来吗?”

    “春夏的纪录塔应该能找到,费拉柳斯说不定已经做出来了。但太作弊了吧这算什么骑士?那家伙,每一轮都能用上新武器,这要怎么应对?”

    米夏站在尸骸旁边,看着他被石像鬼架起飞往炼狱山。留在原地的骑士与她望着同一方向,近乎无声地低语:“愿您得到永恒的安宁。”

    与之相对的,四面八方的欢呼声向他涌来:

    “白袍客!”

    “人族的骄傲!不败的骑士!”

    观战台上,换了桶爆米花后,摇篮的孩子说:“可以和普赛克比吗?”

    另一人歪头:“就算让他进来了……这里也禁止打斗啊。”

    两人脑中得出同一结论:不可能。而且,将领只需一个,多了会引起纷争。

    他们要创造的,可不是供一堆武夫驰骋的焦土。

    虽然在梦里他们很爱看就是了。

    *

    新的一天开始,醒来后米夏在早餐时隐晦地与同谋们交换见闻:“找到了吗?”

    约克晃晃勺子,赛琪摇摇头。

    “我也没有。”米夏说,“那你们有遇到一条龙吗?”

    “那个叫菲尔多恩的孩子吗?”旁边的孩子插话,“他在夏之门。”

    “他开了一家食肆。”约克表情微妙,“龙的食堂——评分很高,但龙不是吃人的吗?”

    “哪里来的知识?根据统计龙最爱吃的是牛肉。”赛琪否认,“除非人惹怒了她们,或者没别的可吃了。”

    “赛琪你想养龙吗?”插话的那个孩子耷拉下眉毛,“不实用啦,消耗太高又不事生产,还不好掌控。你是有多想当龙骑士……”

    赛琪否认:“……我没有!我只是看了点资料不小心记住了!”

    早饭在一堆关于末日后如何建设农场的空想中结束,虽然还未见过胡秋实其人,米夏仍硬着头皮准备根据现有资料去公会堂给他打辩护,争夺他来到摇篮的权力。

    走上中央的圆形讲台说明提案,没等她罗列好处,“咚咚咚”,小木锤敲桌板的声音打断了她,一个孩子起身道:

    “我知道他,枪支、巨型机械、飞行器,他的作品十分惊人。”这个孩子说,“但都是与杀戮和征服有关的创造。”

    “至少说明他拥有摇篮欠缺的知识。”米夏反驳,“所有知识都是双刃剑,就看用在哪一方面。他能造出战斗机,那也能造出全自动收割机——”

    “轮转海会榨出他拥有的全部经验,这点优势无足轻重。”孩子猛敲小锤,又打断了她,“能来到摇篮的人,必须有一颗包容万物的心、一双看向未来的眼和不会停止前行的双足。”

    米夏一下憋得脸都快红了,这三点她不觉得自己满足,而且约克这厮进来了又怎么解释?

    另一个孩子撑着下巴接话:“名叫胡秋实的孩子,他与你不同,他被自己的种族、立场与职责所局限。如果失去过去,他很难再保持自我。”

    “那‘菲尔多恩’呢?”米夏扔掉资料,“把它和它的同伴迎接进来,直接让预言实现如何?”

    所有孩子都沉默了。

    “我们还未准备好。”最开始打断米夏的人说,“还未。”

    *

    “你们根本不打算让别的新人进来吧?”米夏质问赛琪,“为什么我和约克能进来?”

    赛琪摸着她的头安抚她:“为了与你们交流。你得换个方法说服他们,大家都给了你提示,我们所要的,不是知识、不是过往。”

    “是新的思想。”米夏闭眼。

    “或者说搅动这潭死水的动力。”约克叼着草茎,头枕着双手,“但你们又压制着我俩的企图。”

    “不要用‘企图’这个词,搞得我俩像反派一样。”米夏扯开约克的嘴,阻止他继续抹黑,“还有,我才知道活人也能进轮转海。赛琪,我和约克,是活人还是死人?”

    约克一下咬断了草茎,目光炯炯转向赛琪。

    “现在是活人。”

    “……”米夏和约克对视,都不买账,“以前也是活人,对吗?”

    “谈论过去违背了我们的原则。”赛琪摊手,“想这些也没用。来到这里后不可能去别的地方了,就像瀑布无法倒流,上升的人也无法下沉。”

    真的是活人啊。米夏瘫坐在椅子上,那外面可能还有人在等她们回去,等她们在这里达成什么目的后带着收获返回。

    那她真的该把其他活人弄进这处死地吗?比如胡秋实,他也是活人吗?

    但那个白袍客绝对是……她应该把他弄进来并且恢复记忆,好问问外面是什么情况,他又是为什么要进来。

    见各怀鬼胎的两人陷入沉思,赛琪小心翼翼地说:“……但你们看,轮转海的人都想进来,你俩也不例外,至少说明这的确是个好地方。先别生气了,虽然没法招新人,但我可以带你们看看‘受肉’的地方。”

    米夏震惊:“你不早说,这是我能看的吗?”

    “你也没问啊。”赛琪撇嘴,“摇篮对你们又没敌意,你俩别把我们当假想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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