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离开了吗！”
激昂雀跃的声音伴随着掀起的水流声盘旋于洞穴。
金发人鱼，现在该叫做卡莉。
说来好笑，那天两人一起吃午饭，系铮问人鱼有没有想好什么名字，人鱼啃着夹了肉干的面包，嘴巴塞满，倏尔哽咽说了两个字，“咔咔。”
“咔咔？和你的笑还蛮像的，哇咔咔咔咔。”
系铮用毫无波澜的声音模仿着人鱼偶尔怪异嚣张的笑声。看着为难到眉毛皱在一起、满脸通红的人鱼，系铮想到奶奶说过，对于小孩子要鼓励。
虽然人鱼的体型年龄远超幼童范围，但幼稚的行为远非正常儿童所能及。
系铮道：“很好记，还蛮有特色的。”
人鱼更加纠结：“卡里。”
系铮：“卡里？和我名字一样，偏中性。”
人鱼难得没有附和，拍着胸脯，喉咙哽咽，眼球上翻，几近窒息：“咳咳咳。”人鱼胳膊抵着岸边，弯腰就近取水。
系铮这才注意到，这条傻鱼竟然吃急噎住了，熟练精准禁锢住人鱼的胳膊，将水壶怼到人鱼嘴边，“笨蛋，说了几次了，不要喝自己的泡澡水啊！”
“呼，差点以为要死了，”人鱼终于缓过神，长舒口气，对着絮絮叨叨、毫无高冷气息的黑发少女扬眉，“如果被噎死，也太逊了。铮铮，谢谢！”
系铮看着人鱼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直接塞了块土豆到少女嘴里。
人鱼也不讲究，连皮炫进肚中。
系铮：“所以你想好自己的名字了吗？”
人鱼：“卡了？卡里？卡莉！”
人鱼反复呢喃，眼神一亮，盯住系铮：“卡莉！我喜欢这个名字！”
人鱼一向随心所欲，喜欢就做了，毫无理由。才相处一周的时间，系铮已经习惯了人鱼跳脱的思维。这点系铮也颇为奇怪，可能这就是书上说的命中注定？
“铮铮，今天晚上会有大餐吗？”
欢脱的声音打断系铮的回忆。系铮看着上岸后像毛绒生物甩水一样的人鱼，水珠散落在四周，人鱼还记得系铮的存在，特意找了个离系铮最远的地方甩水。
系铮点头。
卡莉这种饭量大、爱笑、话痨、粘人的性格，所有的长辈都会喜欢的。除了人鱼这个身份。
系铮看着这几天自己特意寻找村里阿婶买护肤油保养的蓝色鱼尾，已和第一天见到的干涩暗沉不同。鳞片光滑，顺泽泛光。
系铮没有见过其她人鱼，但在系铮心里，卡莉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人鱼。
得到系铮的肯定，卡莉握拳伸臂，高声欢呼，围着系铮乱跳。
“过来，进村里穿这个长裙。”
卡莉的身份特殊，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也确认了卡莉没有任何坏心眼，如果不是种族在这儿了，系铮怀疑卡莉原型是一只欢乐的小狗。但系铮不能保证村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心无芥蒂接受卡莉。
卡莉也不闹腾不多问，张开双臂任由系铮在自己身上套了一条长到拖地的淡黄长裙。
穿上之后，系铮看着卡莉长长的头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发卡。白色的雏菊样，两朵紧挨着，中间有一颗碎钻，可能是时间久远，此时暗淡无光，花边略微褪色，看出来主人的珍惜。
系铮拇指摩挲，而后撩起卡莉金色的碎发，将发卡别了上去。
卡莉看到系铮的重视不舍，抬手想要摸下来，被系铮拍手制止。
“送你了，”系铮看了还有些犹豫的卡莉，换了说辞：“我们是朋友，这是我们做为朋友的信物，卡莉，你不能弄丢了。”
卡莉不再纠结，郑重点头承诺：“我一定会保护好它的。”说着，拍了拍胸脯。
系铮看着自己说什么都会信的人鱼，轻笑，转身蹲下，“上来吧，带你回家。”
卡莉尾巴蓄力，轻跳到系铮的背上，双臂环绕系铮的脖颈。忽然，尾巴尖尖从裙摆下露出，有些凉意，卡莉想到系铮的嘱咐，连忙收回尾巴，蜷缩在裙摆内。
卡莉双臂虚抱，手想摸摸雏菊发卡，又想到自己的力气，改为轻轻的碰了一下，手快速收回。
从洞穴，到草地，人也逐渐变多。
“铮铮，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啊？你背上的是谁啊？你朋友吗？”
“铮铮，看看婶婶的香肠，带两串回家吃去，不够还有。哟，好俊的丫头，铮铮你朋友啊？”
……
“对，这是卡莉，我朋友。这是陈叔。”“陈叔好。”
“谢谢婶婶。这是林婶婶。”“林婶婶好~”
系铮背着卡莉没有多余的手，卡莉就负责拿，面对好奇的长辈们，也不见外，毫不吝啬如同太阳花一样。系铮喊一个，卡莉跟在后面鹦鹉学舌。
村子不大，大家都相互认识。一家发生了什么小事，能从村南传到村北，全村齐上力。村里好久没有增添年轻人了，大的基本都进基地了，小的们还没识字。此时见了一个陌生漂亮、还怪会说话的俏丫头，大家又新奇又开心。
短短的一段回家路，卡莉将村里人认了七七八八。
系奶奶看着一大溜的人，都惊到了，黑猫也感受到气氛的火热，跳到房屋之上。
“你们这是……”
“哈哈哈，大家见了新面孔，都好奇的很，一个传一个都聚过来了。”一个带着头巾、性格火辣的红发婶婶朗声解释，而后转身摇手，招呼着众人离去，嘴里调侃道：“别吓到这孩子了，认识的时间多着呢，都散了吧。”
众人皆是一笑，三三两两离开。离开时还不忘和卡莉摇手，热情邀约：“丫头，明天来我们街啊，我们街上全是好吃的。”
还不待卡莉答应，那人就被另一人压了下去，转头反驳：“别听他的，来我们街道，我们街上全是好看的衣服，保准你喜欢。”
“你们得了，快走快走，别把孩子吓跑了。”
卡莉手搭在系铮的肩上，另一只手在空中热情摇摆，嘴上不断回应：“好啊，明天我就去！”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卡莉看去。
一个白头发的雌性人类，看着很弱。和自己一样是蓝色的眼睛，但是对方的眼睛更浅，像……卡莉思索了半天，终于想到了，像天空一样。
系奶奶看着自家孙女背后探出脑袋好奇盯着自己的金发少女，打招呼：“你好。”
卡莉像招财猫一样大力摇手，热情回应：“你好你好！奶奶，你的眼睛和我一样是蓝色的欸！”
“等等，要倒了，笨蛋，别动！”
卡莉立刻乖巧，双手搭在系铮的肩膀上，侧头乖巧向系奶奶呲牙。
“哈哈，快进来吧。”
系奶奶跟在系铮身后进屋。系铮背过身将卡莉放到沙发上，直起身体揉了揉肩膀。
中途草地都是卡莉自己蹦跶的，快到村口的时候，系铮担心卡莉跳跳鱼的模样被发现再次背上。
系铮看了眼虎头虎脑的卡莉，默默加大早晨的训练清单。
“呜哇哇哇汪！”
“喵~”
系铮和系奶奶原本在聊晚上吃什么，闻声看去，只见黑猫蹲坐在沙发前，抬头仰望蜷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的蜷缩成球的卡莉，金色长发笼罩全身，雏菊发卡都歪了。
卡莉连忙扶了一把摇摇欲坠的发卡，黑猫看卡莉有行动，前爪向前垫底，后肢直立。
卡莉再次嚎啕大叫，对旁边二人控诉道：“她，她舔我！”
坐到沙发上精神放松，鱼尾巴垂落在地。忽然鱼尾传来细小剐蹭而又黏黏的感觉，偷窥系奶奶的卡莉吓了一跳，低眸和乌黑发光的竖瞳对视。
两两相望，卡莉以人鱼的身份保证，这只猫，就和自己看贝肉、肉干，那些异性丧尸看自己的眼睛一模一样！
那黑猫反倒被吓了个激灵，向后跳了一下。
系奶奶弯腰抱起黑猫，轻笑说道：“她叫凯莉，是一只老猫啦。”粗糙泛褶皱的双手顺着长毛，黑猫眯着眼睛，时不时盯向卡莉。
“我叫卡莉，她叫凯莉！”
卡莉惊喜地说道，再看黑猫竟也觉得可爱了，连四只白手套都那么有特点。
系奶奶也有点惊讶：“卡莉，真是个好名字。你叫我系奶奶就好。”
“好啊，系奶奶！卡莉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
卡莉骄傲地挺起胸膛，深蓝色的眼眸紧巴巴地盯着慈祥的老太太。这模样，系奶奶可太熟悉了，和邻家那胖小子讨要糖果的表情一模一样。
系奶奶乐呵呵地说道：“很厉害。人类一般不会自己取名字。”卡莉听了，再次叉腰胸膛，脖子向上不断挺。
“这发卡配你这身衣服，这几天和铮铮相处的怎么样？你们怎么认识的？”
“铮铮送我的！相处得特别好，每天都有肉干吃！我们海边认识的，铮铮在捡到了我，还帮我治疗。”卡莉身体一僵，翘起的尾巴缓缓又落了下去。“我的，嗯，腿，对，我的腿受伤了，铮铮帮我涂药治好了。还有香香的油，涂完尾……腿都滑滑的亮亮的，可惜铮铮不让我吃。”
“哈哈哈，铮铮一直是个好孩子，”系奶奶端了杯牛奶和一个喷洒水壶，“来，喝牛奶。”
等卡莉囫囵吞枣将牛奶喝下肚，系奶奶将喷洒水壶递给卡莉，“尾巴有些干了吧，润一润。这么漂亮的尾巴，可不能糟蹋了。”
卡莉：！
卡莉下意识找系铮的身影。但是在一老一鱼融洽相谈时，系铮就出去了。
“你知道，我不是人？”
系奶奶捧茶轻呷，解释道：“进来的时候看到的。”
尾巴蜷缩在一起时间久了泛酸，卡莉仗着裙子长、后面没人，就舒缓了三秒。只有三秒，心中数到三，卡莉迅速收回。没想到竟然被看见了。
“你不害怕吗？”
卡莉看系奶奶风轻云淡的模样，看来是真不在意，自己也不再拘束，尾巴上挑，鹅黄裙摆垂落至尾巴中部。
蓝色尾巴在空中转动画了两个圈，白水缓慢滴落在尾部，滋润鳞片。
“哈哈哈，害怕什么？”
系奶奶反问，控制着激动的黑猫，赞扬道：“很漂亮的尾巴，家里还有一些珍珠和细纱，没有人穿，都埋灰了，正好给你做几件装饰。”
“真的吗！”没有女孩子能顾拒绝装饰自己，卡莉笑得更加热烈：“谢谢系奶奶！”
“你们在聊什么？”
系铮带着大包小包的菜回到家，门外都能听到两人的笑声。
“铮铮你回来了！”卡莉一个弹射起步，几步跳到系铮身边，接过系铮手中的菜，“系奶奶说要给我做八个肉菜！系奶奶还说要给我做鱼，我好久没吃鱼了。”
“你自己不就是鱼吗？”
系铮吐槽，毫不意外奶奶能够发现卡莉身份。
“现在开始烧饭吗？我可以帮忙。”卡莉撸起袖子，展示肌肉。
系铮直接回绝：“没有。”
之前卡莉心血来潮，帮忙烤蔬菜，又怕火又要帮忙，最后一串黑炭。系铮见不得食物浪费，再也没让卡莉碰过食物。
卡莉失望地长叹：“哎~~”
“烧饭的柴火不够用，卡莉可以帮忙劈一些吗？”系奶奶问道。
“可以，当然可以啦。”
卡莉兴致盎然直接蹦跳出门，系铮难得表情失控，和系奶奶对视。系奶奶丝毫不见慌乱，仍旧笑眯眯的。
门口劈里啪啦响起，系铮忽然响起，柴火边没有斧头，卡莉是怎么劈柴的？拿起工具箱中的劈柴工具，正准备找卡莉。门口探出毛茸茸的金色脑袋，还有手侧鲜红的手。
“有工具吗？用手有点疼。”
系铮噌地跑过去，骂道：“笨蛋，谁砍柴会用手啊！”系铮想到卡莉的武力值，卡莉缺心眼，这种事情一定干得出来，“用手怎么劈的？”
“就这样，欻——，然后再咔擦，就分成两半了。”
卡莉笑嘻嘻比划着。
系铮检查人鱼的手，手侧边和两手指尖泛红。人鱼皮肤白，显得格外瘆人。幸好只是看起来严重。
系铮涂上药膏，拿上工具。刚出门，就被门边凌乱堆成小山的柴火震惊住，诧异转头：“这都是你用手劈的？”
系铮知道卡莉的武力值高，但没想到能徒手劈这么多柴，可以用小半个月，手竟然只是蹭红了。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系铮的第一想法是卡莉的手软软的，也没摸出来皮这么厚。
卡莉嘚瑟地点头。
这点算什么，卡莉感觉自己还能做些更厉害的，比如……将一个房子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