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气运
杨老先生不相信什么文脉气运，可许多学子都相信。
他们相信的是，京都的文脉气运之源就在燕山书院，就在唐家。
要不然，唐家能一个又一个地出神童，出现遥远大陆传来的绝世诗文，出现一个十岁就能写出“八股”应试策论文的天才？
这下不光是寒门学子们对燕山书院趋之若鹜，就连那些世家子弟们，也开始想办法去这个书院蹭点文脉气运，学点应试技巧。
然而燕山书院对寒门学子减免的学费，对世家子弟却是一点儿都不减，甚至提出要去图书馆抄录学习应试技巧的时候，还得提供自家的经史典籍抄本送入图书馆，以丰富图书馆藏书。
这是既要出钱还得出力，帮着燕山书院壮大。
若是在以前，说不得会有些世家联合抵制打压，想办法让这书院关门，可现在这燕山书院有御赐金匾，山长还是承恩侯亲任，再加上那个小神童搞得什么应试八股文，说是能快速提升学子们的应试技巧，就让世家们无法明面上打压，不得不派人进去看个究竟。
结果一看之下，真的大吃一惊。
这种八股格式的策论，虽然形式有些死板，但用于科举策论答卷而言，却是非常实用的应试技巧。
那些平时连四书五经和各种注解都很难收集齐全的寒门学子，到了这里，简直犹如老鼠掉进了米缸，如饥似渴地疯狂学习中。
他们完全没有感觉到，在疯狂填鸭式的吸收知识过程中，不知不觉中失去的创造力和独有的个性，而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文气，一点点进入唐文渊的身体，让他开始对这个世界的知识和科举系统越来越熟悉，越来越得心应手。
“虽然还不能成为一代文豪，但应付一场童生试没有问题了。”
唐文渊看着系统回复进度85%，有种感觉，在童生试之前，这东西恐怕醒不过来了。
没办法，燕京附近的寒门学子，相对数量还不如其他州府，因为有些天分的寒门学子，早早就会被各大世家招募，进入他们的家学读书，跟世家绑定之后，轻易就不能跳到其他书院进修。
还有些甚至被许婚定亲，赠金送地，将他们牢牢地绑定在世家的大船上。
这些人才，世家是万万不会将他们放出来，就是怕他们进入燕山书院后，就真的一去不复返。
所以他能够接触到真正具有才气的人，还是少之又少。
他转念一想，便去找承恩侯询问：“父亲，《八股制艺》可曾送到弟弟手中？”
一提起这事儿，承恩侯就忍不住生气，“送了，人家不要。”说着，他忍不住劝儿子：“文渊，你也不必对他太费心。铭哥儿那人跟他娘一样，翻脸无情，不光要东西的时候一文不少，连我们送去的东西，也都拒之门外，你的一番好心好意，都被当成……”
他叹口气，摇头说道：“算了，是他们不知好歹，以后就算后悔，也不关我们的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文渊，现在你最重要的是专心准备考试，不必再为他人费心。”
“你这个孩子啊，就是像我，太心软，太善良了啊！”
唐文渊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微笑，看似腼腆，实际上谁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林夫人直接让人将承恩侯府派来的人打出门后，就去跟林铭柯说了这事儿。
“你没见那老东西嚣张的模样，还真以为一个侯府管家有什么了不起的，在我面前连腰都不弯，打他出门都是轻的，若是你舅舅在，非得打断他的两条腿不可！”
想起那唐老管家一脸恩赐的表情，高高在上的模样，一个奴才，以前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现在居然敢说自家是白丁，如今的大少爷好心给弟弟送份《八股制艺》，不少学子想买都买不来的东西，若不是念在骨肉亲情上，哪里会让他送来。
林夫人就回了他一个“滚”字，让门房用大扫帚直接将他们打出门去，并发话以后要是唐家人再上门来，一律扫地出门，可不能让什么乱七八糟的狗东西都踏进自家院子来。
林铭柯笑着安抚自家暴怒的老娘，“娘啊，你这有些辱狗了啊！舅舅养的那群猎犬，可是比那些人都听话能干忠心耿耿呢！”
林夫人转怒为笑，连连点头，“你说的是，我回头让人跟你舅舅说一声，送几条狗来庄子上养着，省得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总是在外面窥伺。”
林铭柯对此也无可奈何，杨老先生收他为徒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就，就有人在周围转来转去的，想要来个“偶遇”，吟诗作对，想要吸引杨老先生的注意力，也能像他一样得到老先生的青睐，若是也能入他门下，对一般学子来说，那真是半只脚踏进科举之门了。
为此，林夫人干脆在林家庄里单独装修了一处院子，请杨老先生住在这边，免得像上次一样，突然冲出来个人挡在牛车前面，差点被牛车撞到不说，还梗着脖子背诗，气得杨老先生破口大骂。
老先生这把年纪，真正是到了随心所欲的时候，才不管什么名声，也不管来人的贫富贵贱，只要是自己看不顺眼的，该骂就骂绝不藏着掖着的，主打一个道心通明，绝不憋屈自己。
当然，他教给林铭柯的，跟这却截然不同，哪怕自家这小弟子还不到七周岁，可人小鬼大，犹如生而知之，学习进度之快，连他这个上一代神童都心中暗暗惊叹，当然面上还要继续督促他的学习进度，让他专心学习，不光要学习四书五经，还带来不少历代史书典籍给他看，其中甚至包括了农书、算学、天文地理等等在旁人看来完全是浪费时间的杂书。
“反正你脑子好，过目不忘的话，看五经累了就看些杂书休息一下脑子。”
林铭柯瞪大圆圆的眼睛望着老师，感觉这位在拔苗助长。
他虽然一句话没说，但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杨老先生略略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说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些杂书，经史子集中，若是对算学农政一窍不通的，那做文章也好，日后当官也好，都无法落到实处。若是将一切时务都交托文书师爷，自己连账都看不懂，那不光是个糊涂官，还是个木偶官。”
林铭柯点点头，“我明白，就是现在学这些，会不会太早？”
他现在才虚岁七岁，就算按部就班，明年开始童生试，两年考完县试府试院试成为秀才，然后快则一年，慢则三年考完乡试成为举人，再等三年去考会试的话，那也得十五岁以后，恐怕到时候不光乡试需要压一压，会试也得压一压时间，一则求稳，二来则是十七八岁当官还好说，这十二三岁若是一路考上进士，那从户部到皇帝，给他安排官位都难以安排。
可别说甘罗十二为宰相，还有什么九岁小县令，八岁小王爷的，那都是特例，几百几千年里，才出了那么一个两个的，身后还有极其强大的势力将他们推到台前造势，才能有此殊例。
而在正常情况下，十来岁的秀才和举人常见，可十几岁进士却少之又少，因为就算考上举人，那也是官场预备役，有了做官资格，还需要排队等候机会才能安排一些低阶官职。
只有进士，那是一朝考中，必然要封官授职的。
所以就连杨老先生这等惊才绝艳的人物，十二岁中举后，也被压了两届，直到十七岁才考中进士，正式入朝为官。
否则一般情况下，考官看到年岁都会压一压，名义上让你再增长学识，也给其他一些大龄考试留个机会，实际上这些考官们也真是不想跟个小娃娃同朝为官啊。
在林铭柯看来，先考过童生试，拿个功名免去各种徭役赋税，免得让林夫人担心受罪，至于入朝为官，在他看来还是很遥远的事。
可杨老先生现在就开始教他，感觉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了。
杨老先生叹息了一声，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顶。
“傻孩子，你或许还有很多时间，可是老夫的时间……不多了啊！”
此话一出，林铭柯瞬间明白了他的急迫感，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老师，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看着我考上举人进士，看着我跨马游街，当个好官的。”
杨老先生笑了起来，长命百岁，谁又不想呢？
可是哪怕帝王之尊，也无法抵挡岁月的流逝，又有几人能真正长命百岁呢？
人生七十古来稀，他已经七十多岁了，本就没多少日子好过了，本想着轻松过完最后时光，可是偏偏遇到了这个孩子……
他叹息一声，笑着让这个小弟子抱住自己，看到那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担忧和期待，他也只能点头说道：“好，好！好！老师答应你，一定会好好活着，活着看铭哥儿考状元，娶媳妇，生儿子，当个好官！”
林铭柯重重点头，“那我今天可不可以不看农书了？”
杨老先生脸一板，顿时严厉起来，“不行！不光要看，还得抄一遍，让你再想着偷懒……”
“啊？不要啊啊啊……”